周傲宇默默地喝著咖啡,他發現自己聽著的時候也沒辦法再那麽憎恨金旭言了,他能想象在那個狀態下的他——一個二十歲出頭的男孩子,一個從天津的鄉下來的孩子,沒有任何社會關系,他所能靠的只有自己,也許他並不是不愛肖魅,只是在他心裡,未來和前途在他心裡佔了最大的位置,所以他只能舍棄肖魅——如果他現在真的是帶著愧疚之心回來,並能對肖魅好的話,自己也許是真的該祝福他們吧?
“我不待見陸曉杉和金旭言,是他們在這事上做得實在太絕了,我在寢室就撞見過他們好幾回,我想如果不是那會兒我替他們兜著,估計肖魅也就早就發現了——不過如果讓她早點發現可能更好吧。”歐陽佩珊有些懊惱,“我跟你說,肖魅絕對是我們這三人中最重感情的,她也為金旭言付出太多了。所以我覺得陸曉杉和金旭言在這事情上做得很不地道。”
“雖然從前有過傷害,”周傲宇說道,“但是關鍵還是要看他在她心裡佔據多少的分量,那麽即使從前做過錯事,也是可以被原諒的。何況,他們還有個孩子。”
“孩子?他們怎麽可能有孩子的?”歐陽佩珊睜圓了眼。
周傲宇楞了一下,“就是他們當年上學時留下的孩子吧,六七歲了。”
“不可能!”歐陽佩珊一口否決,“那孩子早流了,那個時候我看她一直吐的,挺擔心的,就勸她去看看醫生,後來撞見陸曉杉和金旭言的事後,她又去過醫院,那些天她一直在流血。我心裡明白是怎麽回事,但是怕傷害她自尊心,所以一直沒問她。”
“那麽肖明知道嗎?”周傲宇腦子裡嗡嗡的,他追問道。
“肖明?我估計那會兒就他陪肖魅去的,他應該什麽都知道!”
“可是他告訴我,肖魅和金旭言是有個那麽大的孩子的!”周傲宇覺得自己混亂了。
歐陽佩珊的眉頭皺了起來,她是個聰明的女人,而且她一直是個旁觀者,所以她更能理清這一團團亂七八糟的東西,“肖明為什麽撒謊?”
“肖明在撒謊?”周傲宇突然覺得自己傻了,其實自己開始相信那個孩子就是肖魅和金旭言的孩子時,正是因為肖明的證詞,為什麽自己從來不反過來想想,肖明是在撒謊呢?
歐陽佩珊卻繼續在推理:“肖明為什麽撒謊?他撒這個謊對誰最有益處?恩,對他自己肯定沒有,那就是金旭言!他為什麽要幫金旭言在撒謊!”
“我知道了!”周傲宇在歐陽佩珊的啟迪下明白了過來,他一錘定音地說道。
“怎麽回事?”歐陽佩珊雙目炯炯地看向他。
“你也許不知道,肖明能得到出國的機會,是因為他偷了肖魅的論文。我想金旭言那個時候還和肖魅交往著,他應該知道什麽吧?會不會他就是拿這個威脅肖明?”
“還有這事?”歐陽佩珊歎口氣,搖搖頭,“這下我算是徹底平衡了,肖魅還真是倒霉,攤上這麽個男朋友和弟弟。”
“喲,你這是幸災樂禍還是為朋友不平呀?”周傲宇揶揄道。
歐陽佩珊瞪著他,“還不是怪你,居然跑到婚禮上跟我說,要和我好朋友結婚了!你知道那會兒我想幹什麽嗎?我特想把高跟鞋摘下來敲你個滿頭流血!”
“別這麽暴力行不行?”周傲宇笑道,旋即他歎了口氣,“其實兩年前我和肖魅剛結婚那會兒,我覺得肖明已經很有悔意了,否則也不會一直為了我和肖魅的事做這做那的,不過我倒覺得他和金旭言真是同一種人——他們也許都對自己的行為抱有悔意,但是卻是建立在不威脅他們利益基礎上的。”
“其實也不能怪他們,哪個人不是自私的呢?”歐陽佩珊總結發言道。
周傲宇沒有反駁她這句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也是個自私的人。
“肖魅走的時候沒跟我說這事,其實以前她跟我解釋了我也沒有相信她,她那天故意那麽說就是想讓我死心,”周傲宇明白了一切,心裡覺得愧疚,“其實說到底,她提出離婚和金旭言走,多半我處理問題太猶豫了,所以她替我做好了選擇。”
“她永遠是那麽傻,為別人考慮的比自己多。”歐陽佩珊看著周傲宇,說道,“其實還有一件事我想跟你坦白的,肖魅跟你結婚後,不是被你妹妹推下樓梯流產了嗎?那是我替她做的假證明,其實她那時根本沒有懷孕。”
“我知道。”周傲宇黯然道。
“你不怪她?”
“能怪她什麽呢?我騙了她,跟她結了婚,卻一直跟斯涵糾纏不清,她一直選擇面對,選擇用盡辦法來挽救我們的婚姻。我能怪她什麽,怪她為我做得太多嗎?”
歐陽佩珊笑了,“如果這是酒吧,我手裡拿的是杯酒,我真想跟你乾一杯。我沒看錯你,你是個值得肖魅那麽做的男人。當時我也是被她打動了,才答應幫她的。本來,我對你們這兩個家夥就這麽背著我結婚還有點不解氣,不過看到她這麽求我的時候,我的心就軟了,我覺得她真的是很愛你。”
“你就是這麽個人,刀子嘴豆腐心。”
“對了,你最近聯系過肖魅嗎?”
周傲宇搖搖頭。
“其實,我挺為你們可惜的,我覺得你們兩個不應該就這麽完了,否則以前做的不都白做了嗎?”
“沒辦法,你知道最近斯涵出了太多的事,我一直在為她收拾攤子。哎,其實我也明白了,斯涵就是我的責任——責任不是我應該做的,而是我必須做的——斯涵過得不好,我也不能安心得過我的日子。如果斯涵覺得留在我身邊才是最幸福的,那麽我想我也該成全了她。”
“真傻。”歐陽佩珊看著他,悠悠地笑了。
“我把我所有的事都告訴你了,你也該告訴我你發生什麽事了吧?就當一個老朋友的關心可不可以?”
歐陽佩珊看著他,眼神裡有些感動,她默默地喝著咖啡,沒有說話。
周傲宇就坐在那裡陪著她。
歐陽佩珊放下杯子,看著周傲宇,歎口氣,“我知道,最近很多人都看到我在那種地方出沒,他們以為我性饑渴是吧?”
周傲宇覺得回答這個問題有些尷尬,不過他還是覺得不痛不癢的安慰是沒有必要的,他必須直切主題,“是不是蔣高翔忙於工作,太過忽視你了?我覺得你應該跟他說一說這個問題,兩夫妻間還是最需要溝通的。”
歐陽佩珊嘴角徐徐浮起一絲微笑,笑容裡帶了幾分譏嘲的味道,“我跟你說,其實每個人都變態,就是變態的程度和內容內容有所不同?”
周傲宇怕她太尷尬說不出來,於是拿自己開涮道:“難道他和我一樣,也喜歡自己的妹妹?”
歐陽佩珊橫了他一眼,嘴角上翹道:“很慶幸,她沒有妹妹。”
“那麽?”
歐陽佩珊勾了勾手指,示意他俯身過來,她在他耳邊輕輕留下了一句:“他那方面不行了。”
周傲宇帶著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她。
歐陽佩珊淡淡一笑,恢復了原來的坐姿,“所以,你明白我最近為什麽要那麽做了吧?”
周傲宇覺得難堪,畢竟他不想介入人家夫妻間最的部分,但是他又不能逃避這個話題,於是他隻好問道:“看過醫生了嗎?”
歐陽佩珊搖搖頭,笑道:“你不知道他那人有多要面子,在工作的時候他都把自己繃成一張弓,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力量都放進去,他不會讓人知道他那麽難堪的一面。他甚至跟我說,只要我不跟他離婚,隨便我做什麽都行。所以饑渴的我當然只有那麽做了!”
周傲宇看著歐陽佩珊,自始至終他都覺得她是個好女人,自己不能和她在一起是性格上的、背景上的不同而造成的,他看著她,眼神帶著憐憫,“不,我覺得你根本不是性饑渴,而是愛饑渴,你只是被蔣高翔的這句話傷害對嗎?我相信,你是愛著蔣高翔的。”
“哈哈哈哈……”歐陽佩珊被他這句話笑出了眼淚,他看著周傲宇,“你覺得我這種人,會去愛一個人嗎?”
周傲宇隻覺得現在的歐陽佩珊帶著一種極度的自憐自棄的情緒,以前的她從來不會在自己面前展現她脆弱的一面,他歎口氣道:“佩珊,你想知道你在我眼裡是什麽樣的人嗎?我覺得你既聰明又漂亮,非常懂得自己想要什麽和為自己爭取什麽,而且你也非常渴望愛與被愛。”
一句話,擊中了歐陽佩珊的心房。她看著周傲宇,慢慢地,一串熱淚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