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重複地做著同樣的事情，剛開始的新鮮感已逐漸地在褪卻。

　換好工作服，來到工作崗位是我唯一還有期盼的一刻。果然不出我所料，在我剛剛到達櫃台前，賀俊就從門口進來了。

　每當這時間他總是會戴著那副金絲框眼鏡，西裝革履地出現在公司門口，裡面仍然是一件粉紅的襯衫。他的臉上總是帶著溫溫的笑容，總是彬彬有禮地和員工們打著招呼。

　他的笑讓人看了心情格外地好。每次看到他那笑容我就會覺得特別的窩心，頓時整個世界都格外地明媚。

　腦海裡突然跳出的想法嚇了我一跳:如果哪天突然看不見他的笑容了，我會怎樣?會不會有失落?難道就僅僅隻是失落?

　不知道我是不是已經習慣了他的笑容了，應該是吧！這段時日，我和他總是有獨處的機會，隻是不知道這一切可是靜的苦心，應該也是吧！

　“林經理早！”

　“你們早！”他溫和地向我們回敬。

　然後我會目送他到電梯口，直到那道門已然合上，直到再也看不見那熟悉的身影……

　每次看著他的身影，我都忍不住懷疑，那天的身影會是他嗎?賀俊是熱情的，而他卻是冰冷的，會是嗎?

　“沒有人可以救你！再這個無情的世界上隻有你自己才能救自己！”想起那如死人般冰冷的話，我的心竟然有點暖……

　可能因為同是天涯淪落人的關系，我時常會想起他，不知道他是怎樣被傷得體無完膚的，他現在又會過著怎樣的生活呢?

　“喂！看什麽呢?看上他了?”同事用力拐了拐我:“別做夢啊你，他可是有名的難追的主噢！”

　“什、什麽啊?”我一臉的火熱，仿佛被人窺視了內心一樣，道:“別瞎說！”

　“你知道就好，他啊，那是多少女人心中的夢中情人啊，唉！可惜啊，那麽多追他的女孩他壓根就沒一個看得上的。”她像是在說給我聽，又似是說給自己聽一樣，如婦人般繼續嘮叨著:“也是，自身條件優秀，那他挑人的眼光自然也高了，怎麽會就那麽輕易地看上一個人呢！恐怕這公司啊，也就沒他看得上的人了。”

　在公司沒有他看得上的人?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那就是說他和靜真的什麽都沒有了?那微弱地跳動著的心即刻加快了跳動頻率……

　……

　思念這個東西好像是不能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減退，要不然我怎會從春思念到夏了呢?

　“某人在思春嘍！”靜調皮地揶揄我。

　“哪有啊！”回過神來的我反擊道。

　“那你想什麽呢?看新聞都能美成那樣?”見我淡笑不語，靜繼續:“難道是在想賀俊哥?”

　本想教訓她揶揄我，但是看到她那雙無邪的大眼睛我不忍下手，隻能無語地歎氣:真是拿你沒辦法！

　其實她真的很有魅力，宛如陶瓷娃娃般讓人憐惜，又如精靈般讓人珍視，我想如果我是個男人，我一定會成為她追求者中的一個。

　“生氣啦?”探出水靈靈的眼，煽動著兩把扇子，霧眼朦朧地的看著我:“我錯了，下次不敢了！”

　明知她是在故意奪取憐憫，但還是不忍教訓她，終換得撲哧一聲笑。

　“靜，有一個問題我一直都沒有問你，我現在想問你，你必須老實回答我。可以嗎?”

　“好！”我的嚴肅立刻感染了她。

　“你和賀俊哥認識多長時間了?”

　“兩年。怎麽了?”

　“你喜歡賀俊哥嗎?”

　靜顯然被我的問話嚇到，瞪大那原本就大得眼望著我。

　我的心，一澀。

　難道我的猜測都是真的?慢慢地心快要停止跳動……

　“不是！”靜突然堅定的回答。

　我錯愕，心開始因她的話而活躍起來。

　隨之又黯淡，是在安慰我嗎?還是?

　靜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以前，我不清楚自己對他的感覺，可現在我很明白，而且絕不是因為有你。”看我疑惑的眼神，她緩緩道:“我有喜歡的人。”

　一直揪緊著的心逐漸平靜，才發覺心竟還有隱隱的痛。難道剛剛我的心痛過?痛得讓我失去知覺了嗎?

　如果兩顆心沒有了芥蒂，那麽她們就很容易走近。

　“真的?你喜歡的人?怎麽沒聽你說過?”我驚訝於自己的大意。

　“唉！我和他只見過一面。不說了！”

　看她失神的樣子，我不忍多說，也更加確定她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既然如此，我該不該努力抓住自己的幸福呢?

　“靜，我可以嗎?”

　她尷尬的一怔，隨之恢復一貫的笑容:“自古以來都是男才女貌，你又怎麽不可以呢?”

　我可以?那她的尷尬來自何處呢?真的隻是我多心?

　……

　夜漸漸深了，夏天的夜悶熱得讓人有點透不過氣來。我就這樣一夜無眠到天亮……

　“虹，呆會下班後我要回家一趟，我爸爸生病了。不過不是很嚴重，不用擔心。”電話那頭傳來靜略帶擔憂的聲音。

　“好的，那你回去吧。幫我向伯父問好！”

　……

　習慣了每次都和靜坐公車，今天她先走了倒有些不適應了。隻是不明白靜為什麽明明有車，可卻不開非要坐公車。

　無聊地走向候車點，身後猛地一聲喇叭響，嚇得我虛汗連連。

　車在與我平齊的位置停下，車窗玻璃也隨著打開，我彎腰:“賀俊哥！”

　“上車吧！”

　欣喜地坐上車:“謝謝！”

　“那傻丫頭回去了?”他看著前方，問。

　“嗯。”他叫她傻丫頭，好溺愛、好親切。心點點地下沉。

　他應該沒覺察到吧，他好像一直都注視著前方不曾轉過頭。

　“去哪?”他目不轉盯地看著前方繼續道。

　他的樣子讓我有點傷神，好勝的心理在作怪:“不想回去。”

　他終於如我所願地扭頭看我:“那我們去吃飯?”

　“好！”淡淡地回應。

　我可以嗎?

　一路上，他知道看似平靜的我，其實內心所受的煎熬嗎?……

　現在的我已不是剛剛進城的那個小女孩，我不再畏首畏腳，優雅地點著各種他愛吃的菜，並交待服務員口味不要太重，呵呵，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什麽時候連他的這些愛好也記住了。我能看出來他的感動、驚愕。

　“等等！”我回頭叫住服務員:“再給我們來兩瓶法國紅酒。”

　聽說喝酒能壯膽，所以我特意挑了一種酒精含量高的酒。雖然不會喝但我也隻能硬撐了……

　他應該看出我的反常，隻是讓服務生拿了酒精度數低點的乾紅。

　和他說著似有若無的話，其實心早已不在談話內容上了。

　說吧，沒什麽大不了的！心裡為自己打著氣。

　“賀俊哥！”對上他抬起的金絲框眼鏡下專注的眼，剛剛幸存的一點勇氣似乎也消失了。

　應該是酒喝得不夠量吧，於是端起酒杯猛地灌了一口。再抬頭，“咳……咳咳……咳……”剛對上那雙眼，口中還未咽下的酒就順著我張嘴的動作而流入喉中，引得我不停地咳嗽，都快把眼淚咳出來了。

　“別急、別急啊！來，快喝口水。”他急忙從對面的座位上跑到我身邊，一手遞水，一手不停地輕拍著我的背。

　接過水杯，看著他為我緊張的模樣，我一陣抖瑟夾雜著一絲欣喜，他真的是為我緊張得吧?他應該是在乎我的！

　有了這樣的自我激勵，再加上酒精的催化，我理所當然地脫口而出:“賀、賀、咳……賀俊、俊、咳……俊、咳……”不知道是不是太激動了，剛剛明明就已經平息了的咳嗽不適時地又竄起來了。我感覺我的嗓子都咳得開始冒煙的了。

　“別說話！”他皺著眉頭有點生氣地道:“急什麽，喝口水緩和一下。”他在我背上輕拍著的手漸漸地加快的速度，很舒服、很舒服。

　他是生氣了吧?是為我嗎?是因為我的大意而生氣嗎?還有，還有他那心疼的表情，不是我看花眼吧，絕對不是，他的確是心疼的表情，他是心疼我的！

　當咳嗽緩和了，再抬頭看他時，他的臉竟又恢復了往日一貫溫溫的表情。似乎剛剛我是眼花了?

　不對，絕對不是我眼花。他是在乎我的！

　再度抬頭看他，當“賀俊哥”這三字喊出口時，心又畏縮了。還是喝酒壯膽吧，拿起酒倒入杯中，仰起頭一飲而盡。

　“怎麽了?紅酒不是讓你這麽喝的！”我喜歡看他擔心我的模樣。

　可是誰說喝酒可以壯膽啊，為什麽我喝了這麽多還是會心怯呢?難道是力度不夠?

　就這樣，我一杯接一杯地喝，當然賀俊哥偶爾也會製止我。但是想問的話卻沒有因為酒的下肚而出來一句。慢慢地我感覺自己的臉像火燒般的燙，頭也變得沉重起來。

　“春虹，你沒事吧?”

　看著賀俊滿懷擔憂的眼，我開心地笑著:“我沒事！還可以喝得。”

　最後我只知道自己是被他攙扶著走出來的……

　不知道人喝酒後是不是會都覺得特別的渴，我就感覺很渴。睜開極度不願醒來的眼，走向廚房。

　頓時我的睡意全無，我站的位置哪是我們的廚房?

　腦子飛快地轉動，這是哪?我怎麽會在這裡?

　“這麽快就醒了?”

　“賀俊哥?”轉身，看著身後裹著浴袍的他，他應該是剛剛洗完澡出來，他額前的幾縷頭髮懸掛著水珠，泫然欲滴。

　他白淨的臉也有些許的紅，可能和我一樣喝酒了，但沒我喝得多。

　“你醒了就好，剛剛找你要鑰匙，你沒說，包裡好像也沒有。所以隻能把你帶到這兒了！”他急急地解釋。

　“哦，這樣啊，不好意思。”我尷尬地撓頭。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酒精的作用，我突然的一句:“我是第一個來這的女人嗎?”不僅嚇到了自己，也怔住了賀俊哥。

　本不是這樣預備的，結果卻這樣唐突的說了。和預想的差好多。看來酒精真的是有作用的，可發揮的似乎沒有想象中的快。

　既然都說了，乾脆豁出去了:“賀俊哥，我、我可以嗎?”我原本仰視他的頭隨著越來越輕的聲音緩緩下垂，我能感覺到自己的臉紅的跟蘋果一般:“我喜歡賀俊哥，可以嗎?”

　等待著那頭的回答，我感覺像是進入了無底的深淵中。等待的時間越長心就越冷。

　直到自己快要窒息:“呵呵。”我尷尬地笑著，他的不回答應該是在拒絕吧?可我至少要看清楚他的表情啊?

　他失神的表情令我心痛。失神?多麽可笑的詞，我的告白真的對他沒有任何意義?沒有意義到可以失神?為何我不可以?難道我真的隻能是累贅，真的不配擁有一份奢侈的愛情?

　“賀俊哥！”我不滿地拉回他的思緒，我在告白，他怎麽可以失神呢?“在想什麽?”

　被我換回神來的他，似乎心情黯淡了許多:“曾幾何時，我也想這樣子對一個女孩表白。”

　他的話深深地刺痛了我，揪心地疼痛沿著身體慢慢擴散。

　“你為什麽不說?”我極其不自然地問。

　“因為她不屬於我。”

　“你不說又怎麽知道她不屬於你呢?”強忍住心口的疼痛。

　“因為她是天使，會有一個更適合她的人來愛護她。”他像是在隱忍一般，繼而茫然地回答，

　天使?靜?是她嗎?我黯然神傷。呵呵！我應該猜到的。原來還是她！

　“你們認識多長時間了?”不死心地問。

　“六年。”

　六年?不對，不是她，六年前她的朋友我都認識的，何況靜和他才認識兩年而已。心為這個答案而欣喜。不是她就好！

　認識時間這麽長，而且他說得這麽神傷，那就表明他們沒有可能了，難道她已經……?還是……?

　“她結婚了嗎?”挑個吉利的問。

　“沒有，據我所知她還單身。”

　心，有點點失落，是他，也是我。

　他轉身從後面的冰箱裡拿出一罐啤酒，拉開就飲。看來酒還真是個好東西:酒裡有乾坤，酒裡有喜有悲，酒裡有快樂悲傷，有酸甜苦辣。果真如此！

　“再拿點！我陪你喝！”

　搶過他手上的酒，獨自喝著，喝下的是酒，也含淚。

　靠著牆慢慢下滑，直到坐在地上……

　不知道喝了多少罐，隻聽到一個瓶子接一個瓶子地落地，想醉，卻怎麽也醉不了。酒不是痛苦的根源，但確是痛苦最好的宣泄。漸漸地，心開始隱隱泛疼，和著淚水逐漸散開。

　一想到以後的日子裡沒有了他，心就陣陣地疼，疼到失去知覺，可心卻還在滴血！

　“我不在乎！”我沒有預期地大叫著:“我不在乎你喜歡別人！可我喜歡你！既然她不屬於你，那我呢?我可以屬於你的！我是屬於你的！”

　也許是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的我吧，我想我在他的眼中應該是個把什麽都藏在心中的女人吧。他震驚地看著我。

　“我不在乎，我不在乎！”我哭鬧著，想是把所有受盡的委屈都做一次哭出來了吧，我憋得太久、壓抑得太久了:“難道我就不能擁有一份愛情嗎?難道我就真的沒有資格嗎?難道愛情也要談條件嗎?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我不可以?為什麽是我?”

　賀俊哥輕輕地安撫著我:“不是，是我怕給不了你要的愛！”

　聽到他說的話我激動的情緒即刻平靜，我淚眼朦朧地看著他:“我不在乎，隻要你肯試著去愛我，多少都沒有關系，哪怕隻是那麽一點點就可以了！真的，隻要一點點、就可以了。”我幾乎是哀求著他，為了他我可以拋棄一切，為了他我可以不顧尊嚴……

　如此我的應該是足以讓男人感動的吧?如此的我應該是可以打動他的吧?如此的我應該是沒有錯吧?

　我顫抖著的身子忽然一緊，才發覺自己已被他死死地圈住，緊的我快要停止呼吸，我不願說出來，任由他摟著，就算此刻窒息了也算一種美吧?至少我願意。

　“我們交往吧！我，一定會學著好好愛你！”他的聲音在我耳邊回蕩著，那麽真實卻又那麽飄渺！

　依靠在他懷裡，我感覺自己幸福的快要死掉，原來幸福也可以離我這麽近，近得我踮起腳尖就可以靠近，近得我伸出手就可以觸摸，近得我仰起臉就可以親吻。

　原來我也可以這麽幸福……

　注:

　烏雲密布，

　似他眉宇的無奈與落寞，

　執著地等待，無言的守侯;

　似她心中的糾結與凝重，

　惡魔的陰影，情竇的懵懂。

　借酒澆愁，

　澆不息是他深鎖的憂傷，

　微笑遮掩不住絕望;

　愁不盡是她默默的心許，

　卑微的靈魂充斥迷茫。

　淚，潸然落下，

　風乾後，是雨後的晴空;

　思念，由春蔓延至夏，

　牽引兩顆孤寂的靈魂，

　綻放一道絕倫的彩虹。

　等到絕望，

　就會萌生希望;

　彩虹橋頭，

　是各自的等待的終結，

　是約定生世的廝守。

　然而，彩虹的絢爛，

　沒有永恆的永遠。

　縱使如曇花，

　定格幸福的瞬間，

　讓擁有不是施舍，失去不再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