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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莫能棄》純屬多余的番外五(下)
凌晨審言在我懷中一動我就完全醒來,我放了心,看來我昨天起不來就是太困,睡夠了還是能照顧他的。坐起點了床頭的燈,突然要吐,連滾帶爬跌下床,衝到昨日張嫂放在門邊的木桶旁,彎身一陣大吐。因為沒吃什麽東西,大多吐的是酸水。審言到我後面一手抱了我的腰身,一手在我背上撫摸。我余光見他赤著腳站在地上,急得邊吐邊指他的腳,他沒動。我雖然隻穿了短小內衣也沒穿鞋,可一點都不覺得冷。但審言就不同了。吐完了,我來不及漱口,扯著審言回到床上,把他按倒,把被子給他蓋上,雙手在被子下給他搓幾下冰冷的腳,對他說:“暖和暖和,別動,我回來給你穿戴。”

 我穿了衣服,去洗漱了。回來見審言果然還老老實實地躺在被子裡。我去摸審言的雙腳,還是冷的。氣得坐在床邊,連揉帶捂按摩他的雙腳,皺眉道:“你凍著了怎麽辦?!以後不許這麽下床!”

 豆大燈光的燈光讓審言的臉色明暗難辨,他默默地盯著我,眼睛亮亮的,我揚起眉毛,說道:“聽不聽話?”

 他閉了眼睛,說道:“不聽。”

 我說:“我要哭了!”

 他不睜眼,馬上回答說:“我也哭!”

 我咯咯笑,錢眼在外面大聲咳嗽,聽著李伯開門讓他進了外廳。我忙給審言穿襪子棉衣,幾下就為他梳好頭,讓人上了水,給他清理了。審言推著我說:“你回去躺下吧。”我點了頭,回床躺下。

 審言出了屋門,錢眼在外間的聲音:“昨天晚上來了近二十個人。白天男扮女裝到咱們府外,蒙頭蓋臉的,林趙兩家的人都沒有察覺,跟那幫說是等著與你相見的女子在一起,晚飯時分張嫂還讓人送了飯。他們吃了你的東西也沒改主意,真沒良心!入夜他們還露宿在外,我爹起了疑,說平常人家的婦人,怎麽可能在外過夜。早就讓我準備了。嘿,一過子時,他們還真翻牆進來了……”

 李伯的聲音:“他們武藝也算上乘,憑著人多,一直到了屋外……”

 錢眼哼了一聲:“那是我爹對我說不要痛下殺手,惹下血債,日後更難安生!說最好是遞解給官府……”

 李伯道:“你爹也對。林趙兩家的人聞聲而來,幫了很大的忙。”

 錢眼接著說:“的確,救了他們的命,大家都有個台階下。”

 審言沒有出聲,聽著是向外面走去,錢眼笑的聲音:“怕知音知道了擔心?其實她知道了,就用不著瞎猜……”關門的聲音。

 李伯在門外說道:“夫人不必擔憂,我們幾個人足以保護大人和夫人。”

 我說道:“多謝李伯。我相信你們。”

 我閉眼,沒想著有多少人來刺殺審言,倒琢磨有多少女子想見審言……想著就睡著了。

 審言回來,我們一起吃早餐,我小心地吃了兩小片乾饅頭片,來了一口審言的煮雞蛋,就差點吐。飯後我又困了,審言讓人把書案搬到床邊,他坐在床沿,我的手搭在他的腿上,他寫奏章我睡覺,到晌午醒來,我又吃了點乾饅頭片,審言竟然想不吃飯,但被我說來就來的眼淚嚇住,老老實實地讓我喂了他。

 午餐後,審言躺下,我抱了他,簡直像是吃了安眠藥,一會兒就又睡了。我平生沒有這麽能睡過!恨不能成冬眠的熊,一口氣睡個沒完沒了。門外哥哥和李伯說話,我才醒了。聽見外面哥哥說要給審言針灸,忙起來了。剛一站起,又一通吐,中午的饅頭片算是白吃了。審言也起身,我皺眉擺手,製止他下床。

 我漱了口,開門讓哥哥進來。哥哥這回拿了兩個藥罐,一見面就說:“這個是給妹妹的茶。”我說道:“謝謝哥哥,可我隻想喝涼水……”

 哥哥歎道:“那就在外面放涼了再喝。”我笑,接了過來。

 哥哥又說:“冬兒在外廳。”我忙出了內室,冬兒迎上來笑著說:“恭喜姐姐了。”

 我笑著說:“謝謝妹妹,這次妹妹得告訴我是怎麽回事了。”

 冬兒笑道:“我也算是大嫂呀!當然要指點下小姑。”我們都笑,哥哥探頭出門說:“你們不去看看杏花?我們要半個多時辰呢。”

 我說:“好吧,但是我得和審言說兩句話。”冬兒哧哧笑,我重新進了內室,到床邊對審言說:“我們去看杏花……”

 哥哥看屋頂,大概覺得我多此一舉。

 審言點頭道:“你多穿些,別受寒。”

 我說道:“我一點都不覺得冷。”

 審言一抿嘴,我忙說:“那我也多穿些。”哥哥吭哧一聲笑。我不理哥哥,飛快地親了下審言的臉,小聲說:“我就回來。”

 審言眨了下眼睛,我轉身走向門,臨出門還是回頭看審言,審言自然也正看著我,哥哥出聲一歎,嘟囔道:“以前總這麽來回看也罷了,這麽久了,還看來看去的……”我笑著出了門。

 我穿了外衣,和冬兒說說笑笑地往鄰院走。睡了一天,也沒吃什麽,我覺得腳步虛浮,但渾身發熱。路上看見張嫂,皺著眉,拿著張紙正對著我們走來,見了我們,大松口氣的樣子。知道我們要去見杏花,就說一同來,有事要問我。

 我們三個人一路走,院外許多女子的聲音隱約傳來,我沒問,那兩位也不提。到了杏花的門前,裡面靜靜的,我們扣了門,杏花出來,見了我們高興得拍手。

 進了門,大家在一張圓桌前坐了,杏花親手上了茶,還跑前跑後地端來了瓜子等等小食,給大家上了熱手巾。我詫異地問:“杏花,你不累嗎?”

 杏花坐下,皺眉歎息道:“姐姐呀!我擔心死了!我也不想吐,也不累,也不困,手腳也不軟。哪兒都挺舒服的!你說我真的懷了嗎?大公子不會弄錯了吧?”

 我們都笑了,冬兒說道:“我那時也是這樣的,根本沒事兒!我天天讓玉清給我號脈。”

 杏花睜大眼睛,“我不好意思說,冬兒姐姐呀,一會兒,你讓大公子再給我號號吧。”

 冬兒笑道:“一定一定,就衝著你叫了我聲姐姐,我也一定讓他號。以後他一來看姑爺,我就讓他也看看你。”

 杏花忙說:“那就太麻煩了,隔三差五的就行了,可別天天看,大公子會煩的。”

 冬兒說:“不會的,玉清給人看病,是從來不煩的。”

 張嫂歎道:“大公子是菩薩心性啊,這麽好的人。”

 冬兒對張嫂說:“張嫂,我們從來沒機會真的謝謝你這個媒人呢。”

 張嫂慌得晃手,說道:“可別這麽說!我負了你們呀。”

 冬兒搖頭道:“張嫂,怎麽能這麽講?我能和玉清在一起,是多大的福分呀。張嫂給了我們機會,是月老。姑爺成全了我們,是恩人……”

 我打斷說:“冬兒說這些見外的話!哥哥和錢眼都救了審言的命,大家誰不是誰的恩人?”

 杏花笑著說:“對呀,都欠了情,最好誰都還不清債,這樣我們下輩子還會在一起。”

 我點頭歎道:“杏花,真聰明啊!原來欠了人情,也會是福報呢!我算是放心了!我就賴上你們了。”

 張嫂又歎道:“你們都是有福的人哪,不像我……”

 我笑著說:“張嫂,不能講這樣的話。”

 杏花也笑道:“是呀,要說,就說好話,這樣運氣就來了。那天,不是有提親的人了嗎?”

 冬兒壓低聲音問:“是誰呀?”

 杏花閃著眼睛說:“錢眼說,可能是謝禦史……”

 冬兒睜大了眼睛,“不是吧?!”

 張嫂從袖子裡拿出了一張紙,放在桌面上,搖頭道:“我也希望不是,可今天,我接了一封信箋。我認識幾個字,知道是謝禦史寫的,可那上面的詩,我就不懂了,想讓夫人幫著看看,又怕大人不快。正好碰上你們了,真是巧了。”

 我拿起那張紙,是一首詩,可惜我隻認識一半字,大意不過是什麽花開花落之類的,就說道:“我看不懂。”遞給了冬兒,冬兒讀了,皺眉說:“是情愛之詩呢。”

 杏花接過去看了,又還給了冬兒,說道:“我也不懂,幸虧錢眼不寫詩。”

 張嫂看著冬兒,冬兒一指點著腮邊,說道:“大意就是蝴蝶喜歡花朵,花如果閉了,蝴蝶找不到花了,就傷心難忍……”

 張嫂雙手騰空,“哎喲!肉麻死了!快別說了!”我們都笑了。

 張嫂搖頭:“早些年,我十五六歲的時候,也許能喜歡這些。可現在,我隻指望著能找個對我好的人,詩不詩的,還真沒什麽用。”

 我笑著說:“這要是讓謝禦史聽了,大概又得傷感得寫首詩。”她們都笑。

 冬兒笑著說:“張嫂,你準備怎麽辦?”

 張嫂一歎氣:“還能怎麽辦?回絕唄!我一會兒就給他寫個回信兒,跟他說,他的詩,我看不懂。以後別寫了,免得廢了那些筆墨紙張。”

 杏花笑著說:“那謝禦史看了,大概得氣死了。”

 我沉思著說:“張嫂,我覺得,謝禦史不會死心的。”審言的倔強何嘗不是得之於其父。謝禦史動了這個心思,不見得就會輕易放手。

 張嫂說:“天哪!那可怎麽辦?實在不成,我讓那孫姐給他挑些別人?”

 我笑著說:“門外那麽多想見審言的女子,你去問問,有沒有想要見審言他爹的……”

 杏花笑道:“姐姐!還是要說出來!”

 冬兒也笑:“玉清還反覆叮囑,不能對你講。”

 張嫂也笑:“夫人呀,大人連朝都不上了,就是不想見那些女子呀。”

 我不好意思了,忙轉移目標,對張嫂說:“張嫂,反正我是可以看你的熱鬧了。”

 杏花也點頭說:“張嫂,那謝禦史出名的頑固。“

 張嫂一拍大腿,“我去開店!那謝禦史天天訂那些烈女傳,是最見不得女子出頭露面的,我看他把我怎麽辦!”

 冬兒笑:“張嫂厲害呀!”

 錢眼笑著走進來,彎腰放了小罐在門邊,湊過來說:“什麽厲害?有我厲害嗎?”

 杏花打了他一下說:“總是愛顯擺!”

 錢眼拿起桌子上的詩稿,讀了一遍,使勁下扯了嘴角,看著我說道:“知音,這可不能讓人家看見。”

 張嫂一把奪過來,順手扔在了火盆裡。

 我說:“張嫂,那也不必,你不留個紀念?”

 張嫂道:“寫了這種詩的人,自己都留了底稿,日後大概還想著出個什麽集子之類的。我燒了,給自己省點麻煩,別當了真,以為還真是為我寫的呢。”

 我舌尖發苦,不禁說道:“張嫂,日久見人心。早晚會有個讓你信任的人來到你身邊的。”

 張嫂一歎道:“那要看造化了呀。哦,晚餐我讓人準備了好幾個菜呢,是杏花喜歡吃的,夫人的饅頭片也烤了。大家一起去吃飯。”

 我說道:“我還要去看審言……”

 錢眼笑著說:“還用你去看?你等著就是了。”

 冬兒笑嘻嘻地說:“姐姐,我們才走了多久?”

 杏花急問:“是姐夫一個人,還是大公子也來了?”

 錢眼笑:“兩個人。”說著站到了門邊。我們都等著,又過了好一會兒,錢眼猛地一開門,哥哥說道:“錢兄,嚇了我一跳!”他進來,後面審言披著鬥篷緩步走進門來,帶入一陣寒氣。

 哥哥一進來就對錢眼說:“錢兄,李伯回我府去見我的師叔,他說晚上回來,讓你天一擦黑就……”

 錢眼笑著說:“放心放心,我不離開他。”

 我站起來,去拉審言的手,他果然沒有帶手套,手冰冷。我皺著眉給他捂手,其他人都低聲笑,審言垂著眼睛不理會。

 我扭頭對杏花說:“杏花,你們有沒有手套?”杏花為難地搖頭。

 錢眼怪聲說:“見都沒見過。我們家連棉衣都沒有。娘子,我的手也冷了,你給我暖暖?”

 杏花立眉:“邊兒呆著去!”大家都笑了。

 冬兒笑道:“玉清呀,給杏花再號下脈吧,她說她什麽反應也沒有,是不是沒懷上?”

 錢眼皺眉:“怎麽會沒懷上?一天的功夫,孩子能去哪兒?”我們又笑。

 哥哥微笑著給杏花號了脈,說道:“杏花,別擔心,胎氣很強。你不舒服是福氣。你非要像我妹妹似的又吐又不吃東西才放心?”

 我笑著對審言說:“你看看,還有人羨慕我呢。”審言閉了下眼。

 冬兒突然一拍腦袋道:“啊!差點忘了!”邊說邊從袖子裡拿出一個小油紙包,打開說道:“我做的梅子糕。把玉清入藥用的正烏梅切成了末,和了蜜醃的桂花與米粉蒸出來的,給你們嘗嘗。”手捧著紙包遞過來,我拿了一小塊,杏花和張嫂都拿了。杏花一口吃了,皺眉道:“好酸哪!”張嫂也笑道:“是倒牙。”我吃了一小口,仔細抿著,說:“我覺得挺好的,就是太甜了。”對冬兒說:“冬兒呀,你會做糕點,怎麽不開店?”

 她們都笑起來,冬兒說:“我可不敢開,城北一家老店,專門做梅子料的糕點蜜餞,可好吃了。我特地做得酸些,可看看,你們沒一個可口的。那家做得酸甜合適。”

 我忙說:“我喜歡,就是不敢多吃。”

 錢眼說道:“我也差點兒忘了!”跳起來,到了門邊拿過來那個小罐,說:“我出去買的,聽人說懷孕的女子喜歡吃這個,你們試試。”

 我問:“是什麽?”

 錢眼說道:“醋泡的辣椒。”審言暗吸了口氣,我從罐子裡拎出了一隻小紅辣椒,吃了一個尖兒,辣得在嘴裡暗晃舌頭。杏花也拿出了一隻,全放到嘴裡嚼了,說:“有點酸,不辣。”

 錢眼驚道:“真的?!我得找他去!這是什麽貨色?他說保證會又酸又辣的!”說著就從罐子裡拿出了一個辣椒,吃了,剛嚼了兩下就大喊起來:“辣死我了!”劈手拿起桌子上的茶碗,一口一杯,把我們的茶都喝了。

 哥哥笑著說:“錢兄,快吐出來,別辣到腸胃。”

 錢眼使勁搖頭說:“不能浪費!”然後像狗一樣張著嘴伸出舌頭喘氣。我們都出聲大笑,審言也勾了嘴角。

 錢眼過了勁兒,看著杏花,非但沒生氣,反而高興地說:“酸兒辣女呀!我娘子肯定是懷了女兒!知音,你的是個兒子!咱們結個娃娃親吧!我現在就埋上罐女兒紅,婚宴上的酒你就別操心了……”大家又笑。

 張嫂拍手道:“天不早了,一塊兒吃飯去吧!說不定看著大家,夫人還吃點兒呢!”

 一群人結伴走向飯廳,我雙手拉著審言的雙手,在後面慢慢地走。別人也走得很慢。我看著前面,除了張嫂,都是成雙成對的小夫妻。我心裡為張嫂難過,頭一次竟然希望謝禦史是真的對她動了心。可又一想,就和謝禦史這樣的人在一起,又有什麽快樂可言?但再思索,想到人們說的,沒有壞姻緣,只有配錯了的姻緣。也許每個人配對了人,都會是個好的妻子或丈夫……

 審言在我耳邊小聲問:“想什麽呢?”

 我可不敢跟他提謝禦史和張嫂的話題,就笑著問:“審言,你沒有遇見我以前,想找個什麽樣的女子?”

 他微歎氣:“你別在意外面那些人。”

 我忙搖他的手,“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的身體依著我,低聲說:“那時我只知道我誰都不喜歡,可現在,我卻覺得我一直是在等著你……”

 我們前面的錢眼大聲咳嗽,我小聲對審言說:“咱們不管他,審言,他就愛聽咱們說話……”

 錢眼對杏花說:“娘子,有人對別人懶得一句多余的話都沒有,可對知音,嘴裡像含了蜜似的。”杏花笑得亂顫。

 審言面無表情,眼睛垂著,我笑著親了下審言的臉,悄聲說:“他對杏花,甜言蜜語的,不知道講了多少。還說別人,真沒羞!”……

 正在說笑,前面一陣孩子的吵鬧,傍晚的夕陽裡,遠遠看著言言成之字形跑著,一邊跑,一邊出聲笑。後面,常歡揮舞著一隻木把小黑鍋,追著他,連哭帶叫。王準一臉苦悶地大步走在他們兩個旁邊。蓮蕊拉著滿身黑乎乎的常語踉蹌地跟在最後。

 言言看見了我們,飛奔而來,審言伸手攔住,言言抱了審言的胳膊,沒有撞到我的懷裡。言言喘著氣叫了聲“爹”,接著帶了哭音叫了聲“娘”,指著後面追過來的常歡說:“她要打我!”立刻眼淚汪汪。我笑了:“言言!剛才還在笑!”

 言言被戳穿,沒了眼淚,可毫無羞澀,張臂說:“娘抱!”錢眼轉身一把把言言抱了起來,笑著說:“你娘得有段日子不抱你了。”

 言言瞪大眼,看了審言一眼,問錢眼:“為什麽?”

 錢眼皺眉轉眼睛,“你娘不好好吃飯,身子弱,不能抱你了!”

 言言又問:“那娘是不是也不抱爹了?”大家轟然大笑,我使勁繃著臉說:“言言!大人的事,不能隨便說!”

 常歡到了,累得舉不起鍋來,見錢眼抱了言言,對我說:“大姨抱抱!”

 冬兒笑著抱起了常歡,歎道:“真沉呀!我那女兒多輕啊。什麽時候能長得像歡兒這麽重就好了。”

 張嫂道:“那抱著不就費勁了嗎?這真是當娘的心啊。”

 王準對我們施了禮,蓮蕊喘著氣到了我們跟前,哀聲說道:“夫人呀!怎麽辦哪?這常歡就愛和言言打架,常語天天要玩土,日後長大了,大家非說是我不會帶啊!養出來了這麽兩個野丫頭!”常語拉著蓮蕊的衣服,說道:“我也要抱!”蓮蕊彎著腰抱起了常語,常語的小泥手搭在了蓮蕊的肩上,蓮蕊叫道:“別弄髒我的衣服。”常語聞言,像被提醒了似的,馬上在蓮蕊肩上使勁擦手,蓮蕊哭起來說:“我今天才換的呀!”又是一片笑聲。

 我忽然興奮起來,拉緊審言的手說:“審言,我知道我要幹什麽了?”大家都看我,我說:“我要開個孤兒院……”

 錢眼叱道:“你不早就有這意思了?多養些孩子……”

 我急著說:“不僅是養他們,是發掘!每個孩子都有特長,讓他們自己表達意願,然後順從他們的喜愛培養他們。沒有老師,只有助手。常歡如果喜歡打架,就讓她學武。常語如果喜歡玩土,就讓她學種花種草,和泥土打交道。讓他們乾想乾的事,順從他們的興趣,絕不勉強他們,鼓勵他們帶著熱情去學習,想想,這樣教育出來的孩子,會是什麽樣?”

 錢眼笑著問:“你們那裡是這麽教孩子的?”

 我搖頭,“不是,所以我才這麽激動呀!我終於可以乾一件我在那裡沒法乾的事了!我要讓孩子選擇自己的喜愛,快樂成長。”我個人不相信中國的應試教育。孩子們從小就學得半死,我去北美,那裡的孩子們天天玩。按理說中國人那麽刻苦,應該有世界一流的科技發明吧?但中國出了幾個諾貝爾獎得主?近年來,那些高端的技術和發明,那些突破了人類局限的醫學成就,大多是那些從小玩兒出來的孩子取得的。我見過中國出去的留學精英們,無論在國內多麽優秀,到外面總是當助手。

 錢眼皺眉道:“玩物喪志,如果沒人想學什麽本事,是一群笨蛋,你得養他們一輩子,怎麽辦?玉清老弟,笨蛋不是指你!”

 我也發愁了,“那我就要從小告訴他們,要有一技之長,能養活自己,十八歲就得獨立生活……”突然想到我就是沒掙過銀子的人,補充道:“為了以身作則,我應該去做工……”所有的人都失聲驚叫。

 審言皺眉開口問:“你要去做什麽?”

 想到我過去對我自己的估價,我自信地說:“我肯定能當個好媒婆……”大家爆笑起來,審言沒笑,對我緊抿了嘴唇。我突然想起張嫂的丈夫,怕審言以為我影射他,忙又補償說:“或者,開個酒館,我能勸人喝酒……”大家又笑。

 審言一把握住我的胳膊,低聲說:“我看你現在就喝多了……”扯著我往前走去,後面大家說笑著跟上,言言的聲音:“娘乾嗎要去當媒婆……”

 錢眼笑著說:“她好把她自己說給你爹……”

 我身邊審言啞著聲音問:“你想勸什麽人喝酒?”

 錢眼在我身後大聲說:“都是女的!知音,對不對,咱們開個女子酒館!知音勸女的喝酒!”

 我對著審言笑著說:“是呀,讓那些沒見著你的女子都有個去處,我的生意肯定火爆……”

 後面的人大聲笑,張嫂道:“哎喲!以前聽說過,今兒見了,是真的呀!”

 錢眼笑著問:“什麽真的?”

 張嫂道:“真的老陳醋呀。”

 錢眼笑著說:“這不算什麽,張嫂,你可沒見過以前的,那才真是醋呢,現在都攙了多少水了。”他們都在壞笑,我決定不和他們一般見識,抓了審言的手問他:“審言,你冷不冷?”

 審言看著地點了下頭,輕聲咳了一下,我的心驚得一跳,扭頭對哥哥說:“哥哥,他咳嗽了!”

 眾人一片笑聲,錢眼連著大咳了好幾聲,哥哥笑著說道:“你勸他喝點酒,解解寒氣……”

 我哼道:“哥哥也會說怪話了!審言,我把我的鬥篷給你吧?”

 審言用眼角一瞥我,說道:“不要。”

 我趕快使勁握他的手,小聲說:“審言,別生氣,他們在吃咱們的醋……”後面的人笑得更厲害了。

 這是頓熱鬧的晚餐,張嫂真的按杏花喜歡的準備了紅燒蹄膀蘑菇燉雞之類的菜,還有給審言的清淡的菜式。大家吃得十分開心,可惜我葷素俱免,還是隻吃了兩片饅頭,喝了一杯涼開水。

 錢眼笑道:“知音,你別是懷了個小和尚吧?從胎裡就吃素。”

 我笑:“和尚怎麽了?”但心中想等這孩子一懂事,我就給他講情愛故事,讓他早生俗念。

 錢眼叫起來:“那我們家女兒嫁給誰呀?!”

 大家又笑,杏花道:“你怎麽知道是女兒?如果不是怎麽辦?”

 錢眼一翻眼睛:“那娘子就得接著生……”

 杏花一拳打過去:“你怎麽不生?!”

 錢眼故作驚訝道:“我也能生?!那我可得試試!你怎麽不早點兒告訴我……”大家笑得彎了腰。

 飯後,大家說笑。錢眼和王準吃著剩菜,對著喝酒,稱兄道弟,勾肩搭背,互相吹捧。哥哥叫人抬了張躺椅進來,讓審言半躺著,在一旁一會兒給審言號脈,一會兒給他胳膊扎上一兩針,外帶按摩兩臂的穴位,沒閑著。我坐在審言身邊,和杏花一起,向坐在哥哥身後的冬兒一個勁兒取經,還要應付滿屋亂跑的孩子們。張嫂和蓮蕊在一旁低聲聊天,又歎息又點頭。……一直到李伯從哥哥家回來了,到餐廳來見我們,我才發現已經到了該睡覺的時候。

 次日還是我睡覺,審言寫東西。我覺得渾身無力,除了睡覺,什麽都懶得乾。吃了午飯,我又睡著了。忽然聽見外面有人低聲說:“宮中來人要見大人。”我一下子嚇醒了,算來審言已經三天沒有上朝了。

 審言回答道:“說我馬上出迎。”

 我翻身起床,要給他換衣,審言攔住我,“我自己來……”

 我不管他,匆忙穿了自己的衣服,然後手忙腳亂地給他梳頭,他指了件深灰色的長衫,我幫他罩在了他白布棉衣外。我又給他穿了外面的大衣,把他包裹暖和。我要和他出門,他攔住道:“你在這裡等我。我就在府中,去去就來。”想到我衣容未整,我點頭。看著他出門而去。

 我梳理了頭髮,穿好了衣,坐在屋裡等著審言。過了好久好久,他還沒有回來。我等得心裡不安,最後披了鬥篷,走出屋去,往府前會客的大廳走去。

 天空布滿濃雲,已經開始飄了雪花。空氣含了濕意,撲到我熱乎乎的臉上,感覺很涼爽,原來糊裡糊塗的頭腦也清醒了些。

 快到了門口,外面守候的仆人剛要報訊,我怕驚動宮裡的人,連連搖手,讓那個仆人過來。他輕步跑到我身邊,我問道:“宮裡的人還沒走?”

 他答道:“早走了。但董大人和謝大人接著來了,那邊的錢大人也在廳中。”我松了口氣,算了下,審言有一個多時辰沒有回房,不知道他是不是餓了。裡面有客人,茶水是不該少的。就對那個仆人說:“你去廚房讓人送些點心來。”他應了去了。

 我知道審言不喜歡我聽他們說話,但已經到了門口,我忍不住,就悄悄湊門邊,聽見裡面謝禦史正在大聲說:“……你知不知道這三日多少大臣對你痛加彈劾,說你恃功自傲,國舅剛剛被控制,多少事務急需處理,但是你竟然不上朝!有人說你造作矯情,表面說不謀高位,但私下籠絡江湖人士,居心叵測!還有人說你變相邀寵,要皇上屈尊逾貴來遷就你!今天皇上在朝上說讓人來看看你,這又給了多少人口實!我一下朝就往這裡趕,可還是落在那位大太監的後面了……”

 爹歎息道:“審言,國舅在時,支持皇上的人都站在你一邊。現在國舅失勢,郭監軍必然領兵邊防,錢大人不涉朝務,你明顯是皇上最重視的臣子,手中又有財權,遭人妒忌,也是難免,自然有人想取你代之……”

 謝禦史生氣的聲音:“你還別不在意!如果皇上聽信了他們的言論,覺得你狂妄無禮,你全家的生死……”

 爹插語道:“審言,皇上心思細致,尤其記得人的功過。你為皇上幾乎舍了性命,他不會輕易懷疑你……”

 謝禦史道:“你不要居功自大!皇上得了兵權,對國舅那邊的人大事貶責。那個賈成章已在刑部大獄,皇上下旨要數罪並罰嚴懲。朝中人人自警,知道此時是要勤參務政之時。你偏偏在這個時候托病不出,這不給皇上好看嗎?!有人說你居心不良,不與皇上一心,難道皇上會不介意?!”

 爹說道:“謝老大人,審言身體虛弱,皇上一直知道,你不必這麽逼他……”

 謝禦史說:“你處處和我唱反調!你不為他指出險惡之處,這不是害他嗎?!”

 爹歎道:“審言並非不明事理,那日,他幾經顛簸,大軍回朝之際,他已經面色慘白,本就該好好休養。加上潔兒才懷了孕,聽玉清說她十分倦怠……”

 謝禦史哼道:“因小失大!說不出口!還有,你日後最好少提董家!年關將近,你不可攜董氏入宮觀禮,省得讓大家又想起來那些事!”

 審言沒說話,爹說道:“審言,你的確不該帶潔兒進宮。皇上當初……你隻說潔兒身體欠安就是了,也是實情。”我同意爹,我也覺得不該再見皇上,更不能讓他看見我懷孕了。

 審言終於輕聲說:“就聽從爹的指教。”

 謝禦史罵道:“你這個不分親疏遠近的東西!你對他倒言聽計從,白癡!董家對你如何,你自己該有數!就是董家現在的女兒沒乾那些事,他家以前的女兒也幹了!賈成章在獄中對你盡情垢辱,說出的事肮髒下賤不堪!……”我的心都不跳了。

 錢眼打斷道:“謝老大人,那賈成章此時就是條瘋狗了,他說的話您怎麽還能信?”

 爹歎息:“我家負了審言……”

 謝禦史用鼻子出聲:“你就會來這些假理虛詞!”

 審言低聲開口道:“爹,請不要介意。我的父親有時言語不妥……”

 “啪”地一聲,茶杯被打在地上的聲音,謝禦史咬牙的聲音:“不孝的孽障!當初根本不該要你!”

 錢眼大聲說:“別別!他要是不生出來,我怎麽辦?我還指望著他發財呢!謝老大人,您可別斷了我的財路!您看看他臉色,可別讓他又病了。明天不上朝,不更麻煩了?”我想進去看審言,可又怕反而讓謝禦史更生氣,會再罵審言。

 聽到錢眼又說:“你也別這麽較勁兒。你氣著了,知音又該哭了,眼睛又會腫得像魚眼。”我咬唇,看來他是對審言說話,可有點怪聲調。錢眼耳聰,也許是聽見我的腳步,知道我在門外。

 爹咳了聲道:“審言,你父親是為你不平,他說這些話是應該的。我本就十分愧疚,你不要心有顧慮。你嘴唇發青,是不是感到不適?我讓玉清來……”我皺了眉,又想進門。

 審言低聲道:“謝謝爹,我很好。”

 謝禦史哼道:“你叫他倒叫得親!”

 爹沒說話,審言道:“父親大人,孩兒的確不孝。父親大人鰥居多年,我不曾留意。若父親大人有意再娶,我會代為物色。”

 屋裡寂靜了一會兒,謝禦史道:“你竟是想管我了嗎?”

 爹開口道:“審言孝心可嘉,謝老大人不要誤會。”

 謝禦史聲音有些抖:“我用得著你來解釋?他是我的兒子還是你的兒子?!”

 錢眼說道:“都是!都是!謝老大人,他們兩人投緣,我看是好事。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少一個仇人少一堵牆,您說是不是?……算啦,咱們還是不談家事,講講國事吧。北方嚴寒,百姓缺衣,人說方圓數百裡,如同無人之區,因為沒有人能出來行走。許多人凍餓而死。南方秋澇之後,過冬之糧殆盡。有些地方連春耕的種子都沒有。大家都說商部有銀子,該拿出來救急。這兩天有人告訴我說,各個部都在向皇上要錢,說過不下去了,言外不過是商部既然籌了軍餉,也能幫幫別的部司……”

 爹說道:“這幾年旱澇相間,國庫貧乏,賑濟無力。”

 審言說道:“商部自當救助災民,不會袖手旁觀。我明日就上奏皇上,允商部調集衣物糧食,以實物救災。”

 錢眼低聲笑了:“你這是為防官員中間克扣。”

 爹說:“是可行之計。征購實物,也刺激了市井買賣。”

 審言又道:“另外調撥種子,分給無種的農戶,但要簽下契約……”

 錢眼道:“日後要還種子錢?”

 謝禦史道:“農戶要交糧為稅,豈有余銀還給商部?”

 審言道:“那就暫且拖欠,商部不收利息。立約到豐收之年,農戶或交銀子,或賣糧食,一齊補足。商部回購糧食的價格要合理,不能讓農戶虧蝕血本。錢兄,你去裁定價格。現今要保證糧食的充足,不然國家就沒有興商的可能。”

 錢眼歎道:“對呀!沒有了糧食,銀子有什麽用!保命都難,還有誰會想著賺錢?”

 審言接著說:“至於各個部司的要求……”

 謝禦史道:“你不能這麽好說話!要錢的就給,你成了銀庫了!皇上也會猜忌你用銀子買人情!”

 審言慢慢地說:“商部的運作,也是要依賴各部司的協助。”

 爹說道:“審言,你可承諾幫助,但要他們提呈如何協助商部興商的措施。”

 謝禦史道:“會有人說你用銀子買路!”

 錢眼道:“有來有往!不能白乾!我們是幹什麽的?商部!又不是個軟柿子。”

 審言說道:“今後,如遇重大利民興商的方針方案,商部將邀各個部司派人來共同商議,若是方案贏利,商部自然不會獨享其成,定會與有關部司共惠。”

 爹說道:“這樣也好,免得商部成眾矢之的。”

 錢眼道:“有錢大家賺,誰都能有份兒最好。”

 爹又說:“審言,你前一陣怕連累別人,除了這位錢大人,沒有別的心腹。現在,就不要再這麽勞累自己。”

 審言答道:“是,就聽爹的,我會召集有識之士,共同討論要緊事宜……”

 謝禦史冷笑道:“人多口雜,一件事情能傳出多少個花樣!”

 審言說道:“商部操作金銀,的確會惹人非議。唯有公開辦事方法,所有決定立據備案,寫明原則因果,以服眾人。”

 謝禦史道:“你以為光明磊落,日後就沒人能指摘?你不明白興商之策亂了本朝治國之法!自商鞅出連坐之策,以戶籍編制管理民眾,不倡人員流動,以防混亂。現在你鼓勵流民從商,日後還會有更多的人離鄉別井,四處遊蕩。長此以往,戶籍不全,民失管教!鄉裡之中,從商之人,長離鄉間,可否還掛農籍?是否依然要繳納糧稅?是不是能將田產出讓他人?如果不再以戶籍規范田地所有,那麽就等於允許了田地的買賣。有銀子的人,就能廣得田地,多少人會流離失所……”

 錢眼道:“我倒覺得現在最要緊的是怎麽把稅銀收上來。你明令各地不能設卡收稅阻礙商品流動,那麽販貨所得,該如何收稅?”

 爹說道:“你曾向皇上上言,將行商作為政績標準之一。那麽稅收所得是賣貨之地的政績還是出貨之地的收益?各方官吏對此意見百出……”

 遠遠地見那個仆人端著蓋了蓋子的托盤走來,我忙轉身離開門口,迎上了那個仆人,低聲告訴他不要說我來過。如果問起,隻說張嫂讓人送的食物就是了。

 好像突然之間,雪花大片大片地飄了下來,天地光線黯淡,我慢慢地往回走,心裡決定從明天起就接張嫂的帳目,開始掌家。我過去從沒有感到過如此累,所以也從沒有真的體驗到審言的艱難。他天天都覺得疲乏,稍一勞神,就萎頓不堪,但還是要上朝務政,應對種種麻煩。他早已沒有了人身的自由和安全,可他還是會繼續乾下去。在他的那個世界,我不能保護他,也不能干涉他的決定。我只能給他一個家,一個他能挑食能任性,能完全松弛休息的地方……

 “歡語……”審言沙啞的聲音,我忙停步轉身,大雪中,審言沒有穿外衣,向我走來。他深灰色的修長身影,似乎是雪中輕靈的影像。我趕快向他跑過去,他也想跑,我叫道:“審言,別跑!”幾乎是同時,他也在說:“歡語,別跑!”

 我小跑到他身前,脫了我的鬥篷,披在他肩上,兩個人一下抱住了對方。

 審言皺著眉微喘著說:“歡語,你不能跑!我該讓人去告訴你一聲,我還要再和他們談一會兒。”

 雪花飄落在審言的頭髮上,他的眼睫毛上,我怕他冷,使勁抱著他,說道:“你快回去吧,怎麽不穿外衣?”

 他低聲說:“我怕你走遠了,我追不上……”

 我親著他臉上的雪花,小聲說:“我不會走遠的,你叫我一聲,我就會到你身邊。你不用追。”

 他眼睛裡亮亮的,看了我一會兒,啞聲說:“叫一聲就馬上來,我嗓子不好。”

 我笑著點頭,貼上他冰冷的臉頰,輕輕地說:“那就不用叫,小聲咳嗽一下,我就來。”我的身體與他緊緊相貼,希望給他些暖意。片刻後,審言低聲說:“別擔心我。我沒事。隻願你和孩子……”

 我悄聲說:“別擔心,我和孩子都會很好的。”

 他點了下頭。

 大雪紛飛,周圍漸漸成了白色。我們安靜地抱了一會兒,我怕他凍著,就說:“審言,他們都等著呢。”

 他說道:“我讓人送你,下雪路滑。”

 我搖頭說:“我慢慢地走,沒事的。”

 他低聲說:“不行!”

 我隻好點頭,我們分開。他把他身上我給他的鬥篷拿下來,不顧我的阻攔,披在了我身上,說道:“我隻說出來一下,沒告訴他們我來找你。怕我父親……”他沒說完,我知道他是擔心謝禦史罵我不明禮數。

 我微笑著問:“可你怎麽知道我在門外?”

 他邊給我系鬥篷的帶子邊說:“張嫂沒有讓人送過點心,而且,錢眼看我的眼神古怪。”

 我笑著握住他冷硬的手指,放在嘴唇上哈著氣,拉著他往廳門處走去。快到門口了,我停下,屋裡面傳出謝禦史和爹談話的聲音。我不敢出聲,抱著審言,深深地吻了下他涼涼的嘴唇,又親了親他的臉,然後放開了手。

 審言示意仆人過來,小聲吩咐了,然後走去門口。隻幾步,他在我臂中隨和的身體已變得筆直挺拔。 臨進門時,他側臉看我,臉色平靜淡然,眼神明澈如星。

 我微笑著看他進了屋,才走進漫天的大雪裡。也許是幾天都沒有好好吃飯,也許是因為被懷孕中的激素所刺激,我有些神思恍惚,感到似喜似憂,軟弱又堅定。我好像還是個懵懂的孩子,可又好像已是歷盡滄桑的老人。

 前面的道路一片潔白,等著我留下我的印記。我小心地走著,每一步都精心平穩。我忽然意識到為什麽人們不需要預知未來,因為所謂的結果實際沒有那麽重要。此時此刻的現在,才是生活的意義所在。雖然我們身邊的一切都不屬於我們,但我們卻要承擔我們身邊的人。我當然可以隨著我的意願去生活,可我已不能隻為自己而活。我的身體裡,有一個需要我保護的孩子。我的身邊,有需要我的審言。我歡樂得又要流淚。

 到了臥室前,我對身後的仆人說:“你拿幾把傘,叫上幾個人。等大人們散了,好護著他們走路。另外,請張嫂來。”他應聲離開了。

 我站在門前廊下,久久地看著外面,團團雪花,紛揚狂灑。雖時近傍晚,大雪迷蒙了視線,但雪的反光讓周圍有種奇異明亮。院落已是一片銀白,被雪覆蓋的房屋樹木,線條柔和流暢,宛若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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