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街上,三個人很自動自覺地裝起了小公子。
“這青樓離熱鬧的時候還遠著呢,咱們先去吃些東西怎麽樣?”嶽見棠問道。
“好!”嶽見柔和寶兒都表示同意。
“去哪裡吃啊?”嶽見柔問道。
“當然是風景好東西又好的地方嘍!”嶽見棠笑著說道,“寶兒啊,你沒去莫愁湖吧?我們今天去莫愁湖吃東西好吧?”
“好啊!有鴨子嗎?我想吃鴨饌。”寶兒不客氣地說道。
“當然有啦!就算沒有別的,金陵的鴨子一定會有的。”兩姐妹一起說道。
等她們到了莫愁湖已快到中午了,嶽家姐妹帶她直奔湖邊的一家“莫愁居”,莫愁居是仿六朝建築,古樸莊重。內裡也是六朝式樣的家具,直接上了三樓,進了“橫塘小築”,寶兒不急著落座,卻跑到窗邊看湖上的美景。放眼望去,只見遠處點點紅楓和秋海棠,顏色錯落有致,湖上因為天氣涼了,有著薄薄的水氣,“真漂亮!仙境!”寶兒讚歎道。
“那邊有個抱月樓,晚上看月亮更美啊――聽說,我們也沒看過。”嶽見柔笑著說道。嶽見棠已點了菜。
“這裡的鴨饌最好,樣式多,口味正。”嶽見棠說道,“還能看看莫愁湖的美景。”
等菜一一擺上來,寶兒和嶽見柔歸了座。店小二每端上來一道菜都要報一下菜名,鹽水鴨肫、燉蘇核、菊花青魚、菊葉玉版、金陵鹽水鴨、蟹粉魚唇,又要了壺清酒。
“會不會太油膩了?”寶兒一一掃過之後問道。
“不會啦!再說,不過是嘗一嘗嘛!”嶽見棠笑著說道。
“也對。”寶兒笑著說道,“那我就不客氣啦!”夾了一個鴨肫細細咀嚼,“唔,果然不是吹出來的。”
“當然了,金陵的鴨饌和雲錦齊名呢!”嶽見柔笑著說道。
邊吃邊說邊喝酒,一頓飯直吃了一個時辰。不過看看那些菜,都不過是略略動了動。
“接下來幹什麽?遊湖還是喝茶聽書?”嶽見棠眼珠在寶兒和妹妹之間轉來轉去。
“喝茶聽書!”兩人倒是有默契。
“讓我想想,好,我們去綠柳茶居,正好在秦淮河畔,晚上也方便。”嶽見棠說道。
三個人便結了帳往秦淮河畔信步走來。
綠柳茶居裡雖然不是人頭攢動,但是也沒有什麽空位,還好窗邊有一張空桌,茶倌引著她們坐了,殷勤地問道:“請位幾位今兒要喝什麽茶?”
“和昨兒一樣!”寶兒笑著說道。看到茶倌愣了一下,才笑著說道:“問她們兩位吧,給我一杯白開水就好了。”
“陳少爺,你不喝茶的嗎?”嶽見棠故意沉了嗓音說道。
“不愛喝清茶。”寶兒說道。
“這位客官,小店隻有清茶,真是對不住您了。”茶倌不好意思賠笑說道。
“所以我說給我一杯白開水就好了。哦,對了,我要山泉水,不要溫的,如果有桂花,放點桂花。”寶兒說道。
“好咧!您二位要喝什麽茶?”茶倌問嶽家姐妹。
“雲霧。我們不要大茶壺的,給我另泡。”嶽見柔說道。茶倌答應著去了。
不一會兒茶倌端了茶盤過來,一一放好之後恭敬地退出去了。
剛喝了一口,就聽隔了一張桌子的客人正在點茶。
“安化芽茶。”一個好聽的青年聲音。
“這~~~客官實在對不住,小店沒有安化茶。您看我們這裡有龍井、大紅袍、君山銀針~~~~”茶倌恭敬地說道。
“算了,水加桂花。”另一個聲音說道。
嶽家姐妹向那邊看了一眼,小聲對寶兒說道:“和你點的一樣哦!”
“說明我有品位!”寶兒笑著喝茶,轉頭去聽說書。
“時間長了,花戀蝶姑娘便對這李公子心生好感,您道為什麽?只因這李公子一派斯文,對花姑娘也不似他人般調笑,倒是有禮的很。花姑娘既生了相隨之心便效那奇女子杜十娘,想出種種考驗的辦法,時間長了見那李公子在自己身上十分舍得花錢,更堅定了相隨之心。眼見科考之期將至,花姑娘便不見這李公子了,隻讓他好好考取功名~~~~~~”說書的停下來喝了口茶水。
“原來是這事兒,過了兩年還拿出來講。”嶽見棠把玩著茶杯笑著說道。
“哦?實有其事?結局如何?”寶兒問道。
“結局?當代的杜十娘。”嶽見棠說道。
寶兒點點頭,輕扯了嘴角。
“花戀蝶是可惜了,正值芳華呢!”嶽見柔有些感慨。
“可惜?自找的。跟那個杜十娘一樣。”寶兒輕聲說道。
“為何?”嶽家姐妹問道。
“我先問問兩位,這個花戀蝶是什麽樣的人?”寶兒慢慢地喝著水。
“青樓佳人嘍,可惜有眼無珠看錯人了。”嶽見棠說道,有些惋惜地說道:“可惜了一個俏佳人。”
“沒錯,若實在要說可惜,也就是可惜了那副皮囊了。一個身處青樓十余年的女子,卻還有眼無珠,怪得了誰?”寶兒看看嶽家姐妹。“身有無數金錢卻不早早自贖,仍在煙花中穿梭,說明她不過還是留戀這種眾星捧月的生活。不過,她知道自己的青春要到頭了,所以才想從良,看上姓李的男人,我看大半是指望著做個官太太呢,誰知道押輸了。可能面子上掛不住,也可能是要讓那男人後悔,所以抱著寶貝跳了下去嘍!這種人有什麽可憐?”
“可是,也許她見過的所有男人中就這一個對她最好呢?”嶽見柔問道。
“常識――進青樓的男人會有好男人嗎?”寶兒輕笑著反問。
“也是啊,追香逐粉,一副花花腸子,能是什麽好東西!”嶽見棠笑著說道。
“所以,我們也不是好東西。”寶兒笑著說道,嶽家姐妹愣了一下,馬上笑了,點點頭。
又聽了一會書,看看日頭已慢慢落下去了,幾個人便付了茶錢到秦淮邊信步閑逛。
商量來商量去,嶽見棠說如今秦淮河邊最負盛名的青樓是“金陵風月”,去那裡才能看到真正才貌兼備的紅粉佳人,三個人滿臉興奮地去了。
金陵風月果真有大家風度,門口絕對沒有那些濃妝豔抹的三流脂粉,也不掛那種曖昧的燈籠,從門口看還以為是什麽大酒樓之類的呢。端了端肩膀,三個人昂首挺胸進了門,原來裡面也到處是曖昧的粉色,四條樓梯通向樓上,面南那條還連著一個台子,此刻正有歌舞表演。
老鴇笑嘻嘻地迎了上來,“我說三位少爺,最近可是少來了,快請!”
“最近比較忙,這不一有時間就趕來捧您的場啊!”嶽見棠打哈哈,她個子高挑,長得英氣,又刻意沉了嗓子,還真像那麽回事。“您看看,給我們找個雅間?”
“哎喲,這位公子啊,這雅間可是早定出去了,您三位要不就委屈委屈在這大廳裡,媽媽我呀,給您挑最好的位子。”老鴇臉笑成了菊花。
“哎喲,這麽著,我們就改日定了房間再來吧!”嶽見棠笑著說道,轉身欲走。
“這話怎麽說呢,您等等,我去給您再看看。”老鴇拉住嶽見棠。
“有勞了。”嶽見棠仍舊笑著。老鴇忙轉身去了。
“唉,風月無邊錢為舟啊!”寶兒輕笑著說道,眼睛便四處看來。
年輕的年老的男人們左擁右抱,一臉涎狀,看了讓人不禁惡心。
正看著,一個酥胸裸露的女子搖著柳枝腰過來了,眼睛在她們身上轉了一圈,然後媚笑著搭了胳膊在寶兒身上,“這位小哥幾歲了?這裡有沒有相好的呀?”
“沒有,想找一個呢!”寶兒壓低嗓音說道。
“哎喲喲,我看這位小哥還沒變聲呢,你看姐姐怎麽樣啊?”女子貼近寶兒。
寶兒伸手抬起那女子的下巴,笑著說道:“來,給小爺笑一個。”
嶽見棠、嶽見柔瞪大了眼睛看寶兒。那女子也稍微愣了一下,然後扯出個職業化的微笑。
寶兒搖搖頭,放開手。
“怎麽,小哥覺得奴家笑得不美?”那女子有些不高興。
“不是不美,是沒有特色。”寶兒說道。
正好老鴇擰著老腰回來了,請她們到樓上去,說某某大爺定的房間忽然有事來不了了。“這位小少爺,我們瑩瑩您看怎麽樣啊?”老鴇看著寶兒問道。
“不怎麽樣!”寶兒沒停腳步,直接走上樓梯。
結果樓梯還沒走完,迎面下來一位美人,上面是玉色的琵琶坎肩,穿著桃紅色的裙子,頭髮在腦後盤了一個髻,偏偏又留了一綹搭在胸前,光潔的額頭上一條小蛇樣的劉海貼著,臉上不是濃妝豔抹,不過看起來卻仍舊是風流嫵媚。
“陳少爺!”那女子略略施禮。
“請問姑娘是?”寶兒問道,確定這個女子自己並不認識。
“哎喲,瓊台,你怎麽下來了?”老鴇熱乎乎地問道。
“沒什麽,聽說陳少爺來了,特意來見見。”瓊台淡淡地說道。
“瓊台小姐,我們沒見過吧?”寶兒感興趣地問道。
“是沒見過,不過,今日聽了陳少爺一席話,受益匪淺,特來感謝。”瓊台說道。
寶兒想了想,“瓊台小姐不必客氣。在下的榮幸。”然後看看老鴇,“帶路。”
等幾人落了座,老鴇便開始熱情推銷姑娘們。幾個人笑著聽完。
“我們先在這看看,有相中的姑娘自然會叫你。”嶽見柔笑著說道。拿了銀子扔在桌上:“置辦些酒菜!”
老鴇看到銀子,立刻樂開了花,樂呵呵地去了。
屋裡剩三個人的時候,嶽家姐妹立刻笑嘻嘻地看向寶兒。寶兒問道:“這麽崇拜地看著我乾嗎?”
“寶兒,你以前真的沒去過青樓嗎?你剛才那個動作太熟練了。”嶽見棠笑著說道。
寶兒聳聳肩,“不知道,也許去過。”
“那個瓊台,聽說是現在金陵城裡最紅的頭牌,居然認得你。”嶽見柔補充。
“這個我也很納悶,當然了,本公子風流瀟灑,這也是難免的嘛!”寶兒說道。
“臭美。”嶽家姐妹一起說道。
隻聽外面傳來極大的叫好聲,喊著“瓊台瓊台!”
三人面面相覷了一下,走到門邊,稍稍撩開些簾子。只見瓊台抱著琵琶坐在椅子上,眼神裡帶著睥睨,輕啟朱唇,“綠絲低拂鴛鴦浦,想桃葉當時喚渡。又將愁眼與春風,待去,倚蘭橈更少駐。金陵路、鶯吟燕舞,算潮水知人最苦。滿汀芳草不成歸,日暮,更移舟向甚處?”
余音未停便聽得許多男人喊道:“移舟姑娘香閨!”
瓊台站起身,笑都省略了,抱著琵琶直接走上樓梯。不顧後面男人們的追捧。
“還挺有個性的嘛!”嶽見柔笑著說道。
“頭牌啊,沒點架子怎麽行!”嶽見棠補充道。“寶兒,你認為怎麽樣?”
“起碼配得上風月佳人這幾個字嘍!”寶兒笑著說道。
“謝陳少爺誇獎。”隨著這聲音,瓊台施施然地進來了,手上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是一套茶具。目光掃了一遍問道:“不知瓊台有沒有這個榮幸與幾位共飲?”
“榮幸之至,瓊台小姐,請坐。”嶽見棠笑著說道。
瓊台將托盤放下,親自倒了兩杯茶,端給嶽家姐妹,又將托盤中的第三隻杯子端給寶兒,然後說道:“陳小姐的桂花白水,兩位的雲霧,女孩子家在這種地方還是不要喝酒的好。”
“謝謝費心。”寶兒笑著說道。
“瓊台小姐怎麽看出我們不是男人的?”嶽見柔疑惑地問道。
瓊台輕輕笑了,“打你們一進門就知道,媽媽和盈盈也都知道。”
“啊?都知道?”嶽見柔有些吃驚。
“當然,有誰比我們還認識男人呢?”瓊台自嘲式的說道,“隻不過,你們來了自然要花費,是男是女便不重要了。”
“言之有理。”嶽見棠點頭。
“瓊台小姐下午去過茶居,隻是不知道這感謝從何談起呀?”寶兒笑著問道。
“聽君子一言, 迷途知返,瓊台是想再請教小姐,日暮當移舟何處?”瓊台問道。
“這個嘛,這天下水系相連,小姐你想移舟何處都可以呀!順便還可以看看不同的風土人情,你覺得呢?”寶兒笑著說道。
“正是瓊台心中所想,謝小姐一言。這一杯水就當我謝小姐,若他日有緣能與小姐再見,定當備水酒相謝。”瓊台笑著說道。
“祝瓊台小姐一路順風。”寶兒笑著喝了水。
“以後沒有瓊台了,隻有余歸欣。”瓊台雖是淡笑,卻不冷了。
“好,那就~~~~”寶兒的話還沒說完,簾子被挑開,一個富家公子模樣的年輕人搖晃著進來了,身後還跟著好幾個家丁。
“誰準你們進來的?”嶽見棠皺了眉頭問道。
“哼哼,就是你們,嗯?你們三個小白臉還要跟老子搶女人?也不回家照照鏡子,哈哈,你們~~~斷奶了嗎?”男人說著醉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