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兒笑了,“這麽簡單的都挺不懂啊?您不是旗人嗎?我聽龔佳小姐叫您‘阿瑪’,還以為龔佳大人平日都是說滿語的呢?原來不是啊。那我再說一遍,您是什麽時候入的鑲白旗啊?”
“康熙四十七年。”龔成雖然不知道她是什麽意思,但還是說道,口氣裡得意洋洋。
寶兒點點頭。“那請問龔佳小姐芳齡幾何?”
“竹韞二十有二。”龔成說道。
寶兒點了點頭,然後又做深思狀。
“二十有二?那麽四十七年的時候龔佳小姐年方十五?”寶兒走到龔竹韞面前,仔細看了看,說道:“龔佳小姐如此貌美,怎麽會被撂了牌子?難道龔佳小姐有什麽難言之疾?”
“你胡說什麽?竹韞哪有什麽毛病。不要血口噴人。”龔夫人厲聲說道。
寶兒笑著點頭,又搖頭:“那我就不懂了,既無毛病怎麽會沒選上啊?”
“這用不著你這個外人來管。”龔夫人說道。
“龔佳夫人年紀也不小了,說話還如此不經大腦?要說外人——恐怕在這客廳裡的人你們姓龔佳的旗人才是外人吧?我可是陳家三媒六聘明媒正娶的長媳。”寶兒笑著說道。
“長媳?來路不明的丫頭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龔夫人冷笑。
寶兒搖搖頭,又說了一段什麽。
“又聽不懂是不是?聽不懂就要虛心求教嘛!呵呵,龔佳夫人,不是把爹叫做‘阿瑪’,把娘叫做‘額娘’,把爺爺叫做‘瑪法’,把奶奶叫做‘太太’就是滿人旗人了。漢人入了旗籍也不是值得炫耀的事,即使是入了上三旗,也不過是內務府包衣而已,何況鑲白旗還是下五旗。我沒記錯的話,龔佳老爺的知府,亦不過是四品官職而已,還是旗人外官,哪裡又高貴了?”寶兒頓了頓:“我顏寶兒雖說來歷不明,但起碼我堂堂正正,不趨炎附勢,沒被父母賣女求榮。陳家富甲一方,交通往來者無不是商賈巨戶、豪門貴族,說實話,一個四品知府的嶽父實在稱不上什麽靠山,何況又鞭長莫及。呵呵,您說呢?”的60
“你~~~!”龔成指著寶兒卻說不出話。
“我什麽我?我告訴你,我改主意了。我——不打算讓你女兒進門了。要是有好人家你就快點把她嫁了吧,眼瞅著就二十有三了,離人老珠黃可不遠了。”寶兒笑眯眯地說道。
“你等著。”龔成暴跳如雷。
“我等著什麽?等你疏通關系休了我?”寶兒看過去,“龔佳老爺,我勸你還是罷了這個念頭吧!除非你能找到比杭州陳家、江寧嶽家、揚州顧家以及張伯行大人更厲害的人物。張伯行大人您認得吧?當年江南科舉舞弊案,封疆大吏噶禮就是因為受賄而被皇上免職的,張伯行大人雖然如今只是南書房行走,但你要知道,南書房可是政令召命所出之地,他的話對皇上的影響可比朝臣來得更重要。而且張伯行大人就因為剛直不阿才受皇上青睞,如果他知道有人行賄你說會有什麽後果?”
龔成惡狠狠地瞪著寶兒。
“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你們這些外官比京官有錢,不過,京官,尤其是皇上身邊的人更能說得上話。即使是個隨朝捧劍、答應長隨的禦前近侍有的時候也比外官好用,如果龔佳大人您要對付我,不如在這方面動動腦筋。當然了,要是動錯了腦筋被人家算計了,可別怪我,我可不認識這些人。”寶兒笑眯眯地說完,走到陳牧風身邊坐著了。想了想說道:“當然了,這事也不是沒有轉圜的余地,我這個正室雖然年紀小,但是知道的不少。龔佳小姐對我相公有情,我相公亦對她有意,這個人情我還送得起。只不過嘛,今天龔佳老爺您說了讓我不高興的話,您女兒想進門就等我哪天高興了吧!如果您不反對,明天就可以啟程回濟南了,龔佳小姐就在這兒住著吧,我們陳家多養幾個閑人沒什麽問題,就當養奴才了。”
然後笑著看龔成。
“又想質問我相公是不是?”寶兒瞪了他一眼:“‘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我看這詞倒是為您寫的。我相公念及與令嬡青梅竹馬一場,又見她如今落魄至此才動了惻隱之心說要娶她進門,這份好心,您可別誤會了。以後這進了門,大小有序、尊卑有禮我想龔佳小姐還是懂的。”寶兒說完轉頭看陳牧風:“相公,我一時嘴快把你的秘密說出去,你不會怪我吧?”眼睛使勁地眨。陳牧風搖搖頭。
“我就知道相公你最疼我了,所以我都沒有反對你娶她進門呢。我是賢妻吧?”寶兒故意撒嬌。
陳牧雲和陳牧雨低著頭忍笑。
“那就好了,那我就放心了。”寶兒說道,又看看龔家人:“我這個人有的時候嘴比腦袋快,說話沒什麽顧忌,龔佳老爺、夫人、小姐可別往心裡去呀!這以後進了一家門就是一家人,計較著過日子也沒意思,今天我說的話,你們請多擔待了。”
“告辭了。”龔成站起身欲走。
“等等,龔佳老爺,這事您到底怎麽打算啊?還想等著沒人的時候逼我相公?”寶兒叫住他,慢條斯理地走到他身邊:“這件事,我說了算。我不點頭,我奶奶和我娘不會點頭,我奶奶和我娘不點頭,我相公當然不敢點頭,除非他想我娘死給他看。您看看,我都說這麽明白了,您就給個痛快話吧!我這個人也沒什麽耐心,明天早起要是改了主意您可別後悔。”
“哼!算你厲害,好,竹韞什麽時候進門?”龔成惡狠狠地看著寶兒。
“不是說過了嗎?等我什麽高興了再說。你放心,我不會等她過了三十的。等我教會了她如何伺候主子會讓她進門的。”寶兒笑著說道。
“不行,你這詭計多端的丫頭,我如何信你?”龔成問道。
“不信您就帶她走好了。我們陳家娶個妾,那杭州的女子都得排到城門外去,我慢慢挑,怎麽著也能挑個合心順意風華正茂的二八女子呀!”寶兒仍舊笑,“呵呵,我看你還是信我比較好,你看看,二十二歲的女子還有挑的機會嗎?即使有,會比陳家的家世、比我相公的人品好嗎?”
“最晚不得超過一年。”龔成退步。
“這話跟你家小姐說去,她學會了主仆之理我自然不難為她。”寶兒說道。
龔成又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走了。
“來人,送客。”寶兒吩咐道,天成的氣勢。
“真是個討厭的老頭!”寶兒邊說著邊轉身,看到陳家人的表情,寶兒笑了笑:“怎麽了?我臉上有東西嗎?”
“沒有東西,寶兒,你會滿語?”陳牧雲問道。
寶兒點點頭,“應該會吧,聽他們說阿瑪我覺得我也會啊!所以就試試嘍,誰知道他們會的還不如我多呢。”
咕嚕嚕喝下一杯水,寶兒嘟囔道:“說了這麽多話好累呀!姑姑,什麽時候吃飯啊?我餓了。”
“馬上就吃了。”陳夫人笑著說道,眼角卻有隱憂,總覺得寶兒今天不一樣。
“啊,太好了!小哥,我的豆乾呢?”寶兒回頭找豆乾,陳牧雨拿給她,“又有胃口了?”
“心情好嘛!”寶兒笑眯眯地說道。
一頓飯吃得大家各懷心思,只有寶兒開開心心。吃完飯,她笑呵呵地跑到陳夫人身邊:“姑姑我今天可以回去睡了吧?”
“不行。”陳夫人笑著說道。
“為什麽不行啊?我都已經幫您的忙滅了他們的氣焰啦?您可不能反悔!”寶兒嘟著嘴,十分不滿。
“可是他們還沒走啊!”陳夫人說道,“你看看,那個老頭可是狡猾得很,被他看出來怎麽辦?”
“姑姑, 我剛才不是告訴您辦法了嗎?”寶兒笑著抱著陳夫人的胳膊:“以後啊,大哥二哥小哥不聽話,您就假裝死給他們看嘍,除非他們想被人罵不孝,否則一定會順您的意。”
“嗯,寶兒真聰明。”陳夫人高興地在三個兒子中間看了一圈,然後低頭看寶兒:“寶兒啊,你要是不聽姑姑的話,姑姑也死給你看。”
寶兒的嘴張了又張,半天才說道:“姑姑,您要是逼我,我就離家出走給您看。”
“嗯,好!反正他們三個能找著你。”陳夫人笑著說道。
“姑姑,您太不仗義了。”寶兒瞪眼睛。
“這個以後再說,先回去睡覺吧,乖媳婦兒。”陳夫人說道。
“姑姑,我生氣了,我很生氣哦!哼!”寶兒跺著腳走了,順便把門口的花盆踹倒了。
陳夫人笑了,“我可愛的兒媳婦,還是小啊!”然後看三個兒子,他們三個不約而同地哆嗦了一下,誰讓他們娘的眼神看起來比狐狸還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