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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世羈》胤K番外(10)
我尚未從狂怒中理出任何得到她的方法,良妃娘娘壽誕日到了。

 她還有新奇的歌舞要演,午時出門去八哥府上前,先喝了一壺酒,想壓下心底的躁亂。

 八哥為廢太子、我們的二哥,安排了娘娘右手邊第一個的尊位。二哥、三哥、四哥為首坐了右邊第一桌,八哥帶著我和十弟坐在左邊第一桌,旁邊第二桌是十四弟、十五弟和還帶著奶娘的十六弟。右邊第二桌是五哥、六哥、七哥,第三桌是十二弟、十三弟。還有幾個弟弟年紀太小,出不得宮。除了乳臭未乾,帶著兩個奶娘嫲嫲獨踞一桌的十七弟,其他桌的,我都看不順眼,才剛找過二哥和五哥的碴兒,八哥就沉著臉對十弟、十四弟,還有我身邊的小廝說:“還未開筵,九弟已有酒了,我怎麽叮囑你們的?等會給我看好了,一步也不許離開。娘娘壽筵上若是出了亂子,我也保不住!”

 路邊跪迎娘娘到正堂端坐受大禮,更衣小歇後移駕八哥特意新造的戲園子,一個下午的消遣才開始。

 戲一開鑼,十弟就坐不住,不知往哪裡轉去了,八哥陪了一會兒娘娘,也悄悄退到後面,去“接見”那些我放出話後,聞風而來的地方官員。

 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頓時火冒三丈——酒裡摻了大半的水!良妃娘娘就坐在上頭,我按捺心火,回身怒視十四弟。

 “噓!這是八哥吩咐的,今天你就讓八哥省點兒心吧。”

 “哼,我的量你們又不是不知道,這酒本來就跟蜜水兒似的,還給我兌水!”

 “嗨……”十四弟擠擠眼,湊到我耳邊小聲笑道:“那凌兒姑娘編的曲和舞,可要晚筵後小歇時才演,還早著呢!你要是下午就醉倒了,可就看不到美人兒的舞啦!”

 我沒有再說話。台上的戲不過是那些看膩了的段子,錦書的貴妃春睡贏得滿堂彩,也不過是因為南方班子新鮮,加上女孩子分外美貌而已。借口方便,我找到色爾圖,他很快就替我換了酒來。

 待到晚筵時,已有七分醉意。雖說是娘娘壽筵,不過只有八哥在內堂陪著娘娘,母子好好說上一會兒話罷了。我們兄弟、宗室和眾官員在外隨意,被人幾杯酒敬下來,十弟又開始大著舌頭,找人勾肩搭背、嘻嘻哈哈。

 晚筵後重新回到戲園子,眾人已是酒酣耳熱。特別是那些官員,該走動的、結交的,差不多已達成此行之願,個個眉開眼笑,三五成群的坐下來,熱熱鬧鬧說著話。連良妃娘娘的聲音也有了笑意,語氣輕松的吩咐女孩子們撿拿手新鮮的演上一曲。

 天色已暗,院中燈火輝煌,戲台子上卻什麽燈都沒有,黑糊糊一片,也沒人留意。

 不知什麽時候,幾個丫鬟悄悄移了無數盞座燈簇擁到戲台四周。燈是精巧秀美的蓮花,花心幾瓣含羞未放,燈燭微光從中柔柔沁出,蓮花燈所處高度正好與戲台平齊,從上面看下去,戲台忽然變成與緊鄰戲園子的湖面一角,蓮花亭亭,月色依稀。

 眾人開始好奇觀望,嗡嗡議論之聲不絕。

 蓮花燈點起之後,絲絲縷縷的清香不知從何處散開,讓人心神一蕩,頓時發覺,原先的滿室酒肉之臭,簡直俗不可耐。

 “這不是那個凌兒姑娘問府裡要的上等香料嗎?”八哥嗅到此香,轉頭細看:

 “她定是將那花燈中的燈燭裡加了香料,一點燃,香氣便隨之四溢。好想頭!”

 良妃娘娘顯然也看住了:“將簾子打起來,讓我仔細瞧瞧。”

 正用心想看清楚燈光朦朧的戲台時,一品笛聲又不知從何處響起,疑有疑無,若近若遠,逸致無限。滿場嗡嗡議論之聲漸漸消失,人人無不為之側耳。

 酒壺空了,我順手往後一遞,旁邊的十四弟卻一伸手截住小廝新換給我的酒壺,湊到鼻端聞了聞,看看微微仰頭細聽笛音的八哥,連連向我搖頭皺眉使眼色。

 “眼、耳、鼻,色、聲、味,曲和舞尚未現身,六感已被其撩起三覺,這是何等樣心思編出來的?當為此浮一大白!”隔著兩重簾子,三哥在對面連聲稱讚。

 “果然。誠親王的點評極精到。這燈、這香、這笛,用的都是眼前隨處可見的尋常物事,卻能用得如此巧妙,先聲奪人,絲絲入扣,更覺新鮮而不落窠臼。為難了誰想來的?”良妃笑道。

 “娘娘高興,就是兒臣的孝心虔了。請娘娘飲一杯。”八哥站起來,趨前敬了娘娘一杯酒,又向三哥敬酒去了,我趁機從十四弟手中一把奪回酒壺。

 湖面遠處低低掛著一彎月牙兒,十二個女孩子邁著碎步悄悄出現在蓮花簇擁的戲台上。光線模糊,看不甚清,但那一襲素衣、大紅束腰、雲鬢高髻……

 這分明是她的手筆!她卻不在其中!

 受夠了撩撥的眾人正在翹首等待,忽然編鍾、磬鼓聲起,簡潔素雅的大宮燈從台後緩緩拉升,終於將台上淺吟低唱的十二個女孩子照得清清楚楚:漢裝素裹,蓮足微露,堆得高高的一頭烏黑雲髻上隻別了一支長長的累絲發簪,別無它物,質地不菲的素白錦緞和大紅束腰在起舞時隱隱流光。

 一群江南女孩兒,硬是被她裝裹成古意盎然、可望而不可得的洛神仙子。

 “自漢時李延年之後,悠悠一千五百載,竟還有人,能歌此佳人曲……”

 良妃娘娘的聲音,低而微顫,八哥抿緊了唇,專心看著她的目光漸漸溶化成一團霧。

 全場寂然,無人能言。也只有八哥一個人,因將目光鎖在了良妃娘娘那裡,從而能無視於這傾國傾城的佳人曲。

 傾國與傾城,佳人難再得……美得過分的事物是有罪的。

 看上一眼,她不在其中;飲盡一杯,那舞、那曲、那上古典雅的漢裝、那香氣四溢的蓮花燈、那用銅鏡聚光的奇思妙想,她魅人的靈魂無處不在,無處不在……

 她不願現身。她不屑現身。

 這滿堂追名逐利凡夫俗子,這金銀遍地笙歌漫舞名利場,不值她為之一歌一舞。

 宮燈緩緩落回台後,戲台上重回幽暗的蓮花池,磬鼓聲息,只剩一脈空靈竹笛,喚洛神仙子捧花歸去。

 什麽都消失了,樓下不知哪位大臣,恍然不知身在何處,忽然伸手向半空,想要抓住仙子的一片裙角,卻尷尬的停在半空。

 寂靜。

 我和八哥、十四弟交換著各自無法言喻的目光:我們之前都料錯了,她確實有連我們兄弟都沒見識過的新鮮玩意兒,她似乎可以給人無窮無盡的驚喜。

 十四弟笑著向十弟努努嘴兒,八哥見十弟張大了嘴到現在還沒合攏,笑著搖搖頭,起身去問良妃娘娘了。

 寂靜漸漸動搖,滿場轟然喝彩聲起。

 壺中酒罄,正好良妃娘娘在問著什麽,我又伸手要酒,十四弟見八哥在娘娘面前回話,無暇顧及,連忙一把拉住我的胳膊:“九哥!你可知道你今天喝了多少?”

 “……九貝勒?”

 誰在說我?

 八哥扯扯我衣袖,我才發現良妃娘娘正微笑目視我:“……九貝勒好福氣,得了這等美人,本宮瞧著實在可憐的,還請九貝勒賞本宮一個薄面,好好待她。”

 不知道自己胡亂應了什麽,良妃娘娘轉而向太監叮囑賞物和問話了,八哥退回座位,突然抓住我手腕,奪過我手中酒,打開一聞,大皺其眉:“九弟,你若是把自己灌倒,酣然大睡去,我倒也不必操心了。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眼睛都熬得通紅?”

 不,我只知道,此時我眼中,能看到他們或許都看不見的東西……到處都是她,是她不肯屬於我的笑,是她不屑施舍給我的靈慧皎潔……

 八哥吩咐人把酒拿走,換醒酒湯來給我喝,戲台上卻重新亮起了燈。

 錦書重新出場了,十弟連忙把椅子朝欄杆前挪了挪,跟我嘻笑道:“方才看她們一曲舞,渾身骨頭都酥散了……嘖嘖……九哥,你要是真舍得把她讓給我,嘿嘿……”

 錦書沒有換裝,獨自起舞,一開口唱的就是“花謝花飛飛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

 所有人都充滿期待的迅速安靜下來,這居然又是一首我們從未聽過的曲子。花謝花飛?伴奏隻用笛和琴,曲調如此哀戚。

 我也盯死了戲台,不是因為錦書的舞,而是那戲台後面,有個聲音,與琴聲、笛音一起吟唱。

 錦書亦歌亦舞,早已氣息嬌弱,而簾後那把聲音沉靜悵然,我幾乎可以看見她躲在眾人目光不及之處,撥著琴、唱著歌的樣子。

 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獨倚花鋤偷灑淚,灑上空枝見血痕。佳人曲留下的絕倫誘惑尚未及消化,又聽到如此哀絕的詞!

 佳人葬花,如此絕望,傾國傾城的容顏,轉眼已到紅顏老死時?

 我無法承受,胸中似有火焰燒灼,面前卻沒有酒。順手從十四弟桌上奪過一壺,就著壺嘴仰頭痛喝,可惜那不是水,它澆不滅我心頭的火……

 “太過了。這太過了……”八哥已無心管我,怔怔聽到後來,無不擔心的搖頭歎息:“方才佳人曲已是極致,眼前卻忽然作此清奇詭譎之語?大為不祥。”

 曲盡人散,尚無人動彈。身後忽然些微騷動,良妃娘娘身邊宮女驚呼:“娘娘,您鳳體不安麽?”

 “娘娘哭了!那賤婢竟在娘娘壽誕日惹娘娘傷心!罪該萬死!”說話的是娘娘宮中的主管太監趙仁義。

 “娘娘,那樂女竟在娘娘壽筵上作此哀音,分明是心存不良,確實該當治罪。”

 一直與眾兄弟沉默相對的二哥居然發話了。錦書是八哥為壽筵準備的,若錦書有罪,八哥便是罪魁,他這是想讓八哥如此花團錦簇的場面出醜。我和八哥無言交換個眼色,他不過是個廢了的太子,我們沒打算理睬他。

 “小義子又胡說!你懂什麽?”良妃娘娘似笑似怒的,臉上還掛著淚痕,卻恢復了些早年機敏利落的模樣,隻對趙仁義說:“至真至美,方能觸動人心,那些假意兒糊弄人的,再熱鬧,到底有什麽意思?”

 低頭略想了想,她吩咐道:“這麽個可憐人兒,我回宮後,可別難為了她……叫她過來,給本宮瞧瞧。”

 錦書剛剛磕了個頭,良妃就喚她進簾子,拉著手細細看了一遍,才放她站在下首,和藹的問了幾句她的家鄉、年紀、父親如何了,忽然一轉話風問道:

 “今兒這舞和曲子都極新鮮,最難得的,是這裡頭的心思。我瞧你才這樣年紀,竟有這等心胸,真是叫人納罕,竟沒什麽可賞你的了,既已許給九阿哥,今後趁便兒也能到宮裡陪陪我,眼下我隻問你,你是哪裡學來的?或幾時編的曲子?”

 娘娘的話還沒問完,錦書就急急的想抬頭,待到聽完,她又磕了個頭,一改寡言少語的模樣,有些激動的說道:“回稟娘娘,這佳人曲和葬花吟,連那些布置、機關等,沒有哪一絲兒是奴婢能想得到的,奴婢不過一介歌喉舞藝尚可勉強入眼,而教奴婢這一切的凌兒姐姐,才是真正花了心思的人,請娘娘明鑒!”

 “哦?……本宮正在奇怪,那簾後與你同唱葬花詞的是什麽人……”良妃若有所思的看看她,“廉親王,果真如此麽?”

 “回娘娘話,凌兒姑娘不但色藝雙絕,還時常有叫人想不到的新鮮主意,方才的那些香料、燈燭、女孩子們的舞衣等物,果然是凌兒姑娘之前排演時向府中要求安排的。娘娘若喜歡,兒臣特意從四哥府中請了她來,算是請著了。呵呵,在此還得多謝四哥。四哥,改日再置酒專程向你道謝。”

 八哥笑呵呵的解釋了一番,還向隔著簾子的四哥那邊作了個揖。

 “八弟客氣了, 一個丫頭而已。良妃娘娘壽筵,我們做兒臣的略敬孝心,哪值得一提?多謝娘娘不降罪之恩才對……”

 他們客客氣氣議論開來,看似融洽十分,娘娘笑道:“果真有些意思……這般人物,本宮一定得見見。”

 小太監又一次往戲台後面跑去,在樓下大臣們不明就裡的目光裡,她終於從一個角落悄悄出現。

 一身半新不舊的家常衣裳,素顏清淡——在佳人曲、葬花吟做足了引子後,千呼萬喚始出來的她,卻是這般淡泊無心。人尚在樓下,就已微微躊躇,仿佛視這裡如龍潭虎穴。

 杯中酒已沒有滋味,我不理會八哥的皺眉示意,將椅子拉到靠簾子最近的位置,細細看她。

 她與良妃在對答些什麽?我隻不滿於良妃娘娘喚她進簾子說了那麽久的話,讓我不能多看看她,直到琴桌擺好,她重新坐回下首,就在我這樣近的眼前,撥弦唱歌。

 我已忘記自己身在何處。她將一把青絲挽起得如此簡單隨意,鬢邊居然失禮的掉下一縷散發,被發腳微汗粘在軟玉般的脖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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