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帝都到莫斯科,國際列車需要六天五夜,這近一個星期的封閉時光正合適沿路看風景。接下來的日子,李志勇和文琴關心的重點放在窗外那迷人的景色上面。一路山巒,草原,白樺林,蘇聯鄉村,幾乎每天景色各有不同。
七月份正是蘇聯短暫的夏季時光,遙遠的西伯利亞充滿著無盡的想象,浩瀚的貝加爾湖,筆直挺立的白樺林,堅韌豪放的蘇聯農莊……,這條線路被標記為“帝都-烏蘭巴托-莫斯科”,但這條線路的主角既不是帝都、烏蘭巴托,也不是莫斯科,而是西伯利亞。此時,漫漫長途中的景色也愈發濃烈動人了。
第三天一大早,便可以看到貝加爾湖。國際列車會一直沿著湖開,要開將近三個小時。隱隱約約聽見有人說貝加爾湖到了,李志勇趕緊叫醒文琴,兩人擠在窗戶邊,車窗外是一片幽深的湖水。貝加爾湖真是美得令人窒息,湖水清澈見底,一望無際的湖面上空無一物,竟無一葉帆影。據說蘇聯人為了保護水源,不允許在湖邊辦廠甚至住宿,湖面沒有漁船和任何遊船。
看著這一片原屬於中國的美景,少年和少女無法形容心中的滋味,自己的東西,被人搶走了,還沒法拿回來,就這樣乾看著……
就這樣,李志勇和文琴兩人一路欣賞風景,倒爺們到站就賣貨,國際列車很快到達了新西伯利亞(Новосибирск)。這座蘇聯的第三大城市,位於鄂畢河畔,是整個西伯利亞地區最大的城市,西西伯利亞地區的經濟中心。
還沒到莫斯科,車上不少倒爺的商品已經換成大把的盧布。蘇聯境內國際列車上是沒有警察執勤的,正因此在車上已經發生好幾起搶劫和偷竊事件。在納烏什基火車站還上來一位蘇聯男人,帶著幾個蘇聯姑娘,一路向旅客提供性服務。不少賺錢了的倒爺趾高氣昂地去嫖娼,揚言要為中國失去的那片北方領土報仇雪恨,替東三省婦女報當年受蘇聯紅軍凌辱的血海深仇……。
李志勇是沒機會去報仇雪恨了,少女時刻都陪在他身旁。差不多每個大站李志勇和文琴都要下來走動一番,在車上躺著坐著的時間太長,不活動一下筋骨人都要發霉了。在車上,兩人除了看風景拍照片,還看些蘇聯方面的書、學習俄語、寫寫日記、做做俯臥撐鍛煉一下身體。
蘇聯的鐵路系統有著比中國悠久的歷史和文化,火車站乾淨整潔,簡樸大氣,富有俄羅斯民族特色。火車站一般都是開放式,乘客和無關文員都可以隨意在站台上走動,不像中國要先買票再進車站。在大站,會給這趟國際列車添煤加水,兩人看見新西伯利亞車站的工作人員在給列車送煤,於是又到車站外邊飛快地轉了一圈。
車站旁一般會有一些小商店,兩人進去見識了一下,確實是商品奇缺,尤其是日用品,不過麵包還是有的。蘇聯的麵包的確不錯,物美價廉,幾個戈比就可以買一個,聞起來還特別香。文琴在麵包的香味誘惑下,讓李志勇給她買了一個,吃了一口後她就不再談論麵包的話題。
站台外面的馬路上,還經常可以看到拉達和伏爾加兩種小汽車。這兩種車是蘇聯國產車,比較結實耐造,只是外觀有點難看,對比起來,中國現在開始流行的桑塔納看起來比它們順眼多了。
也不敢在外面太多停留,兩人急匆匆回到國際列車。當火車拉響長笛準備出發時,有人喊了起來,他的同伴還沒回到車上,乘務員連忙拉下了緊急製動,惹得站台上送站的蘇聯工作人員衝他大喊大叫。還好,沒讓乘務員堅持太久,那位誤車的國人氣喘虛虛地跑上車,一邊還說道:“不是說停車四十五分鍾的嗎?”
由於蘇聯火車頭的提前開車,這一站,最後拉下了一個比利時人和一個荷蘭人。當有人問乘務員那兩個人怎麽辦時,“沒關系!”乘務員說,“他們可以找他們的領事館幫助飛到斯維爾德洛夫斯克趕上我們或者直接飛莫斯科。”
途中,高軍四人又到李志勇這邊包廂裡來過幾次。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參與車上那幾起搶劫和盜竊事件,不過李志勇暫時不想多管閑事。包廂裡幾人都不理睬他們,現在還不到他們最猖狂的九三年,他們也不敢亂來,最後都是灰溜溜地走了。
當國際列車進入烏拉爾山區的斯維爾德洛夫斯克(Свердловск),開過烏拉爾山,一直到了歐亞大陸的交界處,乘務員指給乘客們看那塊小小的界石。
“我們到歐洲了!”
“這回是徹底出了國了!”
“不但出了國,還出了洲了呢!”
國家與國家之間的界線越來越模糊了,所謂神聖的國門也越來越小,歐亞大陸的分界點已經與莊嚴的國門無關,變成了一塊小小的界石,中國也離他們越來越遙遠!
隨著國際列車的一路奔波,莫斯科時間七月二十九日上午,還有幾個小時列車就要抵達莫斯科了,六天五夜的旅程即將結束。火車廂內,人心惶惶,隔壁的中國人不斷地詢問時間,不斷埋怨“時間過得真慢”。
李志勇和文琴整理好自己的東西後, 兩人靠在一起望向窗外。開始是很多房屋和茂密的白樺林,接著看見停在鐵路上的貨運列車和客運列車,也看見修剪整齊的草坪,然後看見樓房,還有牆上塗抹的鐮刀斧頭,當開始看見立交橋時,兩人感覺到車速變慢了……。
最後國際列車緩緩停下了,乘務員高聲說“莫斯科到了!”
莫斯科到了,李志勇也說不清自己是什麽樣的心情,窗外是那麽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莫斯科好像剛下過雨,站台上濕漉漉的。終點站雅羅斯拉夫火車站(Ярославскийвокзал)一樣是個開放式的車站,下了火車可以直接通向大馬路邊。七月的莫斯科一點也不炎熱,溫度在20度左右,正是讓人最舒服的氣溫,只是莫斯科的天氣非常乾燥,讓來自南方的李志勇和文琴稍微有點不適應,隻覺得鼻子有些燥燥的,呼吸怪不舒服。
下車不用任何手續,李志勇心情有些茫然地走在長長的站台上,身上挎著兩個大包,手裡還拖著一個,另一隻手牽著少女的手往車站外走去。
車站上不斷有蘇聯毛子走過來問兩人:“褲子賣嗎?短袖衫賣嗎?皮包賣嗎?”那神情,恨不得大庭廣眾之下將兩人剝個精光。少女是聽得一陣茫然,李志勇也假裝沒聽懂,不理會他們繼續往前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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