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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飄飄的曾致遠想破口大罵,想罵娘,想爆粗口!
當然,他不能,他必須做君子,他必須讓眼前的這些同窗敬佩他,尊重他,崇拜他,所以,他必須溫文爾雅。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努力的擠出一個笑容來,但連他自己都覺得,那一個笑容只怕是比哭還難看!
“既然李公子這麽有信心,那麽,曾某先預祝李公子旗開得勝”。
曾致遠笑了笑,努力的讓自己表現得彬彬有禮。
果然,他的這句話一出,身邊的那幾個同伴看向他的眼神忽然的又變了一變。
似乎,他在那些人的心中,地位又高了一些,君子的身份又更穩固了一點。
呼。
曾致遠悄悄的呼了口氣,憋屈的心靈總算是稍稍的得到了慰藉。
對李青,他恨,非常恨,恨不得生啖其肉的恨,尤其是李青還霸佔了本應該屬於他的女人!
可是,形勢比人強!
此時此刻,曾致遠卻只能告誡自己冷靜,他不能被仇恨衝昏了頭腦,他不能被思思左右了情緒。
他的父親曾布已經失勢,已經被皇帝陛下貶去了外地,所以此時此刻,他必須冷靜,不能亂來,就算不能為父親的複起做點什麽,但至少不能拖了後腿。
所以,他雖然被李青氣得差一點吐血,但他還是只能強忍!
他在下一盤很大的棋!
所以他要成為君子!
他也必須是君子!
現在,曾家全部的希望幾乎都寄托在他的身上了。
所以翰林書畫院的這一次招考,他得像李青所說的一樣,勢在必得。
得了翰林書畫院的第一,然後又有這麽多同窗和老師的一致讚譽,那麽他也許就能直入朝堂,那樣的話,他曾家就又有希望了。
但他不能表現得太囂張!
太過張揚,可能會在天子那裡留下一個不好的印象。
這一次評判完全由皇帝陛下說了算,所以,陛下的心情很重要,給予陛下的第一印象,也很重要!
陛下是一個書畫大家,鑒別書畫的能力自然超凡卓群,所以曾致遠並不擔心自己的書畫不被賞識!
他只需要注意一點,自己不要因為父親的原因而被陛下嫌棄!
所以他必須彬彬有禮!他必須是君子,他必須得到太學院裡大部分老師和學生的讚譽,這樣的話,就算陛下不想用他,但忌憚於那些言論,也不敢不用他。
況且皇帝陛下雖然有這樣的缺點那樣的不好,但總的說來,他還是比較喜歡謙謙君子一類的人。
所以,為了那個目標,一切的委屈,一切的羞辱,他曾致遠都能忍,打落了牙齒,也能咽進了肚子裡。
他的努力終於得到了回報,也許是覺得沒什麽意思吧,李青朝他拱了拱手,告辭了。
曾致遠悠然站著,優雅的搖著扇子,目光深邃,表情平和,就那麽靜靜的注視著李青和思思漸行漸遠的背影,仿佛是在目送遠去的友人。
他們走遠了,身邊的幾個夥伴這才好奇的問:“致遠兄,這家夥到底是誰啊?”
“你們真的不知道?”曾致遠很奇怪的反問。
那些人搖了搖頭。
曾致遠這才笑了笑,很平靜的道:“他就是蔡京的孫女婿啊!”
“蔡京?”
身旁的幾個同窗一聽這個名字,臉色頓時大變。
但不是害怕,而是憤慨!
“怪不得!”有人啐道。
“我就說嘛,此人一看就是人面獸心,原來與那老匹夫是一家人!”
“哼!小人!”
“致遠兄,對這種人,你還給他什麽好臉色!真是的,劈頭蓋臉的罵才是正經。”
此時此刻的蔡京,奸臣之名還不算很大,不過他的所作所為已經在朝野引起不小的反應了,很多人都暗暗罵他老匹夫。
太學的這些學生,自然更是把他恨到了極點。
太學裡的很多老師或多或少都受過蔡京的傷害,自然而然的,他們就把那種情緒傳染與了自己的學子!
第二,大宋的太學可不得了,稍稍有那麽一點不好,太學院裡的學生就會集體請願,會上街遊行,這些學子也把這種運動當成了自己的使命,所以對於朝政,他們比一般人更關注,是以對於蔡京的所作所為,他們還算了解,所以都很憤慨。
所以此時此刻,這些太學院的學生一聽李青是蔡京的人,頓時罵罵咧咧,之前的驕傲與尊貴全都拋到了九霄雲外。
但看見了大家這般辱罵的曾致遠卻只是笑了笑,不以為意道:“大家是不是反應有點過度了,雖然蔡京那老匹夫著實可惡,不過,這李子玉似乎沒那老匹夫那般惡毒。我們評價別人,可不能一棍子打死。”
曾致遠如此言論,自然一下引得大家暗暗讚許,畢竟,其他學生只是出於公義,這才不滿蔡京和李青,可是曾致遠,他的父親可是剛剛才被蔡京拉了下來,可以算是深仇大恨,可是盡管如此,曾致遠卻還是能夠冷靜的、公正的看待李青,這種胸襟,這種氣度,這種能耐,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夠相比。
“致遠兄,剛才那小子那般囂張,竟然大言不慚的說什麽翰林書畫院的第一他拿定了,致遠兄為何不好好教訓他一下?此人簡直不把你放在眼裡啊!”
有人憤懣的問。
“是啊,致遠兄,你這般一直讓著他,可是他哪裡知道你的好?還以為你怕了他呢?”
“就是,致遠,你代表的可是我們太學院,你總是讓他,這也不合適。”
曾致遠搖了搖扇子,淡淡道:“謝謝大家關心,不過,我覺得與其去爭那口舌之利,不如踏踏實實,到時候用事實說話,說得再好,陛下也不可能就聽之信之,是吧?”
“對!致遠兄所言極是。”
有人點了點頭。
“還是致遠兄想得深遠!”
有人歎道。
“致遠兄,這一次我們太學院雖然好多人都報了名,不過,也就你希望最大,致遠兄,你可要好好努力,可不能讓那小子得了逞,這東京第一才子之號,你可得給我們拿下!”
曾致遠笑得愈發淡然,他一邊緩緩前進一邊搖了搖扇子,悠然道:“這個大家倒是可以大可放心,別的不敢說,這書畫一道,我還是有幾分信心的。”
“致遠兄真的這麽有信心?”有人疑惑的問。
曾致遠淡淡笑了笑:“我當這個東京第一才子已經五年多了,要是連這點信心都沒有,又怎麽好意思一直當著這個稱號?”
“那你剛才怎麽說......”
曾致遠聽了,愈發的平和了,他笑了笑,“人家大老遠的從杭州而來,第一件事就找到我、要奪我的第一才子之號,我能如何?還不是只能答應,李公子詩才的確不錯,那首念奴嬌赤壁懷古大家也都聽過了,我自然只能認輸。
但我認輸,只是我覺得他的那首詞寫得真的好。
可是人家硬要以為我哪裡都不如他了,這東京第一才子之號必須給他,我能有什麽辦法?
嘴巴長在人家的腦袋上,我能如何?
我只要自己明白是怎麽回事就行了, 這東京第一才子之號,可不是寫得一首好詞就可以得的。”
其他人聽了,無不連連點頭。
有人隨後附和道:“致遠兄,這件事看來可不那麽簡單啊,聽你剛才所言,那小子的那張嘴可是極能說的,黑白都能顛倒,要是這一次真的被他僥幸得了第一,那只怕就會變成我們東京敗在了杭州手下,甚至會演變成他李青一人單挑我們太學院的流言,致遠兄,此事不可不重視啊!”
“不錯,剛才趙兄所言極是。”
“是啊,看來我們得重新審視一下這件事了。”
“那小子看來有點兒小才,他又是蔡京的人,翰林書畫院的考試他們只怕會作假,我們不可太輕視了。”
“對,我回去之後找我父親問問,看看有沒有什麽貓膩沒有!”
“致遠兄,你放心,我有一位親戚就在宮裡公乾,我找他打聽打聽,也許能聽到一些利好消息呢!”
“對,對,大家都動起來,回去之後把這件事盡可能的多多宣傳,叫大家有力的出力,有消息的打聽消息,總而言之,這一次我們一定要保證致遠兄奪得第一,否則,今後還不被他小子笑死?”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嘰嘰喳喳的說了起來。
站在大家中央的曾致遠搖了搖扇子,臉上的笑容愈發溫潤了,眼眸之中偶爾閃現的神色,也越發高深莫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