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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佶揮了揮手,把身邊的那些人全都趕了出去。雖然第一名已經確定,但其他的,他還沒有認真篩選,所以接下來,他得一一選出最好的十幅畫作。
從四十幾幅畫中挑選出十幅作為前十名,這於趙佶來說並不是難事,他可是專業之人,在書畫上還是相當權威,他說第一,一般來說就真的是第一了,十個人中至少七八個會同意他的觀點。
況且這種評判完全是他說了算,他說這是第二,別人就算心裡不承認,也沒可奈何。
所以從今天的四十幾幅書畫作品中找出滿意的十幅,並不是什麽難事,但不管怎麽說,這件事卻也還是很耗費心力的,畢竟他做這件事,一直很認真,一直很負責。
所以評選完畢之後,他有些累了,眼睛發酸,心神疲憊。
他喝了一口水,然後站了起來,緩緩來到了李青的那副畫作之前。
這是一幅神作,欣賞神作於趙佶來說,就是放松,就是休息。
李青的這幅畫很怪!
別人用的都是宣紙,唯獨他用的是布,不過,趙佶卻不覺得這有絲毫的違和,因為看到這幅畫的時候,他全部的注意都會被畫裡的內容吸引,至於畫在什麽地方,他基本不會去想。
“這便是他之前說的油畫嗎?”
趙佶挑了挑眉。
他的眉毛很濃,很好看,很靈動,表情一變,眉毛好像也會跟著變動。
這幅畫並不算太複雜,布局也很簡潔。
左邊的三分之一都是留白。
另外的部分,大半都是盎然的綠色,但滿滿的綠色中,一個少女探出頭來。
少女很漂亮,眉眼含笑,溫暖得人的心都要融化了。
任何看見她的笑容的人,都會不由自已的也跟著笑出來。
但最出彩的卻還是她的唇,紅紅的,潤潤的,水水的,真的像是要滴出水來了一般。
趙佶每一次看到那兩片紅唇,就有一種想要衝上去親一口的衝動。
其實並不僅僅是他,剛才他注意觀察了,好多考生,甚至畫院裡好多四五十歲的畫師,一見那紅唇頓時就直咽口水。
其實其他考生也有畫少女的,但沒有哪一個能像李青這麽栩栩如生,油畫的寫實表現力,其他那些畫完全無法相比。
畫上的女子就如真的一樣。
沒有誰不被她的美麗和笑容迷住!
沒有人不被她的紅唇誘·惑!
她好像朝外面的行人笑著誘·惑道:“進來啊,公子,快進來啊,我在裡面等你。”
但這幅畫之所以打動趙佶,除了女孩外,還有留白之處的兩句詩:
“春色滿園關不住,一枝紅杏出牆來。”
首先是這兩句詩都是極好,與畫的意境交相輝映。
但趙佶最為心跳加速的,是寫這幾個字的筆法,這種字與他被偷了的那一幅《元夕圖》上的幾個字,一模一樣!
這種字不是用毛筆寫的,筆鋒比較堅硬,但也很好,非常的好!
趙佶差一點就忍不住一把揪住李青問一個明白了,還好,他總算克制住了,這裡畢竟是大庭廣眾之下,那麽私密的話題不方便交談。
那種字體,他日思夜想了好久好久了,原本以為今生再也無緣相見,哪裡能夠想到,今天卻忽然看見了,所以他心中的那個激動,真的是無法言表。
除了這一個原因,趙佶之所以一下就選定了李青的這一幅畫為第一,還有另外的緣由,那就是這一幅畫上也有印章。
字、畫、印章,三者合一,這是趙佶的首創,此時此刻他突然發現這個世界上竟然也有人跟他一樣,也喜歡把字、畫、印章三者合在一起,所以瞬息之間,他的心底就湧起一種他鄉遇故知的感覺,很興奮。
趙佶一邊捋著胡須一邊欣賞這幅書畫,越看越是喜歡,越看越是心動,尤其是他仔細看著畫裡的那個女孩的時候,他忽然覺得那個女孩像是在對他笑一般,笑得他的心都要融化了。
“剛才他們好像都說她是礬樓的李師師,可恨啊,朕的身份讓朕不能去那裡看看!要是真正的李師師真的如此美麗,那要是朕能與之一親芳澤,唉,這一生,無悔矣!”
趙佶正在感慨,不想童貫輕輕的走了上來,“官家,是不是......”
“哦,是了,是該正式宣布一下這次大考的結果了。”
趙佶點了點頭,然後揮手讓童貫趕緊的去準備,在畫院的另外一個地方,今天參加大考的所有書生都會在那兒聚集,他一會兒得在那兒宣布結果,並且為前十名加官進爵什麽的。
不一會兒後,趙佶在童貫和其他一眾太監和宮女的簇擁下,緩緩來到了宣和大殿,他登上寶座,緩緩的掃視了一眼,然後開口道:“諸位的大作,朕已經批閱完畢,下面,朕便宣布前十名。”
趙佶從童貫手中接過一份書柬,朝下面掃了一眼,然後朗聲道:“第一名,李子玉。”
“第二名......”
但趙佶沒能成功把第二名宣布出來,他才剛剛開口,門外,一個老者便連滾帶爬的衝了進來,守衛軍士接連都被他推倒了!
“官家!官家!老臣有奏!老臣有奏啊!官家,這狀元之位決不能賜予李青!”
趙佶挑了挑眉,心中有些惱怒。
“曾愛卿,你不趕緊去赴任,你來這兒搗什麽亂?”趙佶不滿的哼了一聲。
曾布這些天的所作所為,他也有所耳聞。
“官家,這狀元之號決不能賜給李青,這小子是畫盜啊!”
畫盜?
宣和大殿裡的一眾人員不由全都一愣,畫盜,什麽畫盜?
趙佶也愣了愣,也不明白是什麽意思?
“官家,前些日子,有那賊人潛入宮裡,偷了官家七幅名畫,後來又接連數日連偷數十戶人家,這個人,東京老百姓把他叫畫盜,官家,這個畫盜就是李青,所以,官家,萬萬不可把狀元之號賜給李青!”
什麽?
趙佶噌的一下站了起來,惱火的叫了一聲:“曾愛卿,話可不能亂說,李公子文質彬彬,一看就是文弱之人,怎麽可能是畫盜?”
“官家,老臣有證據,老臣有證據啊,若不是鐵證如山,老臣怎敢口出此言?”
曾布的這一招,其實連他自己都沒想到。
可以算是神來之筆。
這一招,是電光火石之間的靈光一閃。
自皇上的禦書房遭了賊、幾幅名畫被盜的事傳開之後,曾布就一直提心吊膽。
他家裡也藏了好幾幅名畫,都是價值連城,所以他十分擔心那個大盜潛入他的家。
曾布的直覺無比敏銳,果然,第二天,東京城裡就有大戶人家被盜,損失慘重。
所以曾布就與屬下商量,最後,他們想出了一個妙計,在府邸裡設了一個局,沒幾天,那個畫盜就潛入了他的府邸,想偷他的名畫。
盡管那個畫盜武學修為很高,但曾布早有準備,所以最後還是成功的把那個畫盜擒獲了,皇上丟失的那些畫自然也被他所得,其他那些大戶人家的名畫,也全都入了他的手。
但曾布不打算把那些大戶人家的畫還回去,每一幅畫都是價值連城,他現在被貶了官,一窮二白,正需要錢呢,再說了,他想要起複,上下都需要打點,也需要錢。
不過皇上的那些畫他可就不敢私藏了,得還回去。
只是怎麽還呢?
曾布眉頭一皺,計上心來。
他原本的打算是,大考結束之際,讓曾致遠把畫交出來,就說是他曾布辛苦追查元凶,好不容易才從畫盜手裡搶回來的,但畫盜跑了,別的都沒找到。
這樣的話,第一,他兒子在皇上的眼裡一定更加出彩,他兒子的狀元之位定然更加牢固;而他,也許皇上一高興,就免除了他的懲罰。
只是事情出現了意外,皇上忽然宣布李青的畫奪得第一,而且看那意思,曾致遠想要翻盤的可能幾乎沒有!
曾布這下急了。
不過,薑畢竟是老的辣,悄悄潛入畫院的他詢問了曾致遠幾句之後,忽然心頭一跳,一個巨大謀算頓時橫空出世。
那幅《元夕圖》他看過,圖上的那些字,他也看過,大考之時李青畫的那幅畫, 他剛剛也偷偷看過。
這不就是說,《元夕圖》上的那些字是李青寫的嗎。?
曾布縱橫朝堂這麽多年,早就深諳其中的精髓了,關鍵的關鍵不是真相是什麽,而是我怎麽證明我需要的那些東西就是真相!或者說,怎麽才能讓別人相信,那就是真相!
所以那些字就算不是李青所寫,但只要其他證據跟上,能證明確實是李青所寫,那就夠了。
若能證明李青就是那畫盜,他曾經去過皇宮,那麽,就可以借這件事大做文章了,比如可以說他曾經進入後·宮。
這幾日曾布與那個貴妃秘密會晤,知道了不少無比私密的東西。
前幾日,後·宮裡一個好多年都沒有懷孕的妃子,竟然懷孕了!
這件事宮裡議論了好幾天!
若是把這件事與李青私自潛入皇宮扯在一起......
所以曾布瞬間就想出了一條完整的證據鏈,證明李青就是畫盜,而且他不但偷了禦書房,還曾進入後·宮,至於去後·宮裡幹什麽,他什麽都不用說,皇上會去自己聯想。
不得不承認,曾布果然厲害,雖然之前的比鬥中被蔡京掀翻了,但鬥爭能力依然強悍無匹,隻一下,他就成功激怒了趙佶。
趙佶猛的站起,大吼一聲:“來人啊,把這賊人給朕拿下,押入天牢,任何人不得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