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人沉重的腳步聲如同一道驚雷，在寬敞的馳道上轟隆隆的滾過，即使是在滿城鞭炮、焰火的襯印下，也顯得格外清晰。

　一隊執勤的半人馬緹騎看著像兩座小山一樣碾過大街的巨人，驚得目瞪口呆。等他們反應過來，準備堵截的時候，巨人已經跑遠了，進入了下一個轄區。

　“大人，怎麽辦?”半人馬緹騎茫然不知所措，不知道是該追還是不該追。

　一臉絡腮胡的都尉瞪著眼睛，看著遠處在焰火下隱約可見的身影，想了片刻，揮了揮手:“加強警戒，立刻進入戰備狀態，如果再出現，一定要把他們截住。”

　“喏！”緹騎們大聲應喏，齊唰唰的拔出了戰刀，握緊了長矛，散向四周，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大年夜，如果在皇城附近出現不明身份的人，所在轄區裡的緹騎和執戟都逃脫不了責任。

　安排好部下警戒，都尉不敢怠慢，立刻向校尉報告。

　校尉接到報告，更是一頭霧水，大罵不知道哪個權貴在害人，大過年的不休息，非要上街惹事。執勤的緹騎和執戟們已經夠辛苦了，他們也不知道體恤一下。

　校尉一邊罵，一邊向執金吾匯報。

　執金吾位列九卿，是負責京師安全的最高負責人。他久經官場，比手下人要沉穩得多，聽到匯報後，一面下令各轄區匯報情況。盡可能的截住這幾個混蛋，一面派人去各府打聽，看看是誰的命令。

　大秦法制嚴苛。能擁有如此高大強壯的巨人做侍從，又有如此膽量的權貴，畢竟只有那麽幾個人，兩隻手數得過來。

　一時間，皇城附近氣氛陡然緊張起來。

　無忌卻不管這些，他只是提醒石頭等人注意節奏，調整呼吸。既要將狀態調整到位，又不能過度消耗體力。

　接受了皇后的任務。他隻提出了一個要求:給他一具十石守城弩。

　十石守城弩射程千步，重達兩百斤，普通人根本拿不動。可是對於身高兩丈、五階盾師的石頭來說，兩百斤重的守城弩和林飛手裡的弓差不多。

　林飛騎著馬。石頭背著守城弩，木頭背著無忌，撒開長腿，在鹹陽的大街上急速前進。

　對他們來說，他們只是小跑，可是對於巡邏的緹騎和執戟來說，這動靜就有點嚇人了。一時間風聲鶴唳，如臨大敵。

　無忌根本不在乎，他手裡有皇后賜的玉牌。屬於奉旨殺人，誰敢攔他，他把玉牌給他看一下就是了。

　當然。提前是這些人能攔得住他。

　他現在考慮的就是四十裡奔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斬殺史大龍。

　從知道死門要對付他的時候，他就開始做準備。雖然沒有想過要在除夕夜殺人，可是他的準備卻非常充分。讓林飛教巨人們步法，就是要了改善巨人力量有余，敏捷不足的缺點。為今天的奔襲做準備。

　巨人太重了，沒有任何坐騎馱得動他們。要想提高速度，只能從他們自身做文章。

　在林飛的教導下，通過巨人們自己的不懈努力，再加上無忌幫他們調整經絡，短短幾天時間，兩個巨人的速度就有了明顯的提高。現在，他們徒步奔跑，能和騎馬小跑的林飛不相上下。

　缺點是動靜太大，要想掩人耳目，難度不小。

　可是有玉牌在手，無忌根本無須掩人耳目，可以任性，可以張揚。

　他們沿著高高的皇城城牆，向前急行，拐上了朱雀大街。

　……

　令狐敏之勒住了韁繩，看著兩大一小，飛馳而去的身影，愣了好一會。

　“杜魚，那是……無忌他們嗎?”

　杜魚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仔細看了片刻，最後還是不太敢肯定:“應該……是吧。”

　“他們這是要幹什麽?”令狐敏之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無忌現在想幹嘛。難道他要憑四個人去面對三百多死士，和史大龍拚個你死我活?

　杜魚沒說錯，這貨果然是個敢拚命的。

　令狐敏之忽然想到了殷從周的話，頓時心中一凜，略作思索，喝道:“走，我們趕上去！”

　兩人猛踢坐騎，追了上去。

　……

　夜空之中，滿天的鞭炮和焰火之上，一隻黑色的大鷹展開雙翅，緊緊跟隨，看著無忌等人奔上朱雀大街，這才身形一轉，繞了一個圈，避開皇城，飛向西北方向。

　十幾息之後，大鷹落在鷹揚將軍府的院中，化作一個黑衣漢子，匆匆走進了後院。

　他正是奉殷郊之命監視無忌等人的辰鷹。

　“將軍，大國師和七皇子去了施家菜館，沒一會兒，那小子就出發了。”

　鷹揚將軍殷郊長身而起:“幾個人?”

　“四個人:那小子和他的三個侍從。”

　“有膽氣，卻未免無知。”殷郊哼了一聲:“四個人對付三百死士，他以為他是誰?”

　辰鷹想了想，提醒道:“將軍，那小子似乎早有準備，這些天一直在訓練三個侍從。從巨人奔跑的速度來看，他們完全有可能打史大龍一個措手不及。”

　“用奇?有點意思。”殷郊撫著胡須，微微一笑。“辰鷹，你帶戌亥二鷹去一趟，提醒史大龍，不要疏忽大意。如果需要的話，你們幫把手，做得小心些。”

　“喏。”辰鷹應喏，轉身出去了。

　時間不長，三隻身影縱身躍起，化作三隻大鷹，飛向南郊。

　殷郊在房中來回踱著步，喃喃自語:“這老烏龜究竟在搞什麽鬼?”

　……

　“母后，你不能這麽做。”嬴亦然氣得臉色通紅，胸口劇烈起伏。“他會死的！”

　“是麽?我怎麽不覺得。”皇后一邊喝著茶，一邊說道:“不過，死了也不錯，省得老纏著你。眼高手低，誇誇其談的人，最討厭了。”

　“母后，他還是沒成年，更沒打過仗……”

　“這也叫打仗?”皇后不屑一顧，“三百死士而已，又不是三百敢戰士。死士就是死士，永遠不會成為敢戰士。如果那麽可怕，你覺得你父皇會將死門留到今天?”

　嬴亦然語噎。敢戰士也是死士，不過是軍中死士，專門用來衝陣的。他們與死門死士最大的區別不在於他們的境界更高，戰力更強，而在於他們精通戰陣，知道如何互相配合。

　與他們相比，死門死士只是一群烏合之眾，雖然敢打敢衝，卻根本不懂什麽叫戰鬥。

　一百敢戰士，能輕松將三百死士殺得乾乾淨淨。

　盡管如此，嬴亦然還是擔心不已。死士固然不是戰士，但無忌同樣不是敢戰士，何況他只有四個人。

　嬴亦然偷偷看了皇后一眼，向外走去。“我去看看餃子好了沒有。”

　“看餃子可以，如果去幫忙，就免了。”皇后洞若觀火，輕聲笑道:“你那點兒小心思，我還能不知道?亦然，依我看，你們的確不太合適。你啊，鬥不過他，將來會被他欺負的。”

　“母后，你說什麽呢。”嬴亦然被看破心思，又羞又急。“他雖然在天書上有些天賦，可是在其他的事情上笨得很。”

　“你不懂，這才是大智慧。”皇后一聲歎惜，瞟了嬴亦然一眼。“你啊，只是小聰明。”

　嬴亦然翻了個白眼，撅著嘴道:“母后，你的幻術越來越高明了，我都不知道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一葉障目，不見泰山。”皇后撫著嬴亦然的頭，疼愛的說道:“亦然，你先生說得對，你不適合做大國師，還是相夫教子來得比較實在。聽母后的話，別在這兒瞎操心了，去洗洗手，學著做幾個菜，等他回來，犒勞犒勞他。”

　嬴亦然磨磨蹭蹭的不想去。“母后，你是不是還有別的人接應他們?”

　“當然，你哥。”

　“啊?！”嬴亦然剛剛松了一口氣，一聽說安排的接應是嬴敢當，剛落下的心又提了起來。“他除了吟詩作賦，還能做什麽?派他去收屍麽?”

　“大過年的，收什麽屍?”皇后瞪了嬴亦然一眼。“你哥隻負責收回令牌，不負責收屍。”

　“母后——”

　……

　史大龍坐在堂上，臉色陰沉。

　三十名死士侍立一旁，臉色同樣陰沉。

　這個除夕過得太鬱悶了，別人都在放鞭炮、放焰火，一家人團團圓圓、熱熱鬧鬧的吃年夜飯，他倒好，被一群死士圍著，等那個根本不會出現的敵人。

　眼看著子時就要到了， 什麽消息也沒有，估計無忌此刻正在施家菜館品嘗美食，不會出現在這裡。

　除非他瘋了。

　史大龍猶豫起來，考慮是不是要解除警戒，安排手下吃一頓遲來的年夜飯，空中突然傳來一聲厲嘯。一個身影凌空撲下，在接近地面時翻身一轉，化作一個黑衣漢子。

　死士們頓時緊張起來，拔刀聲四起。史大龍身邊的四個死士更是本能的錯步而上，排成一堵人牆，擋住了黑衣漢子的去路。

　黑衣漢子笑了笑，振臂輕抖黑色的鬥篷。“史門主，你的敵人正在趕來，最多一刻鍾就到。做好戰鬥的準備吧。”說完，他一躍而起，化作一隻大鷹，消失在夜色之中。

　史大龍倒吸一口涼氣，手心全是冷汗。

　院中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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