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充斥著無數人欲望的地方,在美如詩畫的城市景觀背後,地下的秩序依然以一種無法阻擋的氣勢蓬勃發展著。
楚淵剛剛來到西都第二天,便被安排去見大哥,其間徐英又與其他強人大打出手,這一切都讓楚淵明白,自己此刻已身在廣袤的泥淖之中,今後的每一天恐怕都不好過了。
一行人來到徐英地盤上的一家夜總會,進入內裡,更是令人大開眼界,光怪陸離的燈光下,嚴肅地立著幾個安保人員。看到徐英後,恭敬地叫了聲:“英哥”。
“這是我的客人,通知後面我要帶人進去。”徐英命令著,與此同時轉向另一名工作人員詢問,“魚蛋仔呢?”
“魚哥就在裡面,他說在等英哥。”
“好!”徐英和這些工作人員也沒有太多廢話,緣於此類工作人員大多是從保安公司雇傭的職業安保,這一行業介於黑白之間,其職責隻是管好自己的分內事、維護場地安全和人員進出,並不屬於真正的黑社會分子。
那麽龍城幫在這一家夜總會中真正看場子的會員又在哪裡呢?
不同的老大會有不同的規矩和做法,有的將下屬集中在地下室內,一有動靜集中出擊;有的則讓他們隨意穿著,夾雜在人群中,隨時防備不虞。
楚淵往裡面望去,吧台後的調酒師正就著轟鳴的音樂聲,耍弄著手中的酒瓶,而舞池裡則擠滿成群結對的男女,在酒精和聲色誘/惑的催化下,纏綿地扭動、起舞。
往裡走去,音樂的巨響漸漸蓋過了交談聲。
徐英指著裡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對楚淵、小湯喊道:“你們別說,大白天的還真讓他給組織起來了!”
“都是熟客。”小湯道,“他們正愁沒處耍呢!”
楚淵跟在徐英身後,三人穿過舞廳,來到夜總會後面的走廊。
這裡的音樂聲小了很多,從陣陣轟鳴變作了斷斷續續的回音,來到這裡,楚淵的直覺告訴他,夜總會既是龍城幫的收入來源,也是用來障眼的工具,這類社團經營的娛樂場所,背後通常有更多、更大的買賣。
走在前面的徐英推開了走廊盡頭粉刷得乾乾淨淨的木門,幾人穿過一小段儲物間似的隔間,掀起厚重的布簾,便來到一處屋中。
室內光線影影綽綽、夾雜著乒乓的回響,一盞蒼白的大燈懸於正中。
楚淵定睛看去,好一間大屋子,與其說是屋子倒像是一處規模不小的倉庫。
這間倉庫足有六米高度,看樣子是將夜總會上下兩層打通而形成的,屋子的牆壁上寫滿了各式各樣雜亂的文字,角落間四周堆積著很多倉儲用的木箱、鐵桶,甚至有大型的鐵皮集裝箱,地上則散落著廢磚瓦礫,如果仔細觀察,更能發現一些開蓋木箱裡用報紙包著的、長短不一的刀具、棍棒、纏繞在棍棒上的鐵鏈和一頭削尖的鐵通(鋼管),十幾台摩托車倚牆停靠,幾個看起來歲數不大的年輕人,正側坐在摩托車上,一邊吸煙一邊交談著什麽,他們中的有些人正將目光望向自己。
而真正引人注目的是正中央擺起的幾個寬闊的拳擊擂台和一些健身用的器具,這些看起來很不和諧的搭配,恰恰是地下活動理應具備的一切。
此刻,兩名體格健壯的男子,正在擂台上對撼、相互切磋。
“都停一停!”徐英站在門口喚道。
不過幾秒的功夫,屋中不知從哪聚過來足有二三十人,都是些年齡不大的,但見他們一個個身材挺拔,穿著與大街上普通的青年人無異,唯有偶然間無意露出的胳膊上、雕龍畫鳳的紋身,或可泄露他們的身份。
此時一眾年輕人聽到徐英的命令,連忙向他二人到招呼道:“英哥、湯哥!”
徐英問道:“今天來了多少人?”
其中一人便答:“一共來了29個,還有16個兄弟夜裡當值,這會兒不在。”
徐英介紹道:“好,這是你們楚淵大哥,身扎咱們龍城十二底(紅棍別稱),四二六都知道吧?”
“出來混的怎麽會不知道!”其中一個手下笑道。
“那你說說看,這四二六是什麽意思?”
那人不假思索,便答道:“紅棍,是金牌打手的意思,和四三二(草鞋)、四一五(白紙扇)職位並列的大哥。”
徐英笑道:“可以啊,看來你們還都不糊塗,楚淵的資歷比我要久,五年前就跟著老大做事了,現在他剛剛從國外回來,希望大家以後都能尊重他。”
“那肯定了,資歷比英哥還久,我們這些小四九怎麽敢不尊重。”所謂四九是指正式入會的成員中等級最低的馬仔,地位介於大底之下。
“那還不打招呼!這幫榆木腦袋。”徐英吩咐道。
“淵哥!”一眾四九齊聲招呼。
“行了,都散了吧,小張你過來!”徐英壓低聲音說,“我讓你打聽中興那邊的情況,進展怎麽樣了?”
叫小張的四九便也低聲說道:“我問的道友,道友跟我說,中興最近正在大力招人,還備置了不少家夥,據說成車拉到市東邊的磚瓦巷子裡去了。”
所謂“道友”又稱“老同”,指的即是癮君子,他們平日無所事事,隻以吸藥為日常生活的樂趣,因此遊走於大街小巷之中,打聽各路貨色、行情、價錢,在此過程中,便也可以聽得許多不為人知的小道消息,因此在所有江湖角色中,屬這些道友消息最為靈通。
“他們近期有沒有什麽具體的行動、道友們有打聽到嗎?”
“道友說他們約定好今天或者明天來掃場,掃的就是我們這裡金海螺和西街那邊的遊戲廳。”小張如實匯報。
徐英聽得這個消息,便吩咐道:“好,你繼續跟住,這事我會和大哥商量。先去忙你的吧。”
“英哥,那我先下去了。”說罷,小張便從倉庫後面的門走了出去,出了夜總會後身的巷子,繼續去外面搜集情報了。
徐英問道:“小湯,大哥說他什麽時候來?”
“看時間應該快來了。”小湯看看手表。
“你先帶淵哥四處看看,這個環頭(地盤)我已經答應大哥以後歸淵哥罩了。”徐英邊說,邊點起一棵煙,“淵哥,你先在這四處看看、聊聊,有什麽事再叫小弟。大哥說他一會就來。”
楚淵找了個乾淨的地方坐下,笑道:“那正好,我就在這看他們練拳好了。”
突然從前面的夜總會裡跑進一個小弟,神色慌張地說:“英哥,不好了!來了幾個客人,身上都穿著中興的衣服。”
“中興什麽時候出隊服了?”徐英笑道。
“我也不知道,他們穿著統一的大背心,前面寫著中興,後面寫著散打王。”
徐英聽了更覺可笑:“這天氣了還穿背心、可真不怕給凍死,還寫著“散打王”,不會是要飯的吧?給點東西,讓他們走人。”
那四九慌張道:“不是,他們一個個虎背熊腰,並不是什麽簡單的小混混。”
“來了多少人?”徐英淡然問道。
“四個。”那四九回答。
“你看仔細了?外面也沒人接應他們?”
“看的仔仔細細,從下了車到進來,隻有他們四個。”那四九肯定地說。
“區區四個人就敢來這裡?看來不是掃場(砸場),是挑釁來了。不過他們沒出格,我們也不能動他們,給人留下把柄就不好了。你叫魚蛋按規矩辦,我倒看看這四個人能耍什麽花樣!”
一旁的楚淵起身問道:“中興的人來了,我們用不用出去看看?”
徐英輕描淡寫地說:“淵哥多心了,這種事時常發生,無非就是賭賭氣,再說有魚蛋在前面,你在這坐穩等大哥他來就是了,這種小事不值得操心,讓底下人去做就好了。”
楚淵說出自己的擔憂:“隻怕這四人來意不善,是中興派來刺探的前哨。”
“這個我自然懂,所以我才把兄弟們都放在這,這場子多少人手、人員能力如何,我一概不外露,保他們什麽也探不出來。”
“這樣我就放心了,先派人來打探看場的人數,再搞突襲在國外也是慣用手法。好在你老兄警覺。”楚淵笑道。
這時候徐英的電話響了起來,正是在前面忙裡忙外的魚蛋仔打過來的。
隻聽電話中說:“前面有幾個人買了酒水,全是清一色的高檔酒,讓我們打四折還讓經理出來一下,我這就把他們趕走,和你請示一聲。”
徐英笑道:“不用趕了,既然他們這麽無理取鬧,我就去會會他們,現在人在哪?”
魚蛋說:“在第三間包房裡,正在唱歌、喝酒。”
“他們不怕死,就帶他們到樓道見我,另外通知前面把會所大門看好了,別讓人鑽了空子。”徐英一邊叮囑一邊動身,要往前麵包房走去,“那四個不知死活的果然來搗亂,還要見我,我倒要會會他們。”
楚淵聽完一笑:“兄弟這麽聰明的人,怎麽會中這樣的伎倆,他們想見你,怕是對你不利,你是這地方的負責人,怎麽好以身犯險呢?萬一他們身上有噴仔(手槍)……”
“前面的安檢門就是防人帶槍,他們進得來,我徐英就不懼。”
“不過萬事小心些好,我陪你一同前去看看。”楚淵主動請纓。
徐英見對方放心不下,索性便說:“既然你這麽擔心小弟,那就一起來吧,正好了解一下中興走狗的模樣,有時候該出頭還是要出,否則底下人會很難處理,我們混的還怕拋頭露面不成。”
楚淵站起身來,徐英則囑咐小湯:
“湯兒,你在這裡陪兄弟們,我帶淵哥去前面玩玩。把後面看住了。”
“哦,知道了!”小湯一口應承。
兩人便穿過走廊,向左來到一間包房前,隻聽得屋內陣陣巨響,幾秒後卻又歸於了平靜。
只見魚蛋正站在包間的門口,一動不動地站著。
楚淵向屋內望去,發現一個身穿黑色風衣的男子背對著門口、傲然而立,在他面前,正有四個人倒地不起,此刻正在地上連滾帶爬地掙扎。
那身穿黑衣的男子便開口問道:“你們來這裡做什麽?”
隻聽四人當中的一個,趴在地上,連連求饒:“我們兄弟四人都是中興社的,本來想來這裡探探風,想不到卻遇上大哥您了!我們仰慕您已久,以前隻遠遠地看見過您,想不到今天在這兒遇見,您放我們走吧!”
另一個人也哀嚎著說道:“我們哥幾個在中興社號稱散打王,所以上面才派我們來這裡鬧點事出來,試試這裡看場的人手到底有多少,想不到隻碰見您一個,我們就抓瞎了。”
那黑衣男子便問:“探聽消息?你們隻要老實交代,我就放你們幾個沒出息的走!”
那幾個人此刻才扶著牆和沙發掙扎起身來,七嘴八舌地說道:“今晚中興社要派人來掃場,所以讓我們探一探……”
那男人怒嗔道:“今天事情趕到這裡,你們幾個中興的小子無事生非、打傷了我的人,否則我也不會髒了自己的手。都從我眼前消失。快滾!”
幾個人連滾帶爬地蹭出包間,徑直向門口奔去。
原來幾人方才尋釁滋事,打傷了金海螺裡的一個服務生,剛好要這個黑衣男人撞見、將他們盡數撂翻,才落得如此狼狽的下場。
這四個平素裡當打的壯漢,在他面前竟做不得絲毫手腳,任由他打到求饒!以一敵眾,此人絕非尋常。
楚淵定睛望去,當下便已看出這人是誰了。
這時,那男子恰好回過頭來,他首先看到了徐英,臉上的怒火便一掃而空。
從楚淵的角度望去,兩人身材、體格相差不多,但站在他面前,徐英不多不少的欠缺了幾分豪氣,平素的一身瀟灑也不免被這男人的氣焰壓了下來。
男人的威勢來自於他英俊的五官:他的額頭寬闊,一看便知有大將風范、用人之能;他的眼神如炬,彰顯了一往無前、不畏任何挑戰的勇氣和自信;挺直的鼻梁流露著剛正不阿的道義;劍眉微顰,飽含了一路所經歷的風霜困苦、九死一生。
正值而立之年的他神采熠熠、烏黑茂密的長發別在耳後,顯出江湖人的做派,他此刻精力充沛,事業有成。
當這些罕有的奇相聚集於一身時, 恍然間看到一身銀鎧征塵、揚鞭隴西的岑彭;又如古西涼沙場翩飛旗影下,橫槊立馬的錦馬超。
試問這等俊傑一出,誰敢與之爭鋒?
眼前這個男人,正是昔日叱吒西都、紅透半邊天的“打王”,如今的他更穩坐龍城幫西都堂主之位,其人正是――尹駿!
看到徐英身後的楚淵,尹駿上前拍著他的肩膀,欣喜說道:“老弟,你可終於回來了!”
下期提要:
#詳細介紹中興幫與西都市的淵源;
#尹駿下令八方,灑下一張十面埋伏的天羅地網!
#楚淵鎮守後方,卻聽得一名四九驚呼,外面出事了!
欲知後事如何,敬請關注下期:《火拚中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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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西都境內最大的兩個社團便是龍城幫和中興社,然而並不代表其他社團沒有勢力,如洪義、龍鳳局、清竹幫等大小社團在西都境內也有很多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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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2:本書存稿數十萬,絕無斷更、爛尾的可能,故事情節環環相扣、波瀾起伏,深入人心的人物不勝枚舉,即將為眾位展現驚天地、泣鬼神的豪傑風貌!
注3:中興社對於西都而言算是頗為強勁的社團,但放眼整個千龍港,則不值一提了,因它的全部地盤都集中在西都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