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庵寺。深夜。
波多葉集帶著二十多個侍衛,正在和吳沁園對弈。
波多葉集身後的二十多人,都身材高大,穿著挺拔的中山裝,目不斜視,腰板兒倍兒直,十分有氣勢。
但是,在前面的波多葉集卻完全不能鎮定了。他盤腿坐在榻榻米上,搭在膝蓋上的一隻手握著扇子,另一隻手點著棋盤,整個人幾乎呆住。
千佛殺陣,竟然遇到了北鬥破陣!?
波多葉集額頭上的汗珠都顧不得擦,就睜大了眼睛看著眼前的棋局,似乎想要把棋盤給看出一個窟窿來才肯罷休。
對面的吳沁園也不催促,微笑看著他,偶爾悠閑地喝上一口茶。
波多葉集又硬著頭皮下了幾手,結果完全不是對手,他自己都感覺,棋面上的形勢,似乎有些勢均力敵了,很多新戰場,都是吳沁園佔優勢。
終於,波多葉集看著棋盤又是愣了好長時間,突然自言自語起來:“不可能……不可能的……千佛殺陣是……是無解的啊!這……這怎麽可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這一定是……?”
吳沁園微笑著,也不搭腔,就看著波多葉集失態的樣子,微笑不語。
波多葉集抹去額頭的汗珠,不甘心地低頭看著棋盤,突然很不甘心地一拳砸在桌角:“大師,這個棋局,真的是你破解的嗎?”
說完這一句,他自己都感覺自己實在是太失態了。這叫什麽話?他可是棋仙吳沁園,不是他難道還是別人?如果連他都破解不了,難道這世界上還有別人能夠破解嗎?!自己也真的是糊塗了,竟然問出這麽沒頭沒腦的話來。
“不。”吳沁園笑著道:“不是我破解的。”
“哦哦,對不起,是我失態了,我不該這麽問。”波多葉集都沒怎麽注意對方的回答,在他的腦子裡,對方一定會說“是的,是我親自解開的,不過為了解開這個棋局,著實費了一番功夫。”之類的話。
但是,他的腦子瞬間又清醒了,猛地抬起頭:“大師,您說這個棋局……。”
吳沁園微笑著道:“不是我解開的。”
波多葉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是您!?不是您!?難道是我聽錯了嗎?”他回頭看著自己的一幫屬下。
一個人湊過來道:“大師確實說,不是他解開的。”
波多葉集疑惑地問:“難道……棋聖他最近出現了?來到了這裡?”
吳沁園微笑著搖搖頭:“是另一個人。”
波多葉集湊過來:“誰!?”
吳沁園道:“我也不認識。”
波多葉集的嘴角抽了抽,突然走下榻榻米,一直走到門口的位置,恭敬地跪下,頭磕在地上道:“大師,為了戰勝十段,我苦求你許久,您也不肯出手,可是我和我的家族,都真的需要這次勝利!”
“我……我……如果不能贏這一次,我……。”波多葉集說著竟然哭了起來:“之前用這個‘千佛殺陣’故意難為前輩,想用這種方式讓您出山幫忙,是我的草率!我萬萬沒有想到,這樣的棋局,前輩竟然也能夠參破,並且轉敗為勝。前輩是我見過的最厲害的棋手,沒有之一,這一次,晚輩跪求前輩,如果您不答應,我就貴死在這裡!”
吳沁園站了起來,一身中式長袍飄飄然像仙人一樣。
“波多葉集公子,請您起來吧。”他歎了口氣:“我是個華夏人,在日本多次擊敗高手,引得日本圍棋界對我十分忌憚,現在我連個棋手的名分都沒有,所謂的棋仙,也不過是民間私自叫出來的而已,‘十段’可是確確實實的頭銜啊,我沒有資格和他對弈。”
“況且我遠遁山林,就是不想參與家族爭鬥。圍棋是風雅的,我一直不讚同用圍棋來賭上家族命運,這一次,不是我不幫您,而是我根本就沒辦法幫您。一但我出手相助,華夏國和日本國,就都沒有我的容身之處了。況且,這個棋局,真的不是我解開的,憑我的本事,還解不開這個棋局。說實話,最後的一晚,我都幾乎要認定這是個死局了。”
波多葉集哭的稀裡嘩啦:“前輩,大師,棋仙!您有著無與倫比的影響力,和深不見底的棋力,除了您,沒有人能夠救我一家人的性命。我求求您,別說這個圍棋不是您解開的,天底下還哪裡有您解不開的棋局了……,我知道您是怕麻煩,只要您肯幫我這一次,我保證,全世界您喜歡哪裡,我們就在哪裡給您買下最好的宅子別墅,雇好仆人,備好一切用度……。”
吳沁園擺擺手:“波多葉集少爺,真的不是我不肯幫你,實在是……。而且,這個棋局,真的不是我破解的。”
波多葉集道:“好,既然大師您說這個棋局不是您破的,那您說說,這個棋局是何人所破?”
吳沁園道:“這個棋局,是一個意外闖進我的寺廟裡的年輕人破解的。”
波多葉集鼻孔噴氣:“大師,您也算是出家人,怎麽可以騙我呢?”
小池立刻不高興了:“波多葉集施主,你什麽意思!?我師父說不去不去說了一萬多次了,也告訴你這個棋局是被人破的了,你不信就拉到,幹嘛說我師父說謊!?那天那個小子破解這個棋局,用了整整一晚,我也在跟前看著呢!”
“小池!”吳沁園道:“不許無理。”
波多葉集也感覺自己語失,吳沁園是什麽人?這種宗師級別的人物,根本不在乎拒絕自己,而且都拒絕這麽久了,還在乎這最後一次!?以他的風格,根本不需要撒謊,不想去就說不想去,自己還敢把他怎麽樣啊?
但是,波多葉集知道,這裡是自己最後的希望了,他豆大的淚珠掉落,扯開自己的衣服,一伸手,身邊的人遞過來一把短的戰刀。
“大師,我為和十段一戰,如今如本棋手已經沒有人敢染指,現在您又見死不救。波多葉集為證明本心,願在此切腹!天地為證!”
吳沁園一見,這個小夥子現在十分激動,看樣是來真的。立刻有些慌神了。
自己這裡畢竟是個寺廟,人家來求你幫忙,結果你為了自己的安全,死活不幫本來就說不過去,要是真的逼得他這樣的人物在這裡切腹,死在寺廟裡,那也太不好聽了。
他趕緊攔住波多葉集,急的不行,突然想到:“如果我幫你找一個人,去和十段一戰,可以嗎?”
波多葉集一愣:“啊?找別人?誰啊?”
“呃……。”
就在吳沁園猶豫的一瞬間,小池道:“師父,你不會是讓我去吧?”
波多葉集看了一眼小池,又哭上了:“我還是切腹吧。”
小池當即牙齒變尖吐槽道:“我怎地啦!?你這是什麽意思!?”
吳沁園趕緊攔著道:“不是,不是小池。”
波多葉集眼角掛著淚:“那是誰!?”
吳沁園道:“就是破這個棋局的人。”
波多葉集擦了眼淚:“這個棋局……真的不是您破的?”
吳沁園道:“真的不是。”
波多葉集驚道:“您都破不了的棋局,還有什麽人能破解?!不會真的是個小孩子吧?”
吳沁園點點頭:“那個少年看上去不會超過二十歲,唇紅齒白,表情天真,性格憨厚。”然後感歎道:“往往是這種淳樸憨厚之人,方能參悟天地正道。”
波多葉集想了想:“他叫什麽名字?”
吳沁園左右看看,波多葉集轉身嚴厲地道:“你們都退出去吧。”
波多葉集的一個心腹不想出去,他很擔心波多葉集真的在這裡切腹,一臉的關切。
波多葉集一瞪眼睛,使個眼色:“出去!”
那人便和眾人一起走了出去,小池觀賞了門,幾個人再度回到榻榻米上,坐下開始聊天。
吳沁園道:“他的名字,叫李懷風。”
“李懷風!?”波多葉集想了想:“好像有點印象呢,這個名字……。”
小池剛要提醒,波多葉集立刻啊地一聲大叫:“我想起來,是個華夏人,開始有人說他在黑崎龍二的府上殺了兩百多人,但是之後抓住了凶手, 也沒有辦法證明就是李懷風,對不對?!這麽說來,他不是凶手,而是棋手!?”
吳沁園微笑道:“那些我不知道,但是他是棋手是一定的,而且,是個十分詭異的棋手。”
“詭異!?”波多葉集來了興致:“怎麽個詭異法?!”
他心裡想,不怕你不詭異,不怕你路子野,就怕你沒本事。
吳沁園道:“你知道,十幾歲的少年天才,加上對圍棋無比的天賦。但是這還不是最詭異的,最詭異的是,他的氣場,圍棋氣場,會讓我都感覺如臨大敵,十分緊張。”
“哦!?”波多葉集的心開始跳了起來:“能讓您都如此看重!?這樣的人,可是鳳毛麟角啊!”
“但是,這個人有一個最奇怪的,讓我很不能理解的怪異行為。”吳沁園道:“每每回想,我都會有些費解,那就是……。”
吳沁園轉身,看著波多葉集,說了一句,讓波多葉集,也愣住了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