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不出所料地，薩妮婭又是第一個醒來。

　　她看著周圍睡得十分安詳的夥伴們，面色略帶溫柔，然後起身打開了門，在有些微涼的清晨的空氣之中，仔細檢查著貼在房屋外圍的聖符。

　　被幽靈類生物接觸到的瞬間聖符上的文字就會自動點燃，開始緩緩釋放出秩序的力量，而如果有許多的幽靈聯合起來攻擊同一方向的話，這個方向的聖符消耗也就會更快一些。

　　“……”薩妮婭檢查了一會兒，安心地點了點頭。

　　所有的聖符消耗都是差不多，上面精美繁複的文字還剩下約莫五分之一的長度——等到這些文字完全消失了，白金色的符紙就會變成毫無用處的空白紙張，但若在24小時內回收，由一位七階以上的光輝神殿神職員在教廷的神聖之所(注釋1)裡頭重新書寫的話，它們就又可以被使用了。

　　不過薩妮婭她們眼下顯然沒有這個機會，並且出於警告後人的想法，黑發少女決定將這些東西留在這裡。

　　她重新打開大門，清晨的時間是魔力最為薄弱的時候，因此以她的階級完全不用擔心那些虛弱的幽靈會對自己造成傷害。

　　如果是無階的平民的話或許還會因為體內能量不夠強大而被侵蝕附體，但達到三階的正式職業者已經基本免除了這種可能性。

　　“吱呀”打開木門，薩妮婭看見米拉已經坐起了身子，拿出她的牙刷準備洗漱。

　　“唷”看見黑發少女進來，白發的王女殿下微微一笑，朝她打了個招呼。

　　口腔的健康在戶外是非常重要的，特別是對於經常需要和各種危險的魔獸打交道的傭兵們來說。

　　因為牙疼或者口舌生瘡而吃不下東西，首先體力上就會變得差上許多，其次那不間斷的疼痛也會使得心理方面變得暴躁、不冷靜起來，種種這些都是會直接導致傭兵們出現死傷的原因。

　　因此在牙膏這種東西被一位大煉金術師莫名其妙地發明出來——順帶一提他本來想做的是某種新式的盔甲保養劑，但材料拿錯把薄荷給丟了進去——總之這種散發著清香並且能夠保持牙齒健康的東西在被發明出來以後即刻暢銷大陸。

　　“嘿，早上好”第三個醒來的是約翰，迷糊地揉了兩下眼睛之後金發的年輕人看向薩妮婭——對方正在檢查屋內的一些聖符的情況。

　　——昨晚薩妮婭負責的是第一班的守夜，米拉負責第二班。

　　說實話經過昨天的情況薩妮婭對他們這些菜鳥的能力有些擔憂，但無奈經過一天的跋山涉水她自己也是十分疲累，因此沉沉睡去。

　　一張聖符的有效范圍是它貼出的位置的上下各一米又三十三公分，總計超過兩米半的范圍，而一般的房屋都會超過3米，所以只能防護到一樓的區域。

　　這也是為什麽他們會在通向二樓的房門上貼著聖符的原因，幽靈雖然是本能地厭惡著生者而沒有任何智慧的靈體，但四處遊蕩依舊有可能會被它們闖了空當。

　　薩妮婭仔細地檢查了一下，屋內的聖符同樣完好無損，她這時才長出了一口氣，開始準備起早餐來。

　　本來而言地板也是她們需要注意的地方，但確認了這片區域沒有惡靈加上條件所限薩妮婭就沒有在地板貼上。

　　大地的元素是溫和而慈祥的，帶有惡意的靈體生物在裡邊行走會非常艱難，因此只有強大到惡靈一級的個體才能夠穿過，而這樣的個體如果要來到，勢必會對聖符造成高度的損傷。

　　當然如果是高階的聖符的話就可以完全將之阻擋在外的，不過薩妮婭她們攜帶的聖符只是最低階的而已。

　　畢竟惡靈級別的存在實在太過少見，除非黑發少女一行人自己作死，跑到教會明令禁止的某些邪異區域，否則要遇上惡靈的幾率就跟在旅行之中遇到惡魔一樣，不能說沒有，但絕對不會太高。

　　……

　　逐漸醒來的一行人接連洗漱之後好好地享用了早餐，一天過去這些年輕人們心中的熱血都是被激發了出來，微涼的空氣和戶外的行動都使得他們雀躍不已，興致勃勃。

　　重新穿好皮甲，將武裝帶束緊，整理好墊子和毯子背上背包，這群年輕的傭兵們再一次踏上了前進的道路。

　　……

　　“嗯……”五個小時後，小隊停在了一片林間的小空地之中。

　　這個地方似乎曾經有德魯伊來過，中央一塊亮白色的大石頭上面有古舊的橡樹和寄生檞的形象，只不過從上面已經乾裂掉落的綠色草本顏料可以看出，應當已經至少過了有五六年的時間沒人打理了。

　　“看出來了麽?”約翰皺著眉緊盯著手上的簡易地圖，而我們的薩妮婭則在一旁仔細檢查著樹木，企圖從裡邊發現一些個什麽蹤跡。

　　“……根本對不上啊”金發的年輕人略帶煩躁地甩了一下手中的簡易地圖，不過他也明白這怪不得誰，坦布爾山脈腳下延綿不絕的森林地勢繁複廣闊，先不提各種危險的魔獸生物，其複雜的地形就決定了繪製地圖絕對不會是一件簡單的活兒。

　　因此大部分的地方也只有憑借老一輩傭兵們記憶繪製出來的大概方向的簡易地圖。

　　而這種地圖在迷路的時候能夠派上的用場小之又小。

　　“薩妮婭?”辮發的少女將希望轉向了一向靠得住的我們的主人翁，然而薩妮婭此刻卻也深深地皺著眉，她矮下身子從樹根的部位撿起了某樣東西，然後手指輕輕磨搓。

　　“這邊的樹木受過魔力的影響”薩妮婭轉過了頭，臉色不大好看地說道:“因此出現了一定程度的偏轉，我們沒辦法依靠樹木的生長來辨別位置——但這只是其次”她抬起了手，朝向眾人的方向。

　　黑色的皮質手套前端是某種黃色的粉末狀物質，就在幾人疑惑的時候薩妮婭接著開口說道。

　　“這是硫磺”

　　“而且留下的時間不會超過3天”她臉色沉重，而幾位年輕人也意識到了什麽，他們不由得稍稍顫動起來，希亞更是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不斷地探視著周圍的森林，仿佛裡邊有個什麽東西在窺視他們一般。

　　“你的意思……是這裡有惡魔來過?”總算還有人比較冷靜，金發的青年心中雖有些戰栗，但身為隊長的責任感還是讓他鼓起勇氣說出了那個詞語。

　　“嗯”薩妮婭點了點頭，她看著自己的友人，米拉在聽見薩妮婭的話語——不、在她檢查起地上的東西的時候，就悄悄地拿出了她銀白色的長槍，警戒著周圍。

　　“而且不止是有惡魔來過那麽簡單”薩妮婭環視了一下周遭的樹木，這些高大的落葉喬木上很多都呈現出詭異的生命形態——根部發黑、夾雜著灰敗呈現一副死相，而高處的樹冠卻如同其他樹木一樣完好無損。

　　她以她的經驗稍作判斷就明白了這一切的原因。

　　“有人在這個地方召喚了惡魔”薩妮婭開口說道，這是典型的玷汙法陣所導致的環境影響，少女從樹木還沒有完全枯死這一點判斷出實行的時間不會太遙遠。

　　“……可是，為什麽”希亞有些難以理解，即便在同齡人當中屬於比較聰明的存在，但很多知識只有法師能夠接觸得到，因此梳著辮子頭的少女緊皺著眉頭問道。

　　“契約”薩妮婭還未出聲，白發的王女殿下當先開口為她解釋了。

　　“或許是為了強大的力量，或許是為了某個得了不治之症的人”

　　“召喚惡魔，以自己的生命作為代價換取某些東西”米拉沒有回過頭，清澈的雙眸警惕地來回掃視著周遭的環境，而嘴上未停，接著說道:“惡魔要從地獄來到陽光下沒那麽容易，但是如果有人召喚的話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嗯……”米拉說完，薩妮婭輕輕點了點頭，朝著約翰說道:“所以你怎麽做決定?”

　　她蹲在地上，由下向上認真地看著這個年輕人，已經發現有惡魔出沒的這片區域倘若再盲目進入必定會帶來極大的危險性，即便有她和米拉在，也不見得能夠做得了什麽，畢竟能夠被召喚過來實現某些目的的惡魔，一般都是較為強大的存在。

　　“傭兵團的試煉任務可以下一次再做，有效期總共有30天，我們可以先原路返回”她轉頭，以她的經驗自然不會做毫無準備的事情，這裡對於薩妮婭而言也是第一次行走，因此她在許多地方都做下了標記。

　　“原路返回之後通知帝國軍方，又或者法師協會的人，待到他們清理完了以後再重新進入完成任務”她沒有用很高的聲音，只是平靜地闡述著目前所擁有的選項。

　　“不過……”薩妮婭認真地看了一眼這幾名剛剛畢業的年輕人。

　　“我們也可以選擇照著這個方向繼續前進，這片森林十分廣袤，被召喚出來的惡魔是有一定目的性的所以不會在原地遊蕩肆意傷人”

　　“並且萬一遇見了，我們還可以記錄下來具體的形態以通報軍方或者協會的人”黑發少女平靜地說完，站起了身子。

　　武者一旦心中有了放棄的念頭，那麽就無論如何不可能再成功。

　　她用眼角余光最後看了一眼約翰，然後走到一旁和米拉一起警戒起來。

　　薩妮婭對於他們這個小團隊而言終究只是外人，無論她的資歷和處事能力是否在約翰之上，這種事關到所有人生死存亡的事情，還是必須交給真正的隊長來判斷才行。

　　“怎麽樣”白發的王女殿下手持銀白色的長槍，偏過頭看著她的摯友。

　　“得看他了”薩妮婭沒有回頭，但米拉知道她指的是誰，她和黑發少女保持著一定的間距，警惕著四周的動靜。

　　“……”約翰皺著眉，眼神來回地在自己的夥伴們身上掃視——特別是希亞，他看了這名有著閃亮綠色眼眸的少女足足八次。

　　金發的年輕人成為小隊隊長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契機——好像不知不覺中，他就變成了帶頭的那一個人。

　　但此刻約翰面臨的是真正的抉擇——就如同千年前大戰戰場上任何一位隊長， 任何一位指揮官一樣。

　　他不再只是那個帶領著一群人去玩鬧，共同做一件事情的領導者。

　　現在年輕人肩負著的是整個小隊的生死存亡——他明白前進有多危險，從那名黑發少女第一時間告訴他最好離開這片森林的時候他就明白了——並且惡魔這種生靈，在大陸范圍內都是凶名赫赫。

　　但青年人更加明白後退會帶來的東西。

　　怯懦。

　　他不希望這些夥伴們，不希望她露出那種略帶失望的神色。

　　但前進?

　　前方是一片迷霧。

　　什麽東西都看不清楚，什麽東西都說不清道不明。

　　一行人的生死全部掌握在自己手中，自己的一句話可能會導致這些人再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金發的年輕人咬緊了牙關，最後一次環視了一眼夥伴們。

　　“我們，前進”他神色嚴肅地說。

　　注釋1:神聖之所，教堂又或者神殿之中秩序的意志，也即‘神力’最為充裕的地方，一般聖水和聖符以及對武器進行神聖祝福都會在這種地方進行，而參照教堂或者神殿的規模，其神聖之所的強大程度也會有所變化。

　　(早知道求收藏這麽立竿見影我就早點幹了orz，謝謝各位讀者老爺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