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地並不大,黑發少女醒來的消息很快就為所有人所知。
約翰帶著十分複雜的神色看著她,但最終只是鄭重地點了點頭,什麽都沒有說出來。
倘若以理智而言,在那種情況下薩妮婭做出的行動不單單是對自己生命的不負責任,也是置他們這些戰友於危險之中。
這不像金發的年輕人所知的這名少女所會做的事情。
——她給人的印象一直十分冷靜而成熟,雖然從外表看來年歲差距並不大,但在處理許多問題以及日常的言行之中年輕人都能夠看出她並不是那種會衝動又毫無警告地使得全隊陷入危險的人。
——但他很慶幸她做了那樣衝動的行為。
就好像大部分剛剛畢業的學生一樣,即便學院所學的知識以及他們自己的理智都知道在那種情況下自保才是首要的,但連嘗試都沒有就選擇逃跑的話,心底總是有股不舒服的感覺。
因此他現在安靜地看著這個女孩子。
她在小隊其他幾人的環繞中有些無奈地笑著說自己並沒有什麽大礙。
薩妮婭為什麽能夠做出那樣衝動的決定,約翰清楚地知道。
因為她很強。
在她昏迷過去的時候,那位白發的王女殿下已經將之前未告知他們的一些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雖然約翰也略微猜到了幾分。
薩妮婭的強,是整個小隊加起來都不及的那種程度。
想變強。
年輕人的心中冒出了這個詞語,然後就好像點燃了一支怎麽滅都滅不掉的火把一般不斷地在他的心底晃動著。
……
“呼……”終於應付完這幾個好奇寶寶的薩妮婭,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她稍微活動了一下自己的雙手,這具身體的恢復力從在地下墓室被‘殺死’的那一次開始就變得異常強大——她的手臂現在已經不像之前那麽酸痛了,雖然依舊無力但也只是相對薩妮婭的階級而言。
三階職業者的臂力揮動雙手劍的話即便不使用鬥氣加速技巧都足以將一個人從肩部劈成兩半。
現在的她只不過暫時性地失去了那種力量,還不至於變成什麽都做不了的廢人。
只不過……
達到正式階級的魔法師能夠感應得到自己身體內的魔力,薩妮婭臉上掛著淡淡的苦笑,她現在的魔力流量就好像是那些個魔法劍士一般,細小又微弱,連一個最低級的火球都無法施展出來。
衝動的代價吧,她想著,緩緩踱步走到了那名被她救下的銀發女性的身畔。
對方正在照顧著那個棕色頭髮的青年,薩妮婭略一觀察就判斷出對方只是受到重擊而失去意識了。她看了一眼,這名青年穿著的盔甲顯然是高等的魔法造物,附著了卸力法陣的它即便是精英蠻魔也要費很大的勁才能夠摧毀。
此刻胸甲上一大兩小的三枚寶石都已經碎裂黯淡無光,但托得它們的福,棕發的青年並沒有受到特別嚴重的傷——不過這是薩妮婭作為專業人士的判斷,這名尚在蘿莉年紀的女孩顯然不可能有這種見識,因此她只是不斷用擔憂又哀傷的神色看著躺在由薩妮婭他們的小隊提供的被褥上的青年,抓著對方的手泫然欲泣。
在這麽近的距離看起來,薩妮婭發現,這個名叫奧蘭多的女孩子真的和艾莉卡太像了。
倔強又不屈的神情,貼近自然之中帶著一絲高嶺之花般的神秘氣質的面容。
只是她絕對不可能是艾莉卡——冷靜後的黑發少女很清楚地認知到這一點。
艾莉卡已經死了,這個人充其量只是個長得跟她很像的人罷了。
“他沒事,不用擔心”一些些的情愫很快被理智所代替,薩妮婭深呼吸了一會兒,然後用她一如既往平靜的語調說道,而銀色長發的女孩這才回過了頭,眼角帶淚地看著她。
“啊……”她稍稍驚訝了一下,剛剛薩妮婭醒來的時候銀發女孩並未走過去,沉心於面前的棕發青年的她連周遭那麽大的動靜都未被驚動,而傭兵小隊的人也並未打擾到她。
“那個……謝謝”她上下掃視了一下,並未發現薩妮婭有之前那十分鮮明的雙角和尾巴,神色顯得有些疑惑,但還是誠摯地朝她行了一禮,鄭重道謝。
“嗯,沒什麽大不了的,你不用太擔心這個人”她說道:“他只是暫時性地失去了意識,加上之前你們應當是經過相當長時間的跋山涉水吧”薩妮婭看著那張和艾莉卡驚人地相像的臉,心中卻十分平靜。
“讓他好好休息一下就行了”薩妮婭說完,轉過了身,朝著自己休息的地方走去。
“那個,謝謝你”奧蘭多的聲音在身後傳來,但黑發少女沒有再回過頭,只是安靜地走到了米拉的身旁坐了下來。
……
約莫半個小時後,不知道是不是聞到了剛好煮熟的食物的香味,被奧蘭多叫做巴利亞的棕發青年捂著腦袋啊了一聲直起了身子,然後看著營地,呆滯了一會兒之後似乎是理清了思路。
於是他朝著最有隊長范兒的人——金發的約翰行了一禮,言以致謝。
約翰他們沒有說什麽,只是讓他們兩個也過來一同進餐。
野外的飲食雖然托這一個世紀以來的魔導科技普及化而更加容易保存,但說實話食材構成從很久以前開始就沒什麽變化。
就地取材的各種肉類和野菜,耐儲存但吃起來沒什麽味道的麵包,以及一些熏肉香腸之類的預備無法捕獵的情況下可以食用的能放比較久的食物。
薩妮婭拿起一根長棍麵包,稍稍烤熱的它散發出一股好聞的小麥香味,她從中間折斷,然後將其中之一遞給米拉,白發的少女立即由一旁拿出一小罐蜂蜜,均勻地抹上一層然後分給了周遭的隊友們。
臨時營地中央用木頭做的烤架上插著一隻不算大的野豬,雖然這一片區域犬科的魔獸比較少,但是約翰他們還是謹慎地沒有使用孜然一類的味道特別濃烈的香料。但只是抹了一層鹽巴的野豬在一天跋山涉水並且還經歷了緊張的戰鬥的小隊眾人看來還是食指大開。
希亞用她的那把伊格獵刀從架子上的野豬腿上切下一些肉來,依次分給眾人。
在道過謝以後,略嫌擁擠的小營地陷入了安靜的進餐。
饑餓是最好的調味料,一整隻不大的野豬顯然是不怎麽夠他們十個人吃的,不過希亞顯然也是考慮到了這一點,因此在切分了野豬肉以後她立即在簡易烤架的第二層加上了兩隻早就準備好的野兔。
晚餐有序的進行著,棕發的巴利亞褪下了他的那身黑色盔甲——這個年輕人年紀大約比在場的傭兵小隊成員大上三四歲,有著和約翰相仿的身高,但體形更加健壯,行動之間透露出一股軍人的果斷和剛毅。
他咬著手中的兔腿,神色略微帶著一些黯淡地開口道。
“約翰隊長……”他看著金發的年輕人,語調平穩而沉重:“我的戰友們都……”
“是的,很抱歉,巴利亞先生”約翰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認真地回視著對方的雙眼說道:“我們趕到的時候他們已經全部犧牲了,隻余下您和那邊的奧蘭多小姐”
年輕人用上了敬語,因為這位名叫巴利亞的青年乃是七階的大騎士,遠遠要比約翰高出許多——並且還是貴族。
“你們無需道歉”棕發青年搖了搖頭:“能夠救下我們就已經需要莫大的勇氣了,畢竟要對抗的可是一頭精英級別的蠻魔”他說著,神色略微有些陰沉,顯然是想起了那個龐然大物的恐怖之處。
但青年緊接著將臉朝向薩妮婭的位置。
剛剛他也已經對事情的經過有所了解——這是軍人的天性,他不可能迷迷糊糊只知道自己被救下了就滿足,因此他也知道了是這名黑發少女獨自一人攔下了那頭蠻魔的攻擊。
說實話在青年看來這十分荒謬。
即便現實確切地告訴他這一切是真的,但就連高階大騎士的他被蠻魔直接擊中也必定會受傷,而面前這個黑發少女看起來只是略微有些無力罷了。
巴利亞的眼神自然不可能逃過薩妮婭敏銳的五感,但她並沒有做出什麽特別的舉動,只是任對方觀察著自己,自顧自地用軍人的速度解決著自己的晚餐。
因為她知道自己還有更大的麻煩——在自身的力量本源受到損傷的情況下她動用了那份力量,原本就不怎麽穩定的魔力池現在幾乎是到了要崩潰的程度。
因此薩妮婭滿心隻想著快點解決晚餐,然後去休息以及冥想,將自身的魔力穩定下來。
巴利亞在他身旁的奧蘭多不滿的眼神之中盯著我們的主人翁看了近五分鍾,然後歎了口氣,重新撕咬起因為變涼而有些發硬的兔腿。
……
晚餐很快結束,薩妮婭無言地第一個走開,到了一旁她和米拉休息的地方盤坐下來,開始冥想。
而棕發的青年巴利亞見狀,心中也略微有了一絲明悟。
顯然,如果她是一位法師的話說不定確實能夠做得到,雖然就年紀而言薩妮婭不可能是什麽資深的大魔法師,但法師們多種多樣的遠程手段要比騎士近身和蠻魔硬碰硬來得安全,因此纏住它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心中的疑惑稍稍解開以後,巴利亞看著薩妮婭閉著雙眼安靜的側臉——這時一陣林間的微風拂過,這附近似乎有藍楹花樹正在開花,幾片紫藍色的花瓣飛舞而過,讓青年一瞬間陷入了呆滯。
“該不會…….”他走上前去,我們的主人翁注意到這動靜,小臉略帶不悅地睜開了眼,仰視著這個人。
“那個”青年大騎士開口,然後又安靜了下來,好像是在下什麽決心似地。
“有什麽事嗎?”薩妮婭面色平靜,剛剛的冥想讓她的擔憂減輕了許多,顯然魔力池並沒有像她想象的那樣完全崩潰——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們的主人翁就會失去她的魔力,重新變成一個普通的劍士了。
只是受到過損傷的魔力池容積變得非常小,但也所幸這半年來她一直都沒怎麽動用過魔法,因此積攢下來的魔力剛剛好夠之前的使用。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暫時而言是不會有什麽大問題了——因此少女並未因冥想被打斷而惱火,她只是平靜的,在藍楹花的花瓣飛舞下抬起臉,看著棕發的青年。
“那個——你在十幾年前,是不是曾經到過櫻谷鎮,你知道的,就是帝國南方的那個——”巴利亞略微有些口舌不清,這並不是他的風格,由此可見他問出的話語是下達了多麽大的決心。
“……”黑發的少女陷入了沉思,似乎是在想些什麽,這讓巴利亞略微有些緊張,他咽了一口口水,然後看見薩妮婭重新抬起了頭。
“嗯,我五歲的時候去過”黑發少女點了點頭,然後就見巴利亞呆了一呆。
“啊……”他發出無意識的聲音,然後仔細看著薩妮婭。
“嗯,沒什麽,打擾你了”棕發的青年非常陽光地笑了一笑,然後轉過身,走向奧蘭多的所在。
“你怎麽了,巴利亞,怎麽笑得那麽開心啊”銀發蘿莉的聲音從那個方向傳來,而我們的主人翁則皺著眉搖了搖頭。
“奇怪的人”她說著,閉上了眼睛,重新開始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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