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斷片之中記載的第一批真正意味上的人類,一萬一千年前第一次由血脈連接的部落形式蛻變到了城邦模式,與青銅這種金屬為伴,創建了人類初代文明的斯米亞人信奉世界是在一條巨蛇的腹中不斷輪回的。
被稱之為‘瓦格蘭莉卡’的這條巨蛇身軀無窮無盡,它的上身是深藍色的,深不見底——斯米亞人相信天空的顏色便是由此得來,而雲氣則是這條大蛇的氣息。
由此誕生的人類的最初信仰,對於‘圓’的印象也由此得來。
首尾相接的巨蛇瓦格蘭莉卡那長長的身軀便是人與萬物的一生,這是光明的,燦爛的。而它的尾巴和頭部,則屬於無盡的黑暗。
人類的先驅者們懷抱著敬畏地如是稱呼那片黑暗。
「夜天」
伴隨著生命繁衍生息的「白晝」,就好像永遠的光亮的對應一般存在的不盡黑暗,亙古悠長不可名狀。
萬物的誕生以及死亡皆發生於此——現代的學者和法師們認為那是斯米亞人對於生與死這種他們無法理解的形態,自恐懼之中誕生的信仰。
而就如同其他的信仰一樣——它也時常以人或者動物的形態出現在那些刻在泥板上存留至今的文獻上。
是福是禍如今已經無人知曉,唯一一項所有人都明白的,便是與這個名號相關的,無一例外都是重大的變革。
……
薩妮婭看著她手中的長劍。
剛剛被她擦淨的皓月呈現出一股無比瑰麗的色彩。
她的心緒稍微有一絲煩躁,自從遇見那隊龍騎士到現在已經過了一周以上的時間,自空港下降以後她們一群人就在全員九階以上的精銳部隊‘護衛’下分別開來,在空港附近兵營的位置被名副其實地軟禁了起來。
西森克家族到底想幹什麽?在圖謀著些什麽,她一概不得而知。
就仿佛被關進玻璃瓶子裡的昆蟲一般明明看得見外邊卻無法解除感受到的感覺,讓薩妮婭十分不適。
但她眼下也只能努力讓自己的心情平靜起來,主導權在對方那邊——她唯一能夠做的也只有靜觀其變。
想必對方將她們各自分開來並且毫無動作也是出於讓黑發少女一行人失去冷靜的考慮,畢竟再好的頭腦一旦被煩躁的思緒佔據了,能夠發揮出來的東西也基本為零。
看穿了這一點的時候是在她被軟禁在這個地方第三天時。
薩妮婭的性格自然不可能乖乖呆在這兒,雖然環境還算不錯——她所在的靠近軍營的這座居所是一所超小型的別院,只有三間屋子和一個院子,日常三餐所需都有專人送來,並且對她的行動也不是特別地限制。
因此在被一群全副武裝且時刻警惕的士兵押送到這裡的第一天晚上,我們的薩妮婭就出動了。
她舍去了身上所有可能發出聲響的東西,連武器都沒有帶就朝著來時的方向潛入過去。
但對方的警惕性異常之高,三班製且足足五百米沒有任何障礙物的平坦道路,加上還有法師的動態偵測魔術傀儡——饒是我們的薩妮婭身手比常人更加強悍,也還是被他們抓了個正著。
沒有意外的,抓取她的人是一整個中隊的劍聖。
對方全副武裝且不論武器護甲上都鬥氣流轉的模樣讓她明白他們知道自己在對付的是什麽樣的人——布羅法林的薩妮婭這個稱號可是因為她屠殺了超過一個中隊的劍聖得來的。
——雖然是在對方沒有準備的情況下突襲才成功的。
孰輕孰重,深思熟慮之後我們的薩妮婭乖乖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即便現如今擁有覺醒了的聖劍,且精通戰鬥法師技巧的她全力爆發的話一個中隊的劍聖根本不在話下,但考慮到這裡和兵營只有一牆之隔而且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同伴的所在,我們的主人翁只能乖乖聽話。
人身限制並不大,她甚至和那些巡邏的劍聖都有過幾次平和的交談,但只要扯上與外界或者她的同伴有關的訊息。對方就會立即告辭。
這種狀態她如果還沒辦法判斷出對手的意圖的話,六年學就白上了。
以不變應萬變是她當下唯一的選擇。
沒有什麽事情好做,薩妮婭只能將注意力放在自己手中的武器上面。
一手改變了戰士與魔法師之間巨大差距的人物,天空聖騎查爾斯·諾琺諾曾言“決定一流戰士和一流士兵區別的,是想象力與創造力”。
雖然我們的薩妮婭上一世曾經是精銳部隊,但早年生活以及這一輩子的學習讓她的思考模式更像一個傭兵或者冒險者——換句話說她時時刻刻在考慮怎樣更有效地發揮出自己‘個人’的力量,而非士兵那樣只需服從命令,舍去棱角融入集體發揮出‘團隊’的力量。
各自的利弊此處就暫且不提,我們將重心放到薩妮婭正在思考的事情上面。
顯而易見地,一把魔法武器會比普通的武器更加強大,不單單因為魔力增強的材質和特別屬性,高階的魔法裝備還一般會有特殊的功能。
皓月是一把聖劍,雖然它有過許多的名號,但薩妮婭還是更願意用這個名字稱呼。
接過它意味著承擔一些她此前從未準備好去迎接的責任,但要拋棄這把劍……薩妮婭看著那如同銀發女騎士的長發一般的劍刃,實話說她也是做不到的。
物品一旦被賦予了意味,一旦和某個人牽扯到一起了,就不再是平凡的日用品。
它變成了更高層次的東西,像是一種寄托,像是一種牽掛。
更別提——這把劍的許多力量即便是心思比常人更加穩重的薩妮婭也是十分中意。
“理想共鳴……”薩妮婭回想起在阿迪-薩繆的時候發生的那副玄妙的光景,自人心之中誕生被寄予許多美好願望的長劍擁有的力量其中之一便冠以這個聽起來就很強悍的名號。
而它所能造成的效果也確實名副其實。
人又或者其他生物的身體,說到底只不過是一堆血肉、毛發和骨骼組成的物體,就像三餐食用的肉製品一樣本應是死物。但如果有驅動這毫無生氣的物體前進的,被稱作‘靈魂’的能量質存在的話,又會大為改變。
區別生命與非生命之間的分界線,實際上十分模糊且小的可憐。
法師們對於‘靈體生物’的一大解釋是——在這方面他們總是要比學者更加專業——在一般情況下死亡的生物體內的意志也會隨之消沉,還原為最簡單的元素和精神力的形態——他們認為這也是大氣之中充斥著的充沛無屬性魔力——也就是被用來在空氣之中勾勒出魔法陣的力量的來由。
但在擁有實質的身體死亡之後,靈體有時並不會消失。如果某方面的情感和意志十分強烈的話,它會影響到現世,突破重重阻撓從而顯現出實體來。
只不過一般這種情況殘留下來的靈體都只剩下那一種極端強烈的情感,而別無他物。
比如憎惡,恐懼,仇恨。
被凌辱虐殺的人在扭曲著死去的時候,其他的美好的情感隨著肉體的死亡一並還原為最簡單的元素粒子,只有那份強烈到不論如何都不肯消散的恨意遺留下來,成為充斥著仇恨永遠遊蕩在世間的無頭亡魂。
——而這些亡魂,是無法被殺死的。
強烈的屬性能量——如同高等級的鬥氣,光明屬性的神聖法術,又或者單純的火球都可以將它們燒灼一空——但即便是傳奇強者也無法殺死一頭亡魂。
他們只能摧毀它的立身之本,但經過一段時間——或許是一年半載,或許長達上千年,這些純粹為負面情緒驅動的‘生靈’又一次會凝聚起來,遊蕩在天地之間。①
——而薩妮婭曾經以長劍之中的龐大魔力引出的那些金色的聖靈,廣義上也屬於‘靈體生物’的一種。
大陸上眾多的信仰大多有著自己的原型,只是在像奧托洛這種地區,絕大多數人都僅僅只是淺信徒,完全沒有能夠達到令聖跡降臨的程度。
但。
如果有一人心中的熾烈的情感加之以龐大無窮的魔力的話,即便是這些淺信徒心中泛泛而已的美好信念,也會隨之顯現。
這並不是個體的現象,而如同它的名號一般是一種集體的理想共鳴。
而薩妮婭手中握著的這把長劍,就有著將人的這種信念轉化為神跡的能力。
“唉……”黑發少女想著,長長地歎了口氣。
“如果能為我所用就好了。”她的神情略微有一絲頹廢與疲勞,當初在阿迪-薩繆銀發那種現象的時候她剛剛經歷過大起大落,心中意願旺盛因此能夠發揮出來也不甚奇怪,但要叫薩妮婭再一次調整出那種狀態來,她一時半會兒恐怕是做不到了。
如果能夠肆意激活這把長劍的特殊能力的話,她也不需要在這裡糾結了。
來一群士兵她揮一劍,根本不用自己動手,從士兵自己身上跑出來的信仰化身會成為這些人最好的敵手。
自己平日信奉的美好事物化作真實的靈體來攻擊自己,先不提是否能夠真正造成傷害,首先心理上的衝擊就十分巨大。
如果這樣還不夠的話……她仔細看著手中的長劍,回想起了藍他們的話語。
萬物皆有正反兩面,即便是被賦予美好願望的聖劍也一樣。
“英靈和惡靈之間其實沒有太大的區別,一樣是靈體生物,一樣能夠影響到現實”
“因此這種共鳴不單單能夠召喚出金光閃閃的美好事物……”
“它同樣能喚來惡魔”
“潛藏在人類內心深處的, 最惡劣的汙濁之物”
她想著。
“只希望,不要用得上就好了”
如是說道。
畢竟比起美好的祈願,純粹的惡意產生得更加容易。
“啪啪啪”
木門被敲響了,薩妮婭回過了神,將長劍收回劍鞘之後站起身,走上前去打開了門。
“代公爵大人有請”全副武裝的劍聖階士兵居高臨下地朝她說道,薩妮婭皺了皺好看的眉頭:“請問是什麽事?”她並沒有咄咄逼人,曾經身為士兵的薩妮婭明白這些人也僅僅只是在執行命令罷了。
“會議……西森克代公爵大人要將千重領主之位讓與奧佛龍公爵大人”精銳士兵朝著她點了點頭,而薩妮婭的眉毛又微不可見地動了一下——她跟對方道了一聲,然後轉會身子去拿上長劍。
“麻煩帶路”
注釋:靈體生物其實廣義上並不能判定是生物,它們更類似於磁場之類的存在,慢慢吸引空氣中的無屬性魔力凝結從而具有實體。但為了方便理解就統一為‘靈體生物’好了。
R:本章大致上解答了一些問題,有興趣的老爺可以自己思索一下。於是下周見。(下一節開始很黑,請做好心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