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滿臉絡腮的中年男子手握六尺大刀,身披重甲,帶著無盡肅殺之氣,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聽說今晚聚仙樓來了個貴客,我老淳倒要瞧瞧是誰!”
青衣一個轉身,悄無痕跡的從王晨懷中掙脫,向著淳於瓊走去:“喲,什麽風把大人您吹來了!”
淳於瓊昂然挺立,掃視大堂,自顧自的說道:“貴客在哪呢,怎麽老淳我看到的盡是些阿貓阿狗!”
這時,袁賈瞧見淳於瓊像是看見救民稻草一般,哀嚎道:“淳大人,你可得給小的做主啊!”
王晨知道這廝在指桑罵魁,心中不由大怒。不過礙於面子,他還是壓下怒氣,忍氣吞聲道:“拜見大人!”
淳於瓊掃了他一眼,打量道:“你是何人?”
“這是河南尹王大人府上的三公子。”青衣站在淳於瓊的身側,眉目流轉,嬌聲道。
“哦,原來是那個傻子!”淳於瓊指著王晨,恍然大笑道。
“你!”身後的家丁私兵們個個都憤恨不已,礙於對方身份,都是敢怒不敢言。
“是啊,一個傻子拿著雞毛當令箭,也敢來這裡抓人!”此刻的袁賈有了淳於瓊這個靠山,心中大定,當即叫囂道。
“大人,屬下是奉河南尹之命來此捉拿嫌犯,希望大人配合!”王晨雙手抱拳,不卑不亢道。
“你抓啊。”淳於瓊雙手一攤,恥笑道。“我就過來看看阿貓阿狗,有不讓你抓人了嗎!”
淳於瓊嘴上說著,身子卻站到了最前面。大刀橫臥,擋在眾人身前。
身後的洪全低聲問道:“少爺,我們怎麽辦?到底抓不抓?”
抓個屁啊,沒看到對面那幫家夥個個都一副摩肩擦掌的樣子嘛!王晨心中咒罵道。
西園步兵,放在後世那就是中央警衛團加京師戍衛軍,自己帶的這幫手下頂多算是公安民警加城管,能比嗎!
先不說這士兵身體素質,光是這武器裝備配置,簡直就是鳥槍對大炮!王晨懷疑,若是雙方打了起來,同樣是幾十個人,自己這邊到底能不能撐過一炷香的時間!
“怎麽?小子,不抓了?”淳於瓊大喝一聲,指著門外道。“不抓那就帶著手下這幫軟蛋子給我滾蛋!”
洪全也在其身側,扯著他的衣袖勸道。“少爺,走吧,好漢不吃眼前虧!”
形勢比人強,王晨暗歎一聲。淳於瓊在歷史上名不見經傳,充其量也就是個莽夫加酒鬼。放在後世,王晨看都不看一眼。不過現在對於他而言,面前這個武夫卻是個實打實的部級幹部,而且是有實權的那種。自己不過是個無名小卒,還是權且忍讓,避其鋒芒。
王晨心中打定主意,正欲收隊離去時。無意間瞥見青衣嘴角微揚,略帶嘲諷的神情,不知怎地,心中頓起無名之火,這廝也不知哪來的脾氣:“來人,聚仙樓掌櫃青衣蓄意謀殺他人,給我抓回去!”
淳於瓊沒想到,這洛陽府衙的人竟然敢當著他的面抓人。在經歷短暫的驚愕後,立即大怒,這廝上前邁步一步,手中長刀飛舞,酒桌頓時應聲而碎,他一手持刀,一手指著王晨,眼中煞氣迸發,大聲斥道:“我看誰敢!”
眾人心中凜冽,都懼與淳於瓊的武力。一時間,竟無一人敢上前!
“我敢!”隨著門外一聲鏗鏘有力的回應,一位頭戴黑色鬥笠,披著黑色風衣的男子走進眾人視線。
王晨聽聞聲音大喜,急忙衝著黑衣男子叩拜道:“拜見叔父!”
黑衣人摘下鬥笠,露出面容,不是王允是誰?!
王允慈愛的扶起王晨,輕拍他的手背,示意他跟著自己。
“原來是王大人。”淳於瓊拱拱手,面帶不甘道。“王大人好興致啊,大雨紛飛的出來走動。”
“淳大人不也是一樣嗎?”王允回擊道。“冒著這麽大的雨,出來替我們抓捕罪犯,也真是難為淳大人了。”
淳於瓊聞言“哼”了一聲,扭頭過去,不再言語。
王允轉過身子,對著王晨詢問道:“晨兒,事情辦得怎麽樣了?”
“回叔父,現已查明,這柳莊村民之死和聚仙樓脫不了乾系。”王晨回道。
王允撫著胡須,問道:“既如此,為何不將嫌犯帶回去?”
“侄兒正準備帶走嫌犯,卻……”說到最後,王晨將視線投入淳於瓊身上,意思不言而喻。
“好了,既然事情已經查明,那我們就走吧。”王允大手一揮,拍板道。“查封聚仙樓,所有嫌犯帶回府衙!”
“等下!”沉默半響的淳於瓊突然製止道。
王允見狀頗為意外道:“怎麽,淳大人還有何見教?”
“王大人,凡是得講究個證據,你說這聚仙樓眾人蓄意殺人,證據呢!無憑無證就帶走人員,這樣不好吧!”淳於瓊臉色不善道。
“淳大人!”王允突然間一改往日平和的面容,色厲內荏道。“你這爪子伸的也太長了吧!我王允怎麽辦案,需要你來教嗎!你若真是要管,那咱們少不得要去天子面前理論理論了!”
“王大人嚴重了,嚴重了!”淳於瓊理虧,見其動了真怒,不由打起了哈哈。“我老淳粗人一個,不會說話,有什麽得罪的地方,王大人您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話鋒一轉,淳於瓊打起了感情牌:“本來王大人辦案,我老淳是不該插手的。隻是這聚仙樓掌櫃的乃是我大哥的遠房親戚,若是今日被抓,我這回去不好交代啊!”
王允讀懂了他的意思,當即問道:“這麽說,今日我是帶不走這個醉仙樓的掌櫃的了?!”
淳於瓊雖然閉口不言,但他身後的二三十個重甲武士卻應聲抽出佩刀,意思不言而喻。
一時間,大廳滿是肅殺之氣!
就在這局勢僵持之時,忽聽青衣一陣清脆如銅鈴般的嬌笑聲。只見她柳腰輕擺,穿插在王允和淳於瓊之間:“淳大人一番好意,奴家心領了。既然王大人執意要帶走聚仙樓眾人,那我們不妨跟他們走一趟。”
“可大哥那邊……”淳於瓊面口難色。
“隻是回去審問而已,不會有問題的。況且王大人乃當世正人君子,斷然不會為難奴家的。”說到最後,目光卻停留在王允身側的王晨身上,也不知她口中所說的王大人究竟是哪一個。
淳於瓊思索良久,歎道:“既然如此,還請王大人秉公執法,早日為青衣姑娘洗脫清白,莫要寒了我等的心!”
“淳大人放心,我王某人辦案,一切都按國法處置!”王允神色肅穆道。
淳於瓊掃視眾人,最後不甘心道:“走!”
眾武士轟然領命,還刀入鞘,跟著淳於瓊退出了酒樓。
“大人救我,救小的我啊!”袁賈眼看著淳於瓊離去,剛由地獄升入天堂的他頓時又跌入地獄。
馬蹄聲四起,西園軍來得快走得也快,隻留下袁賈伏地哭喪著,像似死了爹媽一般。
眼看著淳於瓊離去,王晨的心終於安全落地。這廝忽然覺得背後冷風凜凜,原來短短時間內嚇出了一身汗!
王晨心中莫名的失落,即便是一個小有名氣的武將,竟然讓自己這般惶恐無措。若是遇到袁紹袁術,亦或是曹操這樣的梟雄,會是怎麽一個場景?!
“大人,您還不走嗎?”待王晨回過神來,已是人去樓空,隻留下一臉平淡的青衣在旁呆著。
“大人,青衣這幾日還要麻煩大人多多關照。”美婦素手撫胸,故作可憐道。
這婦人一會哭一會笑,當真是善變,只可惜落入我王晨手中,嘿嘿!能讓淳於瓊這般護著的人,我自然會多家“關照”!王晨心中邪惡,表面上卻是一副正人君子模樣,微笑著道:“好說好說。”
聚仙樓眾人當晚並沒有被提審,而是直接下放大牢。王晨幻想著青衣蜷縮在身子,瑟瑟發抖,整日蹲在暗無天日的大牢裡的模樣,這廝心中舒坦不已,這一覺一直睡到天亮。
不知為何,王晨一想到青衣,心中總是有點不舒服,所以見到青衣落魄害怕的模樣,王晨總會竊喜不已。不過這幻想沒持續多久,就被剛剛得到的消息給無情的打破了:叔父王允親自將青衣從大牢內接入府中,並找了塊乾淨的院落供其休息。
“叔父,為何如此?”王晨得知消息後,第一時間跑去問王允。
白雪飄飛,暗香浮動。庭院內,盡是冬梅,王允輕輕折下一枝,贈予王晨,明知故問道:“什麽為何?”
“為何將那聚仙樓掌櫃放出大牢?”王晨緊握著樹枝,凝視著王允問道。
“今日一早,我本要審問聚仙樓眾人。正欲出門時,卻得知嫌犯已經招供。”王允說道。
“哦?是何人所為?”王晨詢問道。
“聚仙樓的小二。”王允回到。
“不可能!”王晨斷然說道。“憑他一人怎麽可能悄無聲息的殺死五名柳莊青壯!而且他們之間根本沒有潑天的仇怨,也不可能有!”
“叔父也是如此想法。”王允歎道。“可那小二昨日已在大牢裡畏罪伏法,並且死前對殺人一事供認不諱。柳莊的村民也表示不願繼續追查下去。”
王晨眉頭一皺,鄭重道:“叔父,侄兒擔保此事必定另有隱情。”
“那你以為幕後黑手是誰?青衣嗎?”王允問道。
“不清楚。”王晨搖頭道。“昨晚我故意大張旗鼓的在聚仙樓內審問,就是為了等待那幕後黑手跳出來。”
“這麽說,你認為此事是西園校尉淳於瓊所為了?”王允反問道。
“十有八九!”王晨肯定道。
雪越下越大,不多時就已積滿整個庭院。王允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慢慢將象棋鋪開,說道:“今日得空,晨兒,讓叔父靠靠你的棋藝。”
王晨見其比左右而言他,心中捉急,卻不得不強壓著,恭謹道:“是。”
棋過半局,王允黑方,王晨紅方,雙方各佔大半江山,相互搏殺著。
“下棋時, 一定要摒棄雜念,專注事務本身。”王允手執棋子,神色緊盯著棋盤,教育道。
王晨此刻心中哪還能專注下棋,一想到青衣此刻定是一副悠然嬌懶的模樣,心中頓時火大!
“他奶奶的,還下個錘子的象棋!”王晨幾欲發狂,心中不停的咒罵。
“你輸了!”王允忽的一擺棋子,大聲說道。“雙炮連將!”
王晨一看棋局,自己雙士雙相還雜,車馬炮不少,卻依舊沒能擋住當頭雙炮。
“我輸了,叔父大人棋藝無雙,侄兒拍馬難及。”王晨審視棋局,他被王允的過河卒牽製著,確實沒有注意到那雙炮的位置,這局輸得心服口服。
“過河卒威力雖然大,畢竟是卒子一枚。”王允收拾棋盤道。“古人能做到棄車保帥,這小小的一枚卒子,難道還舍棄不得嗎?”
王晨心中一凜,知道王允還有下文。
“今日早上,柳莊突然來了一個陌生商隊,那商人不知何故,足足給了柳莊眾人一百兩銀子。那死於牢中的聚仙樓小二是兗州人士,家中隻有一個瞎眼老母,昨日已被送入袁府供養,得以頤養天年。”王允一邊布置棋子,一邊向王晨說道。
王晨大喜:“這事情不是明擺著,那小二不過是個替罪羔羊,真凶另有其人,”
王允看了一眼王晨,答非所問道:“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