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落下,於是夜幕降臨。
點點的繁星裝飾著天空,殘缺的月也不吝她的溫柔,淡淡的月光照在了幻想鄉。
進入夜晚,人裡的人漸漸的少了,但卻沒有因此而完全的陷入沉靜,一些小店反而變得越發熱鬧起來。
而酒肆毫無疑問,是人裡夜晚最熱鬧的地方。
白日裡還算稀少的妖怪此時一蜂擁湧進了這裡,到處是她們吹牛,喝罵,大笑的聲音。
這裡是妖怪的世界,燭火通明中,坐在角落的陳安異常的醒目,時不時有好奇的妖怪看過來。
因為除了店員,就他一個是人類。
不要問其她人為什麽認得出來,陳安是男人。
他此時正和美取喝著酒,說著些漫無邊際的東西算是打發時間,不過美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這裡,只是一個勁的左顧右盼,在酒肆裡觀察起來。
酒肆不大,卻異常的熱鬧,不僅店裡,就連門外的桌子也是坐無空席。
三五成群的妖怪喝著酒,還有些喝的興頭上的家夥扯著嗓門忘情的高歌起來。
古老的歌調和周圍人叫好的聲音混雜,卻意外的不覺得吵鬧,反而越發的動人起來。
店裡的員工們,也端著菜和酒不斷的在妖怪群中靈活的鑽來鑽去,還時不時的喊兩聲,讓擋住路的妖怪讓讓,很熟絡的樣子。那些妖怪也都是無所謂的讓著路,就繼續和同桌的妖怪喝酒,繼續為那些表演的妖怪們叫好。
“為什麽會這樣?”
之前人裡的所見和這裡的情景讓美取有些茫然。
她低著頭喃喃自語。
“人類不是應該害怕妖怪的嗎?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
好奇怪,真的好奇怪。
“因為阿求大人啊。”
似乎不想讓美取繼續迷茫下去,不知道從哪裡咕嚕咕嚕滾過來的一個少女的頭顱。
她從地下噌的一下竄起來飄在美取的面前。
她回答著美取的疑問時,還不忘向她吐著舌頭齜牙咧嘴的做鬼臉,似乎想嚇唬她。不過美取只是呆呆的看著她,沒有反應。
“切,一點反應都沒有真是無趣的家夥。”
頭顱不滿的撇撇嘴,就把頭一轉將綁著紫色四瓣蝴蝶結後腦杓對著她,不死心的對著另一面的陳安扮鬼臉。
陳安似有所覺,說話的聲音停了下來,他好奇的用手在頭顱的臉上戳了戳。
肌膚柔軟的感覺讓他有些驚訝。
“什麽玩意?”
柳眉一豎,頭顱大怒。
“你才是玩意呢!還有不許戳我的臉!”
“哦,知道了。”
陳安應了一聲,就繼續在她臉上戳了起來,左戳一下,右戳一下,最後在美取無語的表情中戳到了頭顱的鼻子。
“摸起來似乎是個人頭呢,不過怎麽感覺輕飄飄的?”
說話的同時,不在繼續戳,只是提著頭顱的短發抖了抖,自言自語起來。
“真是奇怪啊。”
摸起來是個人頭沒錯,可為什麽這麽輕?
“奇怪你妹啊!”
頭顱氣的大叫,在陳安的手裡搖來擺去的,很激動的樣子。
“你這家夥怎麽回事,只有一顆頭在你面前飄來飄去,你怎麽不害怕啊!你真的是人嗎混蛋!”
好不容易酒肆來了新人,還以為能作弄他們一下,結果他們不僅不害怕,居然還對她的頭動手動腳起來。
混蛋!他的神經到底是什麽做的?反應也太奇怪了吧?
“害怕?”
陳安撇撇嘴,一顆頭有什麽好怕的。再說了,他是瞎子,別說頭,就是腐爛的骷髏頭放在他面前,他也能面不改色。
“真的只有頭嗎?”
陳安忍不住好奇,又在頭顱上繼續戳起來。
“哇!好疼!”
陳安這次似乎戳到了什麽,頭顱忽然發出一聲慘叫。
接著他手上的頭就被人給奪走了。
在周圍妖怪們的哈哈大笑聲中,赤蠻奇從一邊竄過來,把自己的頭安回自己的脖子上,抹掉因為被陳安戳到眼睛而流出來的眼淚,就一把揪起陳安的衣領,大聲恐嚇起來。
“喂,你這家夥,到底怎麽回事?不害怕我的頭也就罷了,剛剛居然敢戳我的眼睛,是不是想死?啊!告訴你,我赤蠻奇可不是吃了虧就當做沒發生過的人,你要是不給我個交代,我就宰了你!”
“哎,不是說只有顆頭嗎?那這又是什麽?”
陳安有些驚訝,就不好意思的道歉起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還以為只有顆頭好欺負……啊,不對,不對。我只是好奇,好奇……”
似乎感受到了面前少女怒火凝聚的目光,陳安訕訕的說不下去了。
“你這家夥……”
赤蠻奇被陳安的解釋氣的說不出話來了。
什麽叫只有顆頭好欺負?這家夥什麽怪思維啊!?
除了受氣的赤蠻奇,周圍的妖怪全都忍不住樂了,她們哈哈大笑的為陳安打氣,順便鄙視一下赤蠻奇。
“哈哈,人類,你已經說出實話了,來,就衝你這膽子,我敬你一杯!”
“說的沒錯,讓赤蠻奇這家夥吃吃苦頭,想我第一次來的時候也被她嚇過一次,這次算是出氣了,我也敬你一杯!哈哈,順便一說,好樣的!”
“說得好,赤蠻奇這家夥,成天就知道用一顆腦袋嚇唬新人,這次惹上你,算她倒霉!”
“多謝,多謝。”
眾多的誇獎讓陳安得意起來,也不理會自己被赤蠻奇揪著衣領,供著手就向眾人感謝起來。
赤蠻奇更火了。
“你這家夥,真的想死嗎!說,之前戳我的眼睛是不是故意的?啊!告訴……咦。”
她質問著陳安,忽然驚咦一聲。
“你眼睛幹嘛閉著?”
“他看不見。”
一邊的美取淡淡的應了一句。
“所以他應該不是故意的。”
陳安有些驚訝,沒想到美取居然會為他說話,勇儀不是說過,她一般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嗎?怎麽?
赤蠻奇也是一呆,不爽的撇撇嘴,松開了陳安,她很不客氣的道。
“切,原來是個瞎子,算你運氣好,我這次就不找你麻煩了,省的別人說我欺負殘廢。”
“哦,那可真是多謝了。”
陳安也不在乎赤蠻奇的話,只是笑著端起自己的酒杯。
“為了你這份大氣,我敬你一杯。”
“哼。”
哼了一聲,赤蠻奇也給自己倒了杯酒就喝了下去。
然後就對四周的妖怪大聲的罵起來。
“還有你們這群混蛋,給我記得,今天居然敢看我的笑話,以後別被我逮著機會,要不然你們死定了。”
“切~誰怕誰啊。”
一片噓聲,頓時讓赤蠻奇氣紅了臉。
不過對方人多勢眾,她又勢單力薄,最後也只能憤憤的瞪了她們一眼,就走到一邊的桌子坐下來,一個人悶悶不樂的喝起了酒。
她的性格有些高傲,所以不怎麽喜歡主動和其他人打交道,而其他人也都明白她的性格,所以也都不喜歡去觸她的霉頭,畢竟誰也不希望被人用高高在上的態度對待,所以別看之前那麽多妖怪起哄,其實她每次來酒肆喝酒,從來都是自己一個人。
“喲,你是叫赤蠻奇嗎?”
獨自一人喝了會酒,赤蠻奇就聽到了討厭的聲音,她抬起頭看著坐在對面的陳安,語氣十分不善。
“幹嘛?真的以為我好欺負,還想來找我麻煩,然後找死嗎?”
美取皺皺眉,對於赤蠻奇的語氣有些不滿。
雖然冷漠,但還是會對一些事反應的。
陳安卻是一點反應也沒有,依舊笑眯眯的,他站起來,舉起手裡的酒杯。
“不要誤會,只是覺得之前有些冒犯,所以這才過來道歉的。對不起。”
說罷,一口飲盡了手裡的酒水,還翻轉杯子,示意他已經喝完了。
赤蠻奇一呆,也拿起酒水喝了一杯,她斜了陳安一眼,臉上自然而然的流露出高傲的神色。
“囉嗦,來道歉是怕我事後找你麻煩嗎?放心,你一個殘廢的冒犯我不會放在心上的,所以道完歉就趕緊走開,別打擾我喝酒。”
話雖然依舊難聽,但是語氣卻也變得和善了一些。
陳安就當沒聽到赤蠻奇的諷刺,只是搖著頭。
“不不,我和美取過來也不僅是因為想道歉,也是因為閣下是我們進入酒肆除了店家第一個和我們說話的人,所以過來也是想交個朋友罷了。”
“朋友?”
赤蠻奇神色一滯,就拍著桌子哈哈大笑起來,笑的眼淚都快出來了,她才不屑的回應著陳安的善意。
“別開玩笑了,小子。我可不認為一個人類,還是個瞎子能和我成為什麽朋友,所以你還是趁早回家去吧,現在的人裡到了晚上可不太平啊,尤其是對你這種,一看就知道弱小的家夥來說。”
雖然不是說她,但美取還是有些受不了赤蠻奇惡劣的話,她冷著臉警告起來。
“說話注意點,沒人告訴你,你這樣說話很沒禮貌嗎?”
赤蠻奇挑釁的看了她一眼。
“怎麽?覺得不爽?那就趕緊走開,別妨礙我喝酒。”
“你……”
美取大怒,不知怎麽,或許是喝了酒她變得有些不冷靜起來了。
陳安依舊是笑眯眯的,摁住了身邊想要發火的美取,自己也坐了下來。
“能不能成為朋友,不試試怎麽知道呢?還有,多謝你的好意。”
“好意?”
赤蠻奇和美取都是一愣,半餉,赤蠻奇才有些不自然的喝了口酒,喝道。
“別,別開玩笑,我對你可沒什麽好意!”
美取也是想了想,這才發現,雖然赤蠻奇說話很難聽,但確實是在勸陳安,說人裡不太平。
她奇怪的看了陳安一眼,這家夥究竟是敏銳細心知恩圖報,還是只是單純的脾氣好?被人罵了居然還能笑著感謝人家。
“知道,知道。”
對於赤蠻奇的否認,陳安也不勉強,只是喊了一句。
“喂,店家,上些好酒,順便弄點好吃的上來。”
等到有人回應,他這才笑道。
“這次我請客,算是對你的歉意了,還有美取,晚上沒吃東西,也餓了吧?待會記得吃點東西填填肚子。”
“哦。”
美取應了一聲,心裡感覺有些奇怪。
那是過去從來沒有過的感覺,似乎有些暖和。
而且陳安……
明明在路上說的話那麽刻薄,現在卻又是這樣,真是個奇怪的人類。
赤蠻奇這次也是沒再繼續趕人,似乎是默認了陳安的話。
等到酒上來,赤蠻奇沉默的喝了一會酒,忽然開口了。
“喂,小子。你叫什麽名字?看樣子應該是個人類吧,我過去怎麽沒見過你?”
話還是不怎麽客氣,但是語氣卻是異常的和善。
這讓美取心中一動,不知想到了什麽。
她忽然明白了,明白了她過去為什麽交不到朋友了,不僅僅是因為那些恐懼,也是因為她自己。
她過去是一直向別人伸出援手不錯,不過在別人拒絕後卻也不會堅持,而陳安……
她深深的看了陳安一眼,忽然有些失落,一個想法不可抑製的湧上了她的心頭。
那就是……如果,當初能遇到他就好了。
美取大口的喝了口酒。心中默念。
可惜,世界上沒有如果。
對於美取的想法,陳安一點也不知道,他只是將桌上自己面前的盤子給美取端的近些,示意她吃,就開始回答赤蠻奇的問題。
“名字什麽的就算了,我的確是人,你沒見過我很正常,因為並不居住在人裡。”
“哦。”
赤蠻奇點點頭,卻有些不爽。
“小子,你之前果然只是在開玩笑嗎?連名字都不肯說,是想耍我嗎?”
聽到赤蠻奇的話似乎有些生氣,陳安抿抿唇,接著釋然一笑。
“呵,不好意思,是我失禮了。我的名字叫陳安。”
“我叫美取。”
輕輕哼了一聲,赤蠻奇道。
“雖然你應該知道了,但我還是再說一遍,我的名字叫赤蠻奇,聽見沒?”
“嗯。”
陳安點點頭,想到了之前赤蠻奇的話,還有那時妹紅的警告。
他好奇的問起來。
“對了,不知道赤蠻奇你之前說人裡晚上不太平是什麽意思?”
“你不知道?”
赤蠻奇似乎有些驚訝,接著才有些恍然。
“哦,想起來了,你不住在人裡是吧?”
看著陳安點頭,她繼續道。
“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只不過最近一段時間,在晚上經常有人和妖怪被不明人士襲擊,不過還好,那家夥似乎不怎麽強,所以也沒出什麽事,除了一次有個倒霉家夥崴了腳差點被追上乾掉外。”
“差點?”
“嘿嘿,也算那倒霉蛋運氣好,碰上個去喝酒的妖怪,順手就把她給救下來了,還發現了那個襲擊人的家夥似乎是個人類,嘿嘿,要不是這樣,估計人裡又該變成以前那樣了。”
說到後來,赤蠻奇還冷笑起來。
記得當時有的居民還以為是妖怪乾的,還有什麽亂七八糟的秘密結社跳出來挑撥居民和妖怪之間的關系,哪怕有慧音和阿求的周旋,關系也一度鬧得有些僵。
不過後來一發現真相,發現搞了烏龍,頓時全都啞了。
不僅如此,因為發現了錯怪了好人,淳樸的居民自責的同時,和一些妖怪的關系反而更好了。
因為是妖怪救了那個倒霉居民一條小命。
陳安眉頭一挑。
“哦,那這個人現在抓到了嗎?”
居然敢在妹紅和慧音的眼皮子底下動手,那家夥膽子可真大。
“你說呢?”
赤蠻奇鄙夷的看了陳安一眼。
“要是抓到了,還用得著警告你嗎?蠢貨。”
“是有點蠢。”
陳安問出這句話也是反應過來,當即乾笑起來。
“不過人裡不是有慧音嗎?她的能力能勘查歷史,如果她出手,應該沒什麽東西能瞞的過她吧?”
“喲謔,你還認識慧音大人啊。”
赤蠻奇驚訝的喲謔一聲。
“看來也不是對人裡一無所知嘛。”
陳安聳聳肩,不做回答。
赤蠻奇也不在意,只是無所謂的聳聳肩。
“不過不行,慧音大人說似乎有什麽力量在干涉她,所以她看不到那人的情況,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罷了。”
慧音看不到?
聽到這裡,陳安眉頭皺了起來,看來事情似乎不怎麽簡單啊。
“那發現那個人的妖怪和被他襲擊過的居民呢?”
“他們也一樣,看不清那家夥的長相,只是驚鴻一瞥是個中年男人,所以……”
“所以到現在還沒抓到。”
“正是如此。”
赤蠻奇說起這件事還有些鄙視。
“那家夥也真是個膽小鬼,襲擊也只知道對一些手無寸鐵的村民和弱小的妖怪下手,真是無恥至極。”
以赤蠻奇的性子,實在不屑對那些弱者動手,要不然之前也不會看在陳安看不見東西的份上輕巧的放過他了。
換做其她人,可未必就有這種結果了。
“而且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那家夥有些詭異,聽上次那妖怪說,似乎已經可以抓到他了,不過後來起了大風,接著又被什麽東西晃了一下,就被人跑了。”
“怎麽會?”
“不知道。”
赤蠻奇搖搖頭,也是有些不解。
“她不肯說,不過似乎是遇到了什麽不好的事,後來等到妹紅大人趕過去的時候她已經昏迷了,昏了好幾天,最後是請求守矢神社的人幫忙才把她弄醒,醒過來後的一段時間也都在酒肆喝悶酒。過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恢復正常。”
作為酒肆的常客,對於那位一連好幾天都喝的爛醉的妖怪她還是蠻有印象的。
“這樣啊。”
陳安雖然也覺得奇怪,不過也懶得去想,這種事交給妹紅她們頭疼就好,過去不敢說,但現在的他可管不著。
雖然露米婭幾個傻乎乎的可愛小鬼頭白天有來人裡,但卻不會在大晚上的跑到人裡,而且就算出門,一般都是幾個人在一起。
再說了,就是遇上了,有芙蘭,到時候指不定死的是哪個呢。
除了小家夥們,其她人就更不需要他擔心了,雖然各有各的毛病,但其實都是聰明人,力量也不弱。
她們遇到這種藏頭露尾的小人,想來也能輕松的解決。
不想再去瞎操心的陳安,端著酒杯就和赤蠻奇隨意的聊天起來。
“算了,這種事也輪不到我們來擔心,還是繼續喝酒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