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落下的時分,當酒紅色的渲染著整片天空時,陳安便和輝夜她們告別了。 鈴仙帶著陳安離開永遠亭默然的走在迷途竹林,不知從來吹來的風輕輕撥動著整片竹海,喧然清響讓人情不自禁逸靜下來。
從竹隙中穿過落葉,斑紅點點的夕陽好似少女的撫摸輕輕落在鈴仙身上和臉上,令他身後偶然抬頭的陳安不禁有些失神。
忽然,鈴仙停下了腳步,她回過頭看著陳安,隱藏在鏡片後的紅色瞳孔閃動著莫名色彩。
和鈴仙一樣,斑然夕陽也落在了陳安身上,帶起了淡淡的迷幻色彩。
看了因為她停下腳步,而有些莫名其妙的陳安一會,鈴仙輕輕垂下眼簾和耳尖,語氣柔和的道。
“陳安,今天謝謝你了。”
陳安看著感謝的鈴仙,有些納悶了。
“啊,怎麽了?輝夜的事之前不是已經說過了嗎?你怎麽又來?”
“不,不是為了公主。”
鈴仙長耳自然輕躍著,語氣還是那樣柔柔的,聲音清脆就似泉眼清泉湧出一般。
“是我,今天要不是你,或許再過幾十年,我也不會成為師匠的弟子的。”
陳安一愣,就撓著頭,無所謂的笑起來。
“哈哈,不要那麽誇張,永琳不是說了嗎,她過段時間也打算收你當徒弟了,我這只是順水推舟罷了。”
“不,你不明白。”
鈴仙輕輕搖頭,轉頭看向永遠亭的方向,似乎能透過重重竹海看見永遠亭的永琳一般。
她繼續重複著剛才的話。
“你不明白的,師匠雖然那麽說,但有可能十年,一百年以後我還是師匠的記名弟子,而且……”
鈴仙話突然停了下來,用紅寶石般清澈的眼眸深深看了陳安一眼,耳朵不在躍動,只是自然的垂著。她語氣莫名的道。
“我最開心的不是成為師匠的真正弟子,而是師匠說我和她和公主是一家人這句話。”
她說著突然又走了起來,負著雙手,腳踩在竹林中落滿的竹葉上發出沙沙的聲音。
“我和帝不同,我並不是兔子妖怪,而是月球的月兔。”
她語氣忽然變得沉痛和悲哀,因為走在後前,陳安看不清鈴仙的表情,只能發現她的耳朵深深的垂下,好像在哀悼什麽一般。
“我是一名士兵,至少曾經是。沒錯,我曾經是月之都的一名普通小兵,雖然是一名小隊長,但卻也是最最不起眼的那種。”
鈴仙略帶淒涼的聲音令陳安臉上的笑慢慢消失不見,他只是抿抿嘴,默默跟在鈴仙身後聽著她的傾訴。
“幾十年前,戰爭開始了,不知從哪來的敵人攻擊了月球,它們強大,凶暴,殘忍,毫無理由的就進攻了月之都……毫無理由的……”
鈴仙停下腳步,注視看著天空,充滿悲傷和痛苦的紅色眼眸中似乎又映出了那一幕。
各式奇形怪狀的怪物不知從何出現,鋪天蓋地的湧向月之都,就好像烏雲一般將整片天空掩蓋。
當時還是一名小隊長的她和周圍的同伴察覺到天空的怪異,於是都情不自禁的看向天空。
映入她們瞳孔的不是往日的陽光,而是無數前仆後繼的怪物和……深深的絕望。
沒錯,深得仿佛見不到底的悲哀和絕望。
“那些怪物的瘋狂進攻讓整個月之都都陷入戰爭,我和我的同伴們奉命前去前線支援,我們和前線的戰友們和那些怪物不眠不休的戰鬥了整整半個月,
而殘酷的戰鬥也讓我周圍的同伴一個個的死去,到最後只剩下了我……嘻嘻,你知道一個人站在屍體中的感覺是什麽樣的嗎?” 鈴仙笑起來,那淒涼笑聲回蕩在竹海中久久不息,陳安神色有些複雜,沒想到看起來柔柔弱弱的鈴仙居然還有這樣的過去。
“屍體啊,我的周圍全是屍體啊,同伴的,敵人的,完整的,殘缺的,正常的,腐爛的,扭曲的各式各樣散發著鮮血和惡臭的屍體堆滿了月球的大地,就連我自己的身體也被鮮紅的血液,花綠的內髒給塗滿了,嘴中鮮血的腥味讓我嘔吐,可卻又吐不出來,耳邊也似乎還有同伴們臨死前痛苦的嘶吼,我努力的捂住耳朵卻也阻擋不住,視野彌漫的死亡和絕望讓我恐懼,卻怎麽也逃不掉……嗚……”
說到這裡鈴仙似乎又想起了當初戰場上那揮之不去的血色噩夢,她長耳僵硬的顫抖著,雙手也緊緊抱著胸口,卻還是止不住身體的顫抖。
“嗚,好可怕……”
“鈴仙……”
陳安抿了抿嘴,最終還是忍不住上前,將因為過去的恐懼而不停顫抖的鈴仙摟進了懷裡。
鈴仙的柔軟長耳貼在他臉上輕輕顫動,櫻色秀發似乎也有淡淡清香。
對於這些陳安似無所覺,只是輕輕拍著鈴仙背,柔聲安慰道。
“沒事了,沒事了,過去的就過去了,現在是在幻想鄉,所以不要在想那些不好的事了,好不好?”
鈴仙聽著陳安的話突然反手抱住他的腰就大哭起來。
“嗚……好可怕,真的好可怕啊,紅的,全部都是紅的!。”
她臉深深埋在陳安胸口,哽咽道。
“明明很和平的,明明很和平的,為什麽最後會變成那樣?美麗的月之都都被血染紅了……”
溫熱的淚水透過長裳,最終化為了刺骨的冰冷滴在陳安胸口,好似鈴仙此刻的心情。
“沒事的,沒事的……”
陳安並沒什麽特別舉動,只是不住的說著沒事的,然後輕輕拍著鈴仙背。
就這樣一下一下的,輕輕的,緩緩的,就好像安撫著恐懼的孩子一般。
風似乎也感受著這樣的溫柔,輕輕的拂過卷起鈴仙的秀發從陳安的臉上劃過。
有點癢,這是陳安當時的感覺。
過了半餉,鈴仙終於慢慢的冷靜下來,她紅著臉從陳安的懷裡掙開,吸了吸鼻子,不好意思的道。
“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
“沒什麽。”
陳安搖頭笑起來。
“看你的樣子好像憋的很久了吧?這下說出來心裡會好受很多了吧?”
“嗯。”
鈴仙輕聲應道。正如陳安所說,這些事,她憋在心裡很久了。
她偷偷抬眼看著陳安,他臉上溫和的微笑心裡也好像有一束陽光衝破了一直壓在她心頭的陰翳。
這種感覺讓她有種把所有憋在心裡的壓抑都傾訴出來的衝動,而她也是這樣問的。
“你還想聽嗎?”
似乎是想讓鈴仙高興起來,陳安嬉皮笑臉的道。
“當然,對於鈴仙你這麽漂亮的女孩的過去,我可是很感興趣呢。”
鈴仙當即紅著臉瞪了陳安一眼。
“油嘴滑舌!”
她又開始領路了。負手走在前面的鈴仙腳步似乎輕快了不少,還不時像孩子似的小跳幾步。
她緩緩道。
“那場戰爭的結尾我並不知道,因為我當了逃兵,可恥的逃兵。我丟下了和我一同奮戰的同伴們,自己一個人逃離了月球來到了地上。”
她說著腳步又沉了下來,回頭看著陳安耳朵低垂和似乎有些不安,臉上也有些憂鬱。
“很無恥吧?明明應該和同伴一起奮戰到底的,最後卻因為害怕逃避了,是不是很讓人瞧不起?”
“不要多想,你不是說了嗎,當初打了半個月只剩下你一個人了,那就說明你已經盡職的戰鬥到最後了,用不著那麽自責。再說了,要是你真的死在了那場戰爭,我去哪裡找像你這麽漂亮溫柔的兔子,要知道帝那個家夥可一點也不溫柔。”
陳安安慰道。
陳安不著調的話讓鈴仙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心裡的不安也漸漸消失了。
腳步又恢復了輕快,伴隨著腳踩在柔軟竹葉發出的清響,鈴仙繼續道。
“來到地上後我很害怕也很不安,不僅是對於環境的陌生,還有因為月之都的法律是很嚴厲的,像我這樣的逃兵要是被發現肯定是要被處死的,但我不想死,所以我想起了曾經聽過的地上幻想鄉的傳聞,而且也有記載曾經有一位月之公主和月之賢者逃離了月球前去了幻想鄉。所以我就打算去投奔她們。”
“你是說輝夜和永琳嗎?”
陳安愣了一下。
“是的,就是公主和師匠。”
鈴仙的話讓陳安恍然大悟,怪不得永琳和鈴仙都叫輝夜公主,他還以為是尊稱,原來還真是公主啊。
嘖嘖,這可不得了啊。
鈴仙沒有理會陳安的驚奇。繼續道。
“費勁了幾番周折,我最後還是來到了幻想鄉,而且也找到了公主和師匠。”
“還有,你知道嗎?我的眼睛其實剛開始也只是普通的眼睛罷了,不過在地上尋找幻想鄉的時候生過一場大病,我差點死掉了,不過最終還是挨了過來,眼睛就變成這樣了。”
鈴仙說著還指了指自己那好像紅寶石一般迷人的紅色眼眸。
“真的假的。”
陳安眯著眼有些懷疑。
“難道除了眼睛就沒別的變化了嗎?比如……身材也變好了?”
明明都是兔子,瞧瞧帝,真是令人感到悲哀啊。
鈴仙:“……”
她折著一隻耳,紅著臉嬌嗔不已。
“你就不能好好說話嗎!再這樣我就不說了!”
明明是很嚴肅,很傷感的事,為什麽從陳安的嘴裡說出來就這麽讓人想揍他呢?
看到鈴仙好像真的生氣了,陳安趕緊賠笑起來。
“哎哎,開個玩笑嘛,不要太認真,你繼續,你繼續。”
卻看著害羞的鈴仙心中感歎,不愧是鈴仙,真是溫柔,要是姆Q,估計早就一書本拍過來了。
“哼,想聽你就閉嘴。”
“是的,是的。”
陳安笑的很掐媚的樣子。
鈴仙白了一眼陳安,又道。
“找到公主和師匠後,在我的哀求下公主最後把我留下了,不僅如此還讓師匠收我做了弟子,你不知道,師匠在月球的時候可是大名鼎鼎的月之賢者呢。”
陳安鄭重其事的點點頭。
“永琳的確很閑,每天除了做藥,就是陪輝夜發呆。”
話說,幻想鄉的賢者這個詞不會就是從閑者演變來的吧?為什麽他見過的賢者都那麽無聊呢?
紫和帝就不說了,一個成天到晚的在靈夢那死皮賴臉的蹭白食扔節操,一個成天到晚想著怎麽惡作劇,怎麽找他麻煩。
現在還有永琳。她還會靠譜一些,可也只是在永遠亭成天到晚研究著那些亂七八糟,完全不知道幹嘛用的藥,要不就是操心輝夜的心情,一點正事……不,或許這兩件事對她來說就是正事了。
鈴仙並不知道陳安亂七八糟的想法,因為此時已經出了竹林,所以兩人已經停了下來。
鈴仙站在那裡,眺望著天空那散發著夢幻般光芒的皎月。
銀色月輝和未下的金色夕陽混合照在鈴仙的身上,讓她仿佛變得虛幻起來。
她喃喃自語。
“其實我剛開始並不叫現在這個名字,我原來的名字是鈴仙,也只有鈴仙,即是姓也是名,很平常的名字,是吧?”
陳安對於鈴仙的話並不讚同,於是反駁起來。
“不會啊,這是很不錯的名字,至少比什麽秀花,桂花啥的好聽。”
鈴仙臉僵了一下,總覺得陳安是在損她,而不是誇她。
她偷偷撅了一下嘴,決定不去理會陳安的話。
鈴仙繼續道。
“後來公主為我取了一個新名字,優曇華院,這是優曇花的別名,而優曇花是一種只有月球才有的花,嗯,現在永遠亭也有。
因為公主喜歡優曇花所以就替我取名為這個名字,當然我也很喜歡,很好聽。”
說到這個名字,鈴仙面露欣喜,耳朵也輕快的轉著圈,顯然她真的很喜歡。
“你不明白,在月球上只有那些像公主一樣的大人物和她們親近的人才能有名,否則都只有一個稱呼的代號罷了,而公主為我取名也是把我看成了自己人。所以當時我就死心塌地的留在了永遠亭。”
“哎呀,怪不得。”
陳安聽到這裡突然猛的一錘手大叫起來,他在鈴仙疑惑的表情中恍然的道。
“怪不得我說給你暖床讓你跟我走。你也不答應,我還以為我的魅力變小了呢,原來是這樣啊!”
哎呀,順便還學到了新知識,以後如果想騙月兔死心塌地的跟著走,給她一個好名字就行。
不用花錢,不用費勁,真是輕松啊~
不說的,下次找紫打聽一下月之都怎麽去,去騙兩隻月兔回來好了。
想到這,陳安頓時覺得很有道理, 還忍不住嘿嘿笑了起來。
鈴仙:“……”
她對陳安破壞氣氛的本事已經無力吐槽了,沒好氣的瞪了陳安一眼。
“而留在永遠亭,我從來也隻把自己當做公主和師匠的仆人,兢兢業業的不敢有什麽非分之想。
可沒想到,沒想到師匠和公主原來已經把我當做一家人了,我很開心,我也終於有家了,不再是像當初在月之都一樣,明明是在人多的兵營,卻還是仿佛天地間只有自己一個人一樣。”
說到這裡,鈴仙的眼中有朦朧的晶瑩閃動。
怎麽又要哭?
陳安見鈴仙說著說著又要哭的樣子,有些無奈。
他心裡歎了口氣,就笑嘻嘻的道。
“放心好了,哪怕有天永琳和輝夜不要你了,你就來找我,我替你暖床的約定永遠有效哦。”
“哼!我也告訴你,我是永遠不會答應的!壞蛋!”
氣氛又被破壞了,鈴仙生氣的向陳安做了個鬼臉,就搖著漂亮的長耳朵氣呼呼的走了。
“真是不禁逗。”
陳安看著氣呼呼離去的鈴仙,無奈的聳聳肩就離開了。
他不知道,鈴仙其實並沒有真的離開,她躲在竹林裡看著陳安在月色和夕陽混合的輝煌中漸離漸遠的身影,臉上不自覺的露出溫柔的笑意。
她雙手合十,心裡默默的道。
“謝謝你,陳安……真的真的很謝謝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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