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瑕心裡快要慪死了,一個月的時間,就說他要丟掉天曜的一半江山,這未免也太瞧不起他了。
南宮凌卻是理也不理會他,站起身就往外面走去。
“喂,你去哪兒?”南宮瑕追在他後面叫。
南宮凌隻做未聞,揚手一招,不遠處的墨墨立刻飛快地跑過來,在南宮凌面前停下腳步。
南宮凌翻身上馬,正要催馬離開,忽然一陣風吹來,將天上積聚了整整兩天的雲層全數吹開。
此時正是天將亮,將明未明,最是黑暗的時候,這陣雲一開,原本墨一般黑的夜色立時就明亮了幾分,南宮凌和追出來的南宮瑕同時抬頭往天上看去。
就在他們抬頭的一瞬間,一顆星星滑著亮麗的尾羽,從天空中華麗降落。
看到那顆星星,南宮凌和南宮瑾不知為何都是心頭一緊,胸腔中的某個地方微妙的酸澀起來。
天曜有一個傳說,每一顆星星都對應著地上的一個人,如果天上降落了一顆星星,那麽必然意味著,這地上有一個人去了。
南宮凌和南宮瑕都知道這傳說並不可信,這兩日的接連殺戮,地上已不知死了多少人,如果傳說是真的,天空早就應該漏成個篩子了,又豈會隻墜落一顆星星,可是雖然如此,卻無法阻止心頭的那種難過與酸澀,漲的人的心悶悶的。
南宮凌緊盯著那顆墜落的星星,抿緊了唇。不祥的預感,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強烈過。
“三哥!”南宮瑕脫口叫道,他幾乎從來沒有這樣叫過南宮凌,可是這個時候卻忍不住脫口而出。
南宮凌回頭看了他一眼,說道:“這裡交給你了,記得,一個月時間,不打過梧州,我就記你一功。”
說完話,再也不看他一眼,駕著墨墨徑直遠去了。
井瀟帶著幾個人慌忙跟上,墨墨腳程奇快,他們要是不跟緊一點,就真的跟不上了。
他根本沒有問南宮凌要去哪裡,就是不問他也知道,一定是去西涼與天曜接壤的地方,得知了那樣的真相,南宮凌必然有無數的問題,要問阮煙羅。
想到之前許朗說過的話,井瀟忍不住一陣黯然,那個小主子的離世,是他們每個人心頭的一道遺憾,可是再怎麽想,也沒有想到真相竟然是那樣的。
他直覺地認為阮煙羅瞞著南宮凌不對,可是又覺得阮煙羅那麽做也有她的理由,無可厚非,一時之間,竟也分不出誰對誰錯來,隻好沉默地跟在南宮凌的身後。
誰料,就在他走神的時候,南宮凌的馬居然慢了下來,他一個不留神,差一點撞到南宮凌。
“王爺!”他連忙勒住馬叫道。
“飛鴿傳書給瑜王爺……”南宮凌說道,語聲十分沉重:“讓他想辦法派兵往西涼去看一看。”
“西涼不是有瑾王……”井瀟剛說了一句,腦子就立刻轉了過來,他吃驚說道:“王爺是擔心……”
衛流不在南楚軍中,而且早就已經離開,他們猜得到衛流也許是去找阮煙羅,可是如果並非如此呢?如果衛流一開始的目的,就是去西涼呢?
井瀟隻覺得背後發涼,王爺雖然表面上對這幾個兄弟沒有什麽,可是實際上卻是對每個人都關心的很,否則當初不會連南宮瑾做下那樣的事情,都連一字的苛責都沒有,甚至連瑾王的稱號都原封不動的保留著。
雖然華妃當初沒少擠兌皇后,仗著自己和沈紅顏長的像也沒有少跋扈作為,可是在南宮凌的心中,只怕是認為她們都是受害者吧,真正過分的,只有盛安帝,無論盛安帝對他們這幾個兄弟是寵還是不寵,事實上,他的眼睛從來都沒有落在他們的身上,他只是透過他們,落在很久已前就不在了的那個女人身上。
所以,南宮凌對南宮瑾,從來都沒有恨意,相反,還有幾分為他覺得不值。
畢竟南宮瑾不是笨人,從小看著母妃每每裝扮成另一個人來討父皇的歡心,他的心裡,只怕是所有兄弟中,最難受的。
這也是為什麽盛安帝在所有兄弟裡最寵他,可是他對盛安帝卻沒有多少親近,同樣也是因此,他才能決意起兵去造反。
所有的一切,不過是被逼出來的而已。
井瀟想明白事情的嚴重性,面色也變了,當即說道:“屬下立刻就去。”
一隻專門訓練過的鴿子高高飛起,南宮凌目送著鴿子遠處,再次一夾馬腹,向前疾奔起來。
風從耳邊呼嘯而過,南宮凌卻沒有任何多余的心思,他只希望一件事情,那便是,來得及,希望他所做的一切,都還來得及。
西涼與天曜的邊界上,南宮瑜握著南宮凌傳來的字條,指骨根根突起。
前些日子,當斥候來匯報說邊境有軍隊行動痕跡的時候,他就已經起疑了,而且沒有任何猶豫,就帶著人馬悄悄地往邊境的地方趕,可是他不知道,當他到達邊境的時候,一切都遲了。
如今,他一隻手捏著南宮凌讓他往西涼發兵的紙條,另一隻手,捏著西涼戰敗,南宮瑾戰死的軍報。
胸腔裡像是有一股憤懣之氣,發不出,咽不下, 就這樣哽在喉嚨裡,噎的胸膛生疼。
他離京的早,對於這個五弟,其實並沒有什麽太深的印象,可是每次見到他,卻也總給他一種中正霸烈,正直嚴謹的印象。
他也許會用手段,也許有些事也可以做得足夠絕情,可是卻從來都是光明正大,不會讓人生出一絲陰私的印象。
曾經他以為,這個五弟,會成為天曜真正的王,而他們,則會詐死埋名,在江湖裡過自己的逍遙日子。
可是想不到,世事如迷局,如今,他統領一軍,重權在握,而這個曾經最有希望統領天曜的五弟,卻在陌生的國土,葬於熊熊烈火之中。
天意弄人,便是把人不要的東西,硬塞給他,然後又把人最想要的東西,生生地剝離。
南宮瑜從來都是很愛笑的,他常常說,人哭也是一天,笑也是一天,那不如笑,笑起來時間還過得快些。
可是此時此刻,他才知道,他也會有笑不出來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