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夜色之中,新房的燈火像是一盞暖面溫柔的焰火,點點滴滴地搖曳在眼裡,也搖曳在心裡。
南宮瑕從來沒有這樣的感覺,他並不覺得興奮,只是覺得安寧,感覺好像又回到小時候母妃還在的時候,他貪玩回去晚了,可是不管多晚,母妃的房中都會為他亮著燈,見他像個小老鼠一樣的溜進來,就會笑著說一句:“累不累,過來吃了甜湯去睡覺。”
也許是真的醉了,竟想起那麽久之前的事情。
他不記得有多久沒有吃過甜湯,好像從那個比黑色更黑的夜裡,親眼看著母妃死去的那個夜裡,他就沒有再吃過了。
就是甜,吃到嘴裡,也會變成苦的,既如此,何必浪費。
他已不知甜的滋味了。
現如今,他雖然還是沒有回憶起甜的滋味,但卻找回丟失許久的安寧感覺,這感覺讓他的心如被流水撫過一般,十分寧定。
推開房門,兒臂粗的喜燭已經燒了幾乎一半,紅色的蠟淚在一旁邊堆的高高的。
床上的人安安靜靜地坐著,兩側的喜娘丫頭早累得幾乎站不住,見他進來連忙重新站直了腰。
看樣子,是一直沒有休息過。
南宮瑕不由就想笑,這麽個野丫頭,居然能坐得住,他還以為她早就打發走了喜娘丫頭揭開蓋頭大快朵頤了呢。
更甚者,南宮瑕以為她會跳起來跟他算帳,昨夜畫在她額頭上的那隻小豬,今天梳妝的時候是一定會看得到的。
可是她居然什麽也沒有做。
這是怎麽回事?難道沒看見?
南宮瑕有點失望,他其實不希望他的新婚夜這麽平平淡淡的就過去,雖然娶了陸明君,但他並沒有打算真的對他做什麽,既然不能洞房,新婚夜總得找點其他有意思的事情做做才好。
可是偏偏,看起來很有意思的陸明君在這個時候卻這麽循規蹈矩。
難道說全天下的女子都是一樣的?只要涉及到自己的婚嫁之事,就都會變成淑女?
心裡的無趣感更重了,連方才燈火帶來的安寧感都消散下去。
“請新郎官為新娘子揭蓋頭。”一旁陸家跟來的嬤嬤好不容易等到南宮瑕,連忙上前說道。
南宮瑕嗯了一聲,卻沒有動手,對床上坐著的人說道:“別裝了,不嫌麻煩麽?自己揭吧。”
陸明惜坐在床上小鹿亂撞的,雖然曾經聽說過這位瑕王爺很可怕,要是這兩三年來這風評卻早已好得多了,再加上幾次遠遠地見過,知道瑕王爺長的十分之好,想到這樣的人就要做自己的夫君,心裡是無論如何也可能不激動的。
未曾想,這激動還沒有激動完,就聽到這麽一句話。
新婚之夜,哪有自己揭蓋頭的?
而且聽語氣,瑕王爺似乎和明君那個賤丫頭十分熟悉,既然這樣,那會不會露了餡?
陸明惜是腦子轉得很快的人,她只是一想,就一把揭了蓋頭,說道:“你怎麽這麽慢,我快要無聊死了。”
語氣神態,盡量往放肆的方向上靠攏。
陸明君平日在家裡的時候其實並不是這副樣子,她還要在陸府裡生存,自然不可能擺出這麽一副桀驁不馴的樣子,可是陸明惜聽著南宮瑕說話的語氣,揣摩著,竟被她蒙了個八九不離十。
一邊的嬤嬤嚇壞了,隻覺得瑕王爺胡鬧也就罷了,怎麽自家小姐也跟著胡鬧?
又或者,難道她們其實弄錯了,並沒有把陸明君換掉?
陸明惜對她們使了個眼色,很有幾分狠意,竟在警告她們不要亂說話。
幾個嬤嬤宮女見了這眼色,才有些確定,這人真的是陸明惜,她們並沒有弄錯。
納納地站在一邊,到了這個局面,她們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做什麽,只能把場面交給陸明惜自己去處理。
南宮瑕聽了陸明惜的話,心情才終於好起來。這樣才像是那個不懂禮貌的野丫頭,之前那副樣子,真是無趣透了。
南宮瑕挑著眉說道:“不裝了?這麽久的時間,虧你坐得下去。”
陸明惜心思轉得飛快,口中應道:“我不過是在忍罷了。”
“現在怎麽又不忍了?”
“這不是你來了嘛!”陸明惜白了他一眼,頗有些嬌嗔的意思。
她心頭想的十分周全,覺得南宮瑕既然與陸明君這麽熟悉,想必早有些私情在裡面,她現在不熟悉這二人之間到底是什麽關系,又發生了什麽事情,但表現一些對南宮瑕的情意總是沒錯的。
然而她卻沒有發覺,這句話一出口,南宮瑕眼睛裡就瞬間閃過一道精芒。
那個野丫頭,會對他這麽說話?他可不這麽認為。
而且他也不覺得,那個丫頭會對他有什麽情意。
南宮瑕端起桌上的酒,慢慢往口裡送……
“王爺!”陸明惜急叫。
南宮瑕轉頭看著她,嘴角笑著,目光泛冷。
“這是交杯酒。”陸明惜含羞說道。
南宮瑕目口冷意更甚,忽然說道:“你額頭上有髒東西。”
“啊!”陸明惜大驚,這怎麽可能,這等好日子,她上妝之時檢查了又檢查。
匆促地奔到銅鏡前,仔仔細細看了,額頭上明明光潔一片。
她轉過頭,笑說道:“王爺,哪……啊……”
喉嚨一下子被扼住,連話也說不出來, 眼眶暴突著,她呃呃連聲,拚命地伸著手去掰南宮瑕的手。
南中瑕雖然只有一臂,卻不代表他是可以任人隨意捍動的。
“我隻問一次,陸明君在哪裡。”
放松了手勁,讓下面的人說話,眼睛裡像是含著千萬年的冰雪。
他昨夜特意去尋了陸修,陸家的人,卻送一個冒牌貨給他。
他這些年表現的太純良,大概許多人都忘記他從前是什麽樣子。
“王爺在說什麽?明君聽不懂……”陸明惜一口咬定。
“明君?”南宮瑕笑得像隻被冒犯了的凶獸。
“我在陸明君的額頭上畫了一隻豬,如果你這麽想當陸明君,我就幫你也畫一隻吧。”
南宮瑕點了手下女人的穴道,翻手拿出一把只有柳葉大小的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