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世昌站在桅杆上端著手中的望遠鏡不斷的環視前方,他的眉目冷峻,沒有一絲的表情,仿佛在欣賞一場特別的煙花表演。
“司令,五千五百發炮彈全部打完!”
桅杆下,一個身穿海軍軍官製服的將領,對著鄧世昌便大喊了一聲。
那將領名叫馮君澤,連名字都與水有緣,從小就泡在池子裡長大。他也是鄧世昌在海軍學院的同學,現在擔任遼寧艦的艦長一職。
“好,真是乾的痛快!馬上執行下一個任務!”
鄧世昌放下望遠鏡大笑一聲,從桅杆上三兩下便跳了下來。
“是!”
馮君澤也是滿臉的暢快,動身就下了船艙,指揮著遼寧艦就向對岸靠了上去。
右軍團第一軍已經在對岸列隊完畢,鄧世昌指揮著兩艘軍艦靠岸後,先遣師很快便在軍艦的轉運下渡過岸去,在岸邊上迅速的建立起防禦陣地。
關東新軍軍營,幸存的將士紛紛在廢墟中搜尋著自己的戰友。方才被炮擊之後,軍營裡跑的跑,死的死,已經只剩下不到三千人。
“大哥,咱們現在該怎麽辦啊!華興軍在岸邊登陸了啊!”
副師長胡德銓在人群裡找到了吳老六,連忙就迎上前向他稟告了下軍情。
“什麽?你大聲點!我聽不見!”
吳老六被爆炸聲震穿了耳膜,耳邊仍舊嗡嗡作響。他用手指捅了捅耳朵,歪著腦袋對胡德銓大叫了一聲。
“華興軍打過來了!咱們是跑還是留啊!”
胡德銓伏在他的耳邊大吼了下,吳老六這才聽出了一點聲響。
“還留個屁啊,快集合隊伍,馬上往鳳凰廳撤離!”
吳老六現在哪裡還有心思抵抗,軍營都被掀了個底朝天,沒被炮彈炸死都是萬幸了。
他都不用考慮登陸的華興軍有多少人,一看這架勢就知道華興軍是要大舉進攻了。
鳳凰廳是今天沈陽鳳城市的所在地,下轄岫岩、安東、寬甸三個縣城,漢人關東新軍的大軍便駐扎在此處。
另外在岫岩縣和寬甸縣,關東新軍也布防了一個師的兵馬,和安東縣形成掎角之勢。
三個師同屬於關東新第一軍,軍長叫左寶貴,回族人。
當年他曾隨僧格林沁一起鎮壓撚軍,後來軍功卓著,被賜“巴圖魯”封號,現在也兼任漢人關東新軍的副帥。
李鴻藻長期在朝中工作,軍中具體事務其實還是由左寶貴主管。
炮聲一響,關東新軍的探子很快就查明了情況,也知道華興軍正在安東縣大舉登陸。
左寶貴得到了消息,立馬就意識到問題的嚴重。他急忙派人把軍情通知李鴻藻,整頓三軍後,黃昏時就帶大軍朝安東縣增援了過來。
吳老六帶著殘兵敗將剛走到鳳凰城的半路,迎面就碰到了增援的大軍。
他在親兵的帶領下找到了左寶貴,對著他便單膝跪在了地上。
“軍長,您可算來了。華興軍的火力太猛,咱兄弟奮力抵抗,現在已經死傷過半了!”
吳老六對著左寶貴便嘶聲嚎叫一句。
他的耳朵已經稍稍恢復了聽力,但聽起聲音還是有些吃力。他不知道自己的嚎叫有多難聽,就跟死了丈夫的寡婦一樣。為了免於左寶貴的處罰,吳老六撒了個小謊,說的好像真跟他和華興軍大戰了一場,其實他連華興軍的面也沒有見著。
“行了,哭哭啼啼的像什麽樣子!馬上帶著你的人馬原路返回,我們決不能讓華興軍在安東登陸!”
左寶貴看著吳老六眉頭一皺,滿臉不快的對他就呵斥了一句。
“是,是,屬下這就帶兵返回!”
幸虧左寶貴嗓門夠大,吳老六撅著屁股連連叩頭,起身就又返回了自己的軍隊裡。
將士們在前面焦急的等待著吳老六回來,他一露面,副師長胡德銓就急忙迎了上去,伏在他耳邊就大聲問道,“師長,軍長他怎麽說?”
“別提了,那老家夥讓我們原路返回。”
吳老六一臉的垂頭喪氣,帶著胡德銓回了自己的隊伍裡,極不願意上前線送命。
“這也難怪,軍長是回族人,喬志清把回族人都殺光了,他自然要拚命為族人報仇!”
胡德銓在一旁分析了下,話語裡滿是無奈。
吳老六深吸了口,什麽話也沒有講,衝手下的將士便揮手吩咐道,“弟兄們,咱們的援軍來了!返回安東,為死去的兄弟報仇啊!”
“報仇,報仇,報仇!”
將士們紛紛振臂跟著高呼了聲,他們連華興軍的面都沒有見,就被炮彈炸的七零八落,心裡自然都是滿心的不服。
“走!”
吳老六一馬當先,帶著胡德銓走在最前面,在天黑後便反悔了安東軍營。
好在華興軍只在岸邊防禦,還沒有朝縱深發起進攻。
關東新軍的三路大軍很快從四面八方往安縣趕來,清晨的陽光升起後,已經聚攏了十萬多的兵馬。
運送大軍過江可不是容易的事情,兩艘軍艦整整忙活了一天一夜,到清晨時才把劉福的第一軍轉運完畢。
因為要返回港口補充彈藥和物資,第一軍便要獨自面對關東新軍十萬大軍,在陣地上堅守到第二日。
三萬人在岸上迅速挖設壕溝,形成了一道半徑達一千米的防禦陣地。陣地呈橢圓形分布,後面便是滾滾的鴨綠江。
左寶貴已經派細作搜集好了情報,也知道華興軍第一批過江的人只有三萬多。他的心裡砰砰直跳,隻感覺消滅華興軍的機會來了。十萬人對付三萬人,武器性能也大致一般,說什麽都會贏。
於是他當下點齊了三軍將士,由吳老六的師部打前鋒,立即對華興軍發起衝擊。
他早就看吳老六不順眼,很看不起他懦弱膽小的樣子,所以當著眾人的面故意為難吳老六。
前面已經說過,漢人關東新軍的高層將領都是從各軍種借調過來。所以上下的將領也互不服氣,但是都拿對方沒辦法,只是表面上過得去。
“軍長放心,屬下定會不辱使命!”
軍令已下,吳老六也不好反駁,當下就抱拳領命。心裡卻把左寶貴的祖宗八代都問候了一遍,腦子裡不斷的盤算著待會該怎麽應對。
“第二軍、第三軍聽令,命你們從兩翼向華興軍發起進攻。”
“末將領命!”
“第一軍第二師和第三師聽令,命你們跟隨吳老六師長從正面發起進攻。”
“末將領命!”
“此戰隻許成功,不許失敗!勝利之後每人賞銀五十兩。但要有人該在戰場上後退者,格殺勿論!“
左寶貴當下聲色嚴厲的對其他將領下了軍令,另外讓自己的親兵營在敵後當起了監斬官。要是發現有人後退,便有權立即開槍擊斃。
“勝利,勝利,勝利!”
三軍將士們士氣旺盛的大吼一聲。
他們都沒有見過華興軍的面,而且仗著人多勢眾,根本沒有把這三萬人放在眼裡。最關鍵的是左寶貴口中的五十兩銀子,讓所有的士兵全部士氣大振。
此刻,沒有士兵去想左寶貴是從哪裡弄這些錢。光是聽這五十兩銀子,渾身就熱血沸騰。
不過深知軍餉內情的吳老六,就一臉的嗤之以鼻。朝廷每次連正常的軍餉都發不出來,左寶貴又不是會生金蛋的母雞,從哪裡能拿出這麽多的賞銀。
他的這些話也就是騙騙這些頭腦簡單的傻大兵,要是真打了勝仗,看他到時候如何圓這個謊言。
吳老六猜的不錯,左寶貴確實沒有銀子。他此刻也是被逼急了,畢竟戰機不可失,哪裡還會有十萬大軍圍攻三萬華興軍的機會。
他與華興軍有學海深仇,就算是搭配上自己的名聲,他也要把這場戰打贏,為數百萬的回族人報仇雪恨。
華興軍的陣地,劉福端著望遠鏡,不斷環視著正在包圍過來的關東新軍。
“報告軍長,第一師步兵、機槍連、炮擊炮營全部準備完畢!”
“第二師,準備完畢!”
“第三師,準備完畢!”
三個師部的將領紛紛上前,對著劉福就大聲的敬禮稟告。
“很好,通知下去,機槍連和迫擊炮營等敵人靠近後再開火。不要提前暴露火力,把這群烏合之眾都給嚇跑了!”
劉福露出一絲淡淡的殺氣,對著各師長沉聲叮囑。
“是!”
將領們全部面色嚴肅的敬了個軍禮,當下就回了自己的陣地,指揮起對關東新軍的作戰。
正午時分,隨著關東新軍中的一聲鑼鼓擊響,鋪天蓋地的喊聲便直衝天際。
刺眼的陽光下,密密麻麻的關東新軍嘶吼著、咆哮著,分別從三個方向華興軍的陣地衝擊了過去。
一千米,九百米,八百米。
“劈裡啪啦”
“嘣!嘣!嘣!”
華興軍的陣地上終於傳來了刺耳的槍響,一排排如同過年的鞭炮,一陣接著一陣的響個不停。
子彈刷刷刷的打出,在空氣中發出”嗚嗚嗚“的響聲,對著密如螻蟻的關東新軍便砸了過去。
八百米的距離,射擊精度其實很差,根本就無法進行精確射擊。
但是十萬多關東新軍,對著半徑只有一千米的陣地發起圍攻。這樣狹窄的作戰范圍,衝擊的密集程度可想而知。
“噗噗噗!”
頃刻間便有上千個倒霉蛋被飛彈擊中,刷刷就滾落在地。
鼓聲陣陣,後面的兵勇沒有退縮,仍是怪叫著繼續踏著屍體衝進。
七百米、六百米、五百米。
華興軍陣地的槍聲不斷,衝進的關東新軍也邊跑邊開槍還擊。但是華興軍都躲在戰壕裡,雙方不但距離較遠,而且關東新軍處於奔跑的狀態,哪裡能夠實施精確射擊。只是憑空叩響扳機,徒添些聲勢罷了。
華興軍在趴伏在戰壕裡只露出一個腦袋,從容的不斷透過準星扣下扳機。即使是在五百米開外的射擊距離,也都憑借密集的火力齊射,將上萬關東新軍擊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