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馬上的年輕人一臉傲氣的冷笑了聲,問身邊的一個官軍道,“二子,你確定招惹你的人就住在這裡嗎?”
“沒錯,表哥,我手下的人看著他們進去的。”
身邊的那官軍扭曲著臉大叫了聲。
年輕人冷笑了聲,轉頭看向了董興武,冷喝道,“掌櫃的,你剛才也聽見了,你這店裡可住著四個襲擊官軍的反賊啊。”
“大人,這不太可能吧,小人這裡可住的都是良民啊。”
董興武已經確定這些官軍是為了喬志清而來,故意大聲回了一句,希望喬志清能聽到自己的暗示。
“掌故的,這客棧的四周都被我團團圍住了,你就是叫的再大聲,他們也跑步了。”
年輕人大笑了一聲,翻身從馬上一躍而下,手一揮便有數十支洋槍把董興武圍了起來。
董興武看著年輕人,臉上的青筋曝露,腳下微微一動,就要竄上前扣住年輕人。
正在此時樓上突然傳來一聲大笑,笑聲落就響起一聲大喝,“榮祿兄弟,你是來找我的嗎?”
領頭的那個年輕人顯然有一絲吃驚,正當官軍們往樓裡衝時,急忙舉起了右手攔住了眾人。
“表哥,沒錯,打我的那幫人就在樓上。”
那個稱呼年輕人表哥的官軍正是李天二,這幾日正好榮祿因為朝廷封賞的事情回了北京,李天二本就是想到府裡尋榮祿遊樂,誰知道在路上竟然遇見了喬志清,被狠狠的揍了一頓。
喬志清在樓上聽見下面吵吵鬧鬧,便明白肯定是今天教訓的那個官軍來找麻煩來了,正想看看他能找來何方的神聖,可聽了一會竟然發現是榮祿的聲音,當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
說話的功夫,樓上便下來四人,領頭的年輕人搖著扇子看著榮祿絲毫沒有畏懼的表情。
李天二看喬志清這麽大膽的出來,一時就狗仗人勢的就指著喬志清大罵了一句,“孫子,看爺爺今天不削了你,還敢跟小爺嘚瑟。”
“你他娘的都胡說些什麽,還不給我滾回去。”
李天二的話音剛落,榮祿就抬手給了他一巴掌,一下把李天二打的愣在了原地。
“表哥,你不打他們,打我幹什麽啊?”
李天二一下子委屈的都要哭出來了,衝榮祿哀嚎了下,漲紅了臉蛋。
“榮賢弟,你這表弟的脾氣可真是不小,這北京城果然是藏龍臥虎,連個神機營的小兵勇都這麽厲害。”
喬志清衝榮祿笑了笑,滿臉不屑的損了李天二一句。
“喬大哥,你這來京城怎麽也不通知我一聲,這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了。我這表弟打小就不懂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別跟他一般計較。”
榮祿當著眾人的面給喬志清抱拳行禮,把身邊的兵勇都驚訝的一下子矗立在了原地。他原來在京城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也是這些神機營弟兄的偶像。
李天二看著榮祿點頭哈腰的樣子,便知道眼前的這幾人來歷不凡,一時也呆在了原地,臉上再也沒有一絲囂張的表情。
“行了,我不跟你表弟計較。讓你的手下都扯下去吧,圍在人家客棧的跟前,還讓人家老板怎麽做生意。”
喬志清淡淡的說了句,說著就轉身帶著手下的三人上了二樓。
“大哥放心,小弟這就辦。”
榮祿使勁的點了點頭,衝李天二瞪了下眼,急忙讓他帶著手下撤了兵馬。他則一臉諂媚的跟著喬志清上了二樓。
董興武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的一切,這京城的神機營在八旗軍中可是最難纏的,沒想到被喬志清淡淡一喝,就灰溜溜的拍屁股走人了,也不知道這個盟主究竟在朝廷是什麽身份。因為榮祿跟喬志清進了房裡,董興武不想暴露身份,讓榮祿懷疑自己和喬志清有牽連,所以在一樓的櫃台上又撥弄起手中的算盤珠子來。
“喬大哥,你這是看不起兄弟啊,到了京城怎麽能住在這種地方呢?”
榮祿進了包間後,對喬志清連連抱怨了一聲,滿臉嬉笑的在宴桌上坐下了身子。
“榮祿兄弟那裡的話,我隻想趁著這次冊封的機會,在京城安靜的遊玩上幾日,並不想太過招搖。”喬志清笑了笑,起身給榮祿斟了碗酒,把自己的酒碗端了起來,笑著說道,“來啊,為了今天的誤會乾上一杯。”
榮祿也爽快的端起了酒碗,和喬志清碰了下後,都各自滿飲了下去。
“喬大哥,你說這次朝廷是怎麽打算的,兄弟有沒有希望封王加爵呢?”
酒過三巡後,榮祿的話便多了起來,眉頭緊鎖的看了下喬志清。
“難說,你在軍中的資歷尚淺,論軍功遠比上曾國藩。但凡事都有意外,湘軍的勢力越大,朝廷就會越是忌憚,應該會想辦法平衡湘軍的勢力。一切都聽天由命吧。咱們今日隻喝酒,不論公事。”
喬志清模棱兩可的回了句,稍稍寬慰了榮祿下,便和他又喝起酒來。
“是這樣啊。”
榮祿的眼珠子急轉了下,輕歎了口氣,也不願多想,端起酒碗就陪喬志清喝了起來。
夜半時分,桌上的一壇子二鍋頭都被幾人喝的一滴不剩,榮祿暈暈乎乎的起身告辭,一個人搖搖晃晃的下了樓梯,出了門便被外面等候的下人給扶上了馬車。
喬志清四人也喝的有點大了,就地滾落了一地,呼呼地就睡了過去,直到天亮後才緩緩的醒來。距離封賞的朝會還有一天的時間,喬志清在洗漱過後,就帶著黃飛鴻三人去了京城的祁俊藻府中。這位同鄉在朝中一直對喬志清多有照顧,喬志清第一個想拜訪的就是這位清流派的領袖。為此還讓黃飛鴻攜帶了前朝唐伯虎的幾幅真跡,這位同鄉向來清高,但是對唐伯虎的畫作卻是沒有一點的免疫力。
喬志清在來北京前就讓火狼打探清楚祁府的路線,出門後讓董興武備了輛馬車,帶著黃飛鴻三人就直奔道了祁府的門口。
祁俊藻的府宅是一個敞亮的四合院子,分前院和後院兩個部分。院門的門板裝在後柱的上面,大門和門廊佔一間屋子大小,門外的兩扇牆呈外八字形狀,這就是京城中代表身份的“廣亮大門”,住在這裡面的人不是皇親國戚,就是朝廷的高官要員。
喬志清在門口讓門子通傳了之後,沒一會便被門子帶進了院中,在客堂裡稍坐了下來。客堂裡的小丫鬟熟練的給四個人各自滿了杯茶水,抱拳躬身的侍奉在了身後。喬志清端起茶碗一口茶水還未下肚,就聽見門外傳來一聲暢快的笑聲。笑聲落,一個留著白須身著儒袍的老人便在一個年輕人的攙扶下進了客堂。喬志清雖沒有見過祁俊藻,但從二人散發的氣場不難看出,那二人的身份都不會低微。
“老夫說今早怎麽喜鵲臨頭呢,原來是有貴客至此了。”
祁俊藻抱拳招呼了一聲,喬志清四人也同時抱拳行禮,待喬志清使了個顏色,黃飛鴻三人便點點頭出屋等候。
“老師,學生可是日思夜想的想見你一面,今日終於如願以償了。”
喬志清笑了笑,對祁俊藻彎腰行了個大禮。
“快請起,請起。今日老夫的家裡真是高朋滿座,志清啊,我來跟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今年的探花郎張之洞,現在剛被任命為授翰林院編修,是老夫的得意門生。”
祁俊藻款款扶著喬志清,笑著跟他介紹了下身邊的年輕人。
“張之洞?”
喬志清的心裡暗歎了下,抱拳對那位年輕人略略的行了下禮。這位年輕人生的英俊瀟灑,眼睛明亮有神,很是氣度不凡。他被後人稱為“晚清四大名臣”,與曾國藩、李鴻章、左宗棠比肩,想來自有過人之處。
“喬巡撫,久仰大名,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幸會幸會。”
張之洞不卑不亢的抱拳招呼了聲,在祁俊藻坐下後,跟著在客位上挨著喬志清坐下了身子。
“老師的弟子果然器宇軒昂,日後定當是朝廷的棟梁之才。”
喬志清衝張之洞抱拳回禮,轉頭對著祁俊藻恭維了一聲。
“志清,你能來看老夫,老夫心裡很是高興。當初也不白費老夫在朝廷裡為你說了那麽多的好話,剛好老夫也有事想問你一下。我們山西鬧了回亂,你讓老夫建議調遣王世傑的軍隊剿匪,不知道現在的結果怎麽樣了?”
祁俊藻一臉擔憂的看著喬志清皺起了額頭。
“請老師放心,王世傑乃是學生手下的天縱將才,如今潞安府的回亂已經平定,王世傑晝夜行軍,現已經進駐太原府,相信用不了多長的時間,山西的回亂便會徹底的平息下來。”
喬志清滿心輕松的回了一句,太原府一帶的回亂本就是他讓華興盟的人假扮的,王世傑去了自然是藥到病除。
“那就好,我們山西從來都是風平浪靜,就是幾年前林鳳祥北上的時候鬧騰了幾天,如今百姓們剛剛休養生息了過來,怎麽也不能被這些回賊給打亂了。”
祁俊藻舒了口氣,這幾日老頭子總在為老家壽陽的親戚擔驚受怕,如今聽喬志清的口氣也沒有什麽可擔憂的了。
“喬大人,這次朝廷對攻打南京城的將領論功請賞,不知道你是怎麽看待這件事的?”
祁俊藻話音剛落,張之洞就忍不住抱拳看著喬志清問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