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志清在新鄉市隻呆了一天,第二日便乘馬車跟著戴軍去了焦作。
戴軍神采飛揚,一路伴著喬志清的馬車跨馬隨行,不時還哼上一段家鄉的小曲。什麽圪梁梁、蘭花花、牽手手,一聽就是陝西人。
喬志清坐在車篷的外面,神色仍舊緊凝的環顧著四面的農田。
此時正是豐收世界,這裡的地面卻乾旱的寸草不生。東南風不時刮過地面,沙塵滿是灼熱的味道。
“戴軍,你是哪裡人?什麽時候參加的華興軍?”
戴軍唱的興起,喬志清聽他的口音倒有些關中的味道,隨口便問了一句。
“回總統的話,屬下是陝西西安人。當年華興軍平定西安的時候,我參加的華興軍!”
戴軍點了點頭,朗聲應了一句。不管什麽時候都保持著軍人的姿態,腰板總是挺得筆直。
“家中的父母都健在嗎?”
喬志清笑了笑,太原軍區的將領大多都出自山陝一帶,都是王世傑平定江北時招募的兵馬。
若是陝西回亂的時候參加的華興軍,現在怎麽也混到軍長的職務。
“托總統的福,父母都尚在。他們在西安城經營一家藥鋪,日子過得很好!只是前幾年打土豪、分田地,我家的上百畝田地都被分給了農民。老爺子氣的中風了,現在身體還沒有好利索!”
戴軍爽朗一笑,絲毫不避諱自己的出身。現在他已經能坦然接受這個事實,對國家執行的政策也沒有什麽不滿。
“你怎麽看待打土豪、分田地這個事情?”
喬志清笑了笑,沒想到這個頗有才乾的年輕人,還是個地主少爺出身。
要知道十個少爺裡面有九個都是不學無術,要冒出一個青年才俊難上加難。
“總統,你待人這麽和氣,我也不瞞你。剛開始心裡肯定會不滿,那田地畢竟是祖宗一畝畝攢下來的,現在平白無故的就全部被收走了。後來到農村轉的多了,見了太多的窮苦農民,心裡也就釋然了。國家的政策都是為子孫後代謀取大利,我們家只是小利,算不了什麽。只要天下的窮苦人此後都能幸福,我們家的這點犧牲也是值得的。”
戴軍實話實說,身上滿是軍人的直爽,也沒有敷衍喬志清。
“你能這麽想我很高興,這個政策確實有點激進。本來沒收無主的荒地,對有主的田地可以采取贖買的方式。但是國庫空虛,為了盡快的推翻皇權,實現土地國有,不得已才采用這個辦法。”
喬志清笑了笑,他也明白不是所有的地主都是土豪惡霸,很多也是靠著祖孫幾代積攢而來。
但是為了整個國家的大利益,有時候不得不犧牲一個階層的小利益。
他所針對的地主階級,是包括滿清皇帝在內的整個官僚地主階級。如果不采取這樣的政策,封建皇權也不能從根本上瓦解。
“總統,這些我都知道。您在山西的老家的田地,不是也免費分給農戶了嗎?這件事中央日報早就做過報到,我還拿著報紙給家裡的老爺子過目了。他知道後,心裡一下就平衡了,大誇你是個千古難見的聖君。現在對你佩服的不得了,早就忘了土地的事情。”
戴軍高興地和喬志清閑聊,越來越感覺喬志清的平易近人來,神色也沒有吃飯時的那般緊張。
喬志清對這個年輕人的見識越來越欣賞,天下也不知道有多少的地主還在心裡偷偷罵他呢,他大哥喬志廣就是其中一個。
當年喬耀光剛剛參加華興黨,第一件事就要把家裡的兩三百畝良田分給農戶。
喬志廣氣的要死,專門給喬志清去了封書信,讓他管管這個侄子。
但是喬志清給大哥陳述利害關系,反而把喬耀光稱讚了一頓。
天下人都看著他們喬家,既然是打土豪、分田地,那喬家也算是祁縣的第一大土豪,怎麽也先把喬家的土地給平分了。
喬志清開口,喬志廣雖然老大的不願意,但是也不得不遵從。他那時已經開設了好幾家煤礦,每天財源滾滾,對土地都看的已不那麽重要,最後分了也就分了。
中央日報後來做了專題報道,把這件事通告天下。這下全國的地主們都沒有什麽好說的了,總統都把他家的地都給分了,誰還敢強撐著反抗。
華興軍可是握著槍杆子,反抗只有死路一條,要是乖乖答應,家裡按人口還能分得一些。
新鄉市距離焦作市約有一百多裡的路程,因為兩地之間的道路還未硬化,而且馬車也沒有采用橡膠輪胎,所以在天黑之前才趕到了兩地中間的獲嘉縣。
喬志清沒有進城,直接找了個村子,準備到農戶家借宿,順便調查下這裡的旱情。
王五此次隻帶了一個連的兵力輕裝簡行,使用的武器全部都是駁殼槍。在抵達村子外圍的時候,立馬在各路口設卡布防。
此時太陽還沒有落山,黃昏的微風刮在身上,終於讓人有了些涼意。
一行人很快進了村子,但是家家戶戶都緊閉著房門。親兵們敲開了好幾家房門,全都是空無一人。
最後在僻靜的角落裡找到一個老人家,從他的嘴裡才得知,村民們這是去村東頭的大沙河求雨去了。
喬志清有些好奇,他來到這個時代,還真沒有見過怎麽求雨,於是便帶著親兵步行前去觀看。
大沙河距離村莊並不遠,步行五六分鍾便能看見。只見河岸上旗幟招展,所有的村民跟鬧元宵一樣,穿著各種紅紅綠綠的衣服,敲鑼打鼓的在岸邊又蹦又跳。這個村莊的人口還不少,粗略的看去有上千人之多。
為了不驚擾他們,喬志清隻帶了一個小隊的親兵。
“總統,大沙河發源山西陵川市,流經焦作,新鄉等市縣。現在焦作境內已經斷流,這裡的河道估摸著也乾枯了!”
戴軍跟在喬志清的身邊,不斷跟喬志清介紹著這裡的情況。獲嘉縣與焦作市緊鄰,他對這裡也大概有個了解。
眾人走近之後,河道果然乾枯,連淤泥都已經被曬乾。
村民們對著些來歷不明的陌生人並不在意,此時他們更關心的是中間的一個祭台。
祭台呈四方形,用木板搭建。四周都堆滿了柴火,讓喬志清意外的是,上面還綁著一個年輕的姑娘。
一個身穿道袍的人手持拂塵,圍著那姑娘又喊又跳。口中念念有詞,不時還用拂塵在那少女的身上來回的拍打。
“鄉黨,這是怎了嘛?好好的一個女娃娃,怎麽給綁到那裡去了?”
戴軍學著當地的方言,詢問了下面前的一個中年的農戶。但是語氣中怎麽都帶了些陝西口音,那農戶一聽就皺起了眉心。
“你們是外鄉人吧?快走,快走,沒事少打聽!”
農戶不耐煩的回了一句,仍舊回過頭認真的注視著祭台。
戴軍一把捂著他的嘴從人群裡拉了出來,親兵們很快緊挨成人牆擋住他們。
好在鑼鼓喧天,村民們紛紛注視著擂台,沒人注意到最後面的情況。
“你們這是弄啥哩嗎?”
農戶驚恐的瞪大了眼睛,被戴軍死死的扭住胳膊跪在地上。
“俺在問你一遍,。前面到底是弄啥哩。俺們是城裡來的官員,你要是識相的快說,不然把你的胳膊扭斷!”
戴軍嚇了他一句,農戶想叫嚷幫手,但是前方的人群噪雜,根本沒人注意到他。
“好,好,官爺饒命,俺說就是了。你先把俺的胳膊放開,俺的胳膊快斷了!”
那農戶一聽戴軍說道官員兩個字,立馬就變得老實起來。他看戴軍一行人穿著不凡,自然也不敢認為戴軍在誆騙他。
“快說!”
戴軍又喝令了一句,放開他的胳膊,臉上滿是凶色。
“官爺,俺們村出了個旱魃。村長從山上請了個法師,正在驅除旱魃呢!要是把旱魃趕走了,俺們村也就下雨了!”
那農戶連連跪地稟告,被戴軍這麽一嚇,神色裡滿是驚恐。
“你胡說什麽,那女子明明就是個小姑娘,你們憑什麽說她是個旱魃呢?”
戴軍怒從心來,差點沒被這些農戶的愚昧給氣死。
“官爺有所不知,那女子生下來娘就死了。她爹好不容易給她拉扯大,前年又因為家裡火災給燒死了。法師說她,本命屬火,是旱魃轉世,克父克母。只要把她給用火燒死,這四鄰八鄉就會下雨了。”
農戶滿臉認真的說了一通,言辭鑿鑿,對法師的話深信不疑。
“老實點,蹲在那裡不準動彈!”
戴軍瞪了他一眼, 回頭望著喬志清,等候他的命令。前方的鑼鼓已經停了下來,道士也從祭台跳下,顯然要開始動手放火了。
喬志清聽了這不著邊際的話,也是差點沒被氣死。他沒想到農村竟然還是這樣的愚昧,跟新中國成立之前簡直什麽也沒有改變。
那農戶剛說完,沒等喬志清吩咐,王五早就帶著親兵已經摸上了祭台。
所有的村民這才注視到這些陌生人,現場頓時安靜了許多。
“外鄉人,你們這是弄啥哩?”
人群裡站出一個老者,看起來像是這些人的頭領。
“砰,砰!”
王五二話不說,抽出駁殼槍便對天扣動了扳機。
火光四濺,所有的村民當場就驚在了原地,連大氣都不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