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仁玕進了金匱城後,由喬志清的親兵營裡親自迎接到了縣衙裡,全都人高馬大軍容齊整的背著洋槍,胯著馬刀,一走一行號令統一,步伐一致,遠遠看去便頗具威嚴。
金匱城由於緊鄰著蘇州,也受到蘇州新政的極大影響,大街上不斷的有年輕貌美的年輕姑娘,打扮的花枝招展,穿著最新潮的旗袍,嬉鬧著遊玩。洪仁玕一行人過來之後,姑娘們便滿眼愛慕的衝親兵營的年輕漢子指指點點,笑成一團,在陽光下構成了一道別樣的風景。
“這些女子的衣飾好像不是大清朝的裝扮啊?”
洪仁玕越看越是奇怪,當初金匱城太平軍也攻佔過好多次,洪仁玕也不曾一次來到這裡,沒想到此次前來這裡卻大變了模樣,不但拓寬了街道,而且加蓋了這麽多的屋舍店鋪,有酒肆,有茶坊,還有米店,糧店,客店,當真是應有盡有,尤其是路上行人的服裝,完全不像來到了大清朝,甚至比香港還要風氣開化,年輕女子全是緊身的束身旗袍,顏色鮮亮,花樣繁多,旗袍的開角有的甚至到了大腿處。這些女子似乎也毫不在乎行人的目光,而是大方的把自己的女性美給展露出來。
洪仁玕幸虧沒到蘇州,那裡的女子打扮會更出乎他的意外,潘巧玉在經過喬治情的提點後,不斷有最新潮的服裝設計出來,蘇州城的女子如今全都是手工刺繡的短袖T恤加綢緞褶皺短裙的裝扮,而且也果斷扔掉了從前厚重的裹胸布,換成了清爽的吊帶背心。喬志清倒是想發明一款胸罩出來,但是卻沒有那麽細長的鋼絲供他使用,只能這般先將就著,讓女人們那白嫩的麵團先放松上一段時間。
街道兩邊的商鋪已經陸續開張迎客,仿佛見慣了這樣的場面,對親兵營的到來並不放在心上,都是自己忙活自己的,那種對清字軍流露在臉上的信任是南京城的商戶無法想象的事情。
“稍等一下,本王可以去那邊的米鋪看一下嗎?”
馬隊走過時,一家米鋪剛剛營業,洪仁玕滿心好奇的想視察一下實際情況,衝親兵營將領模樣的人詢問了一聲。
“大人隨意就好,我們喬大帥吩咐過了,大人可以在金匱城任何一處地方視察。”
親兵營的隊長笑著回了一句。
“你們喬大帥真是這麽說的?”
洪仁玕露出了一絲的驚訝。
親兵營的隊長笑著點了點頭,示意洪仁玕隨意。
洪仁玕也不做作,微笑了回應了下,便下了馬朝米鋪走了進去,那鋪子不大,略有三十平方的樣子,店鋪中間放置著各種成色的大米櫃箱,全都裝滿著嫩白的米粒。
“客官想要點什麽?”
老板剛從耳房出門,見洪仁玕衣著華麗,急忙迎了上去。
洪仁玕微笑著抓起一把大米看了起來,果然色彩光亮,粒大顆滿,隨口問了一句,“老板,這種成色的大米多少錢一斤啊?”
老板把兩雙手指張開,笑臉回道,“客官可真有眼力,本店可都是上好的南洋珍珠米,一斤只要十文錢。”(注:清朝時的1兩銀子=1000文=200元)
“十文?”
洪仁玕驚訝的喊出聲來,要知道如今兵荒馬亂,南京城的天王府已經出現糧食短缺的情況,何況是城中百姓的生活,哪裡還能吃的上大米,黑市上這般成色的大米也被抬高到一百文每斤。
老板還以為洪仁玕嫌貴了,連忙賠笑到,“得嘞,客官是今天小店的第一個客戶,要是您要的多,就給您按八文錢算。”
“老板,金匱城像你這樣規模的米店有多少家啊?我一路過來的情況,金匱城四周的農田裡也基本是荒蕪的狀態,這米店又是從哪裡運來的大米?
”
洪仁玕不禁皺了下眉頭,
老板皺著眉頭尋思了下,掰著手指頭算道,“不瞞客官,小店在金匱城都是小的鋪子了,金匱城像我這樣的店鋪少說也有三十多家,城東還有家官糧鋪子,是蘇州的喬大帥經營的,面積比小店大得多,而且都是做批發的,從不散賣,小店的大米就是從那裡進來的。”
“是這樣……”洪仁玕凝眉細想了下,告辭道,“那就先這樣吧,等需要的時候,我再派人過你這店來。”
“客官慢走,小店隨時歡迎您的大駕。”
老板笑臉相送,心裡暗罵了一聲,又是個窮鬼,裝什麽大爺了,問了半天也不買。
米店老板把洪仁玕送出門後,見清字軍的一個將領親自下馬把洪仁玕扶上了馬,不由得嚇出了一身的冷汗,咂了下舌頭,暗驚道,老天保佑,幸虧沒罵出口,這人還真是個大官。
“大人還想去什麽地方嗎?末將這就帶你過去。”
洪仁玕上了馬後,親兵營的隊長抱拳詢問。
“不用了,直接去府衙吧。”
洪仁玕歎了口氣,心裡對喬志清又敬佩了三分,搞軍事自己不如他,搞文化自己不如他,搞經濟自己也不如他,他在蘇州才立足幾個月,就連蘇州的輔城也治理的井井有序,文明開化,當真是天縱奇才。洪仁玕甚至開始懷疑,喬志清一定是從西洋遊歷回國的。
洪仁玕跨馬來到縣衙之後,喬志清早已率眾將領在門口迎接,二人初次見面,但臉上全是惺惺相惜的表情。洪仁玕定眼看去,只見喬志清一身的迷彩軍裝,和清字軍的裝扮倒也沒什麽差別,身材十分的消瘦,但卻很是強健。相反,洪仁乾卻是一身的儒生打扮,他也時常以自己的儒生身份自豪,若不是受洪秀全的連累逼不得已,他也不會從香港回來冒險造反。
洪仁玕第一次見到清字軍時還專門讓人到蘇州搜尋了兩套軍裝細細的研究過,這種迷彩服不管是款式、衣料和實用性,都是當今世界一流的設計。洪仁玕也曾經無數次想照著清字軍的軍裝給太平軍設計出一套統一的軍服,但都因為接連的戰事而作罷。
“乾王一路舟車勞累,志清真是怠慢了。”
洪仁玕下馬後,喬志清笑盈盈的迎了上去,把洪仁玕的胳膊小心扶住。
“喬大帥真是太客氣了,不辛苦,不辛苦。”
洪仁玕連忙抱拳躬身回禮,竟是滿臉的受寵若驚,不知喬志清打的什麽主意,竟對他眼中的反賊這般的禮遇。
“啥也不說了,快些進屋,本帥早已給你準備了上好的宴席,為你接風洗塵,你我邊吃邊說。”
喬志清說著就扶著洪仁玕進了縣衙,洪仁玕滿臉的不適應,連連回禮致謝,有時候差點忘了自己是到金匱城幹什麽來了,像是來好朋友家做客一樣,幼王的事情反倒是不重要了。
一行人進了縣衙的大堂,堂中已經擺好了一桌酒菜。喬志清和洪仁玕按照主次的位置做好後,其他將領都告退下去,隻留下王樹茂在一旁作陪。
“喬大帥,明人不說暗話,小王這次前來是為了我家幼王的事情。還請喬大帥高抬貴手,放過我家幼王,您有什麽條件盡管說就行,小王回去南京後一定和天王商量,所有合理的條件小王都可以滿足你。”
王樹茂端起酒壺給三人各滿了一杯,酒過三巡後,洪仁玕終於壯著膽子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真是好酒,”喬志清滿飲了一杯輕笑道,“乾王真是痛快,本帥也沒什麽好隱瞞你的,之所以請幼王過來,就是想把李秀成的兵馬留在金匱城一口吃掉,本帥不能容忍任何人干擾到蘇州新政的進程。”
洪仁玕沒想到喬志清這般赤裸裸的把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愣了下神,強裝鎮定的說道,“喬大帥好大的口氣,忠王雖然裝備不如你,但好歹也有數十萬的兵馬,就憑你這些人也不怕撐壞了肚子。”
喬志清淡定一笑,冷冷道,“潮王黃子隆兩萬的兵馬也不過兩個時辰就全軍覆沒, 就是你們太平軍所有的兵馬加在一起,也不夠我喬志清塞牙縫的,之所以留著李秀成,遲遲不肯動手,就是因為本王不想再造殺孽。”
喬志清的言語間不住的霸氣外露,隻壓得洪仁玕抬不起頭來。其實喬志清也就是嚇唬洪仁玕一下,黃子隆的兩萬人是他提前做了周密的部署才在兩個時辰內一舉殲滅,要是真的與李秀成的十多萬兵馬正面相抗,就算殲敵一百,恐怕也要自損過半,要知道李秀成的軍隊也裝備有洋槍洋炮,兵勇的戰鬥力並不輸與清字軍。
“那此事就是沒得談了?”
洪仁玕握緊了酒杯,強逼著自己迎著喬志清凌厲的目光。
“其實我與乾王素未謀面,卻早已聽說過乾王的大名。喬志清微笑一聲,緩和了下氣氛,繼續說道,“乾王所著述的《資政新篇》,本帥也曾細細的拜讀過,果真是一劑難得良藥,只可惜你們的天國已經病入膏肓,乾王就是再有起死回生之術,也難以逆天而行。所以,乾王也應該明白,南京城破應該是遲早的事情。”
“喬大帥究竟是何意思?直說無妨。”
喬志清轉移了話題,說到了洪仁玕的痛處,洪仁玕不禁垂下了頭,暗自慚愧了起來,自己的新政只是停留在了表面文章上,並沒有認真的實行過,太平天國也如喬志清所言,已經是一艘破舊的大船,自己再怎麽努力的修補,也終究改變不了它下沉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