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妍從醫院出來之後,孔瑋開始決定給孟希講講電影的賞析,沉靜下來說道:“第一天給你說電影,先借助一部電影來大概說說,《臥虎藏龍》這部電影看過嘛?”
孟希平複下心情,心想這部電影太有名了,誰不知道呢,這是李鞍導演的伯樂許立功先生組建國際的開業大作,一舉摘下奧斯卡小金人,點了點頭,又補充了一句,“趣味‘性’有點差,好不容易硬著頭皮看完的。-”
孔瑋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非常嚴肅,沒有一絲的表情,極為嚴厲地說道:“我們華夏電影行業有個很怪的現象,很多不懂行的人,或者不懂裝懂的人,分不清影片分析和觀後感的分別。市面上許多人在報紙或者媒體上發表了幾篇觀後感,罵罵導演和演員,然後就影片的故事內容大發一通感慨或者是從什麽邊邊角角的發表一通議論,就自以為很有深度的自稱影評人或者影評家了,想必你也被誤導了。”
很嚴厲的批評,愛之深責之切,正是因為聽了孟希這番話,孔瑋有心培養他,說話一點也不留余地。
孟希很好地掩飾了尷尬,謹慎地問道:“看完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楊子瓊、發哥他們吊威亞的高來高去場面拍得太假,似乎跟以往的武俠片很不相同。”
說到自己專業的領域,孔瑋很嚴肅地撇了一眼,道:“那是你根本沒有看懂這部電影,這根本就是一部披著打鬥場面的偽武俠片,而純粹是一部以人文思想為主的藝術片,最重要的是其中的思想‘性’。”
看到孟希一副‘迷’茫的表情。孔瑋拿出《臥虎藏龍》的片子放映起來,也覺得太過嚴厲了,態度柔和了些一邊看著一邊說道:“你有這樣的想法也不奇怪,不要說普通觀眾去注意這些無關痛癢的邊邊角角也就罷了,那些所謂影評人做出一副專家的模樣在那裡指手畫腳。這些人的水平比考電影學院的這些考生還不如。”
孟希還是第一次看到孔瑋‘露’出這種‘女’憤青的表情,看來對華夏影評人很是深惡痛絕,這麽多年,孟希在電影方面也確實自己積累了很多知識,只是沒人指點,很多地方終究看不清楚。
在孔瑋的指導下。他很快就從一個旁觀者、普通觀眾的角度中跳了出來,以自己就是電影的導演視角去看一部電影。
孔瑋配合著電影的階段放映開始講起來,一絲不苟。
“一部電影的構成需要六個基本部‘門’的合作:編、導、演、攝、音、美。電影學院的導演系也是根據六個方向設置課程的。我就朝著這六個方向做一一評述。”
“一部電影首先看風格,這部電影,無論是固定機位攝影和電腦製作‘交’替的攝影手法還是以華夏傳統水墨畫式理念的美術設計。以天才作曲家潭盾的民族傳統器樂結合‘交’響樂理念為主打的聲音設計,都是可圈可點,非常高明。”
孔瑋在電影方面的造詣確實深厚,從電影的拍攝和製作上一一解說,讓孟希茅塞頓開,過去不甚明了的地方,有融會貫通的感覺,頻頻點頭。越發認真起來。
對於孟希的認真態度,孔瑋很滿意,繼續說道:“如果電影不能表達一定的思想。那就不是一部好電影,而李鞍導演是少數能夠將思考潛移默化融入到電影中的導演,這點非常了不起。”
聽的孟希又是一頭霧水了。
“分析一部電影,最好連導演的成長背景都有所了解,才能更好地知道他終究想要表達什麽思想,李鞍導演出生和成長在華夏寶島。直到24歲到美國求學,30歲畢業。畢業作《分界線》已經表現出出眾的才華,但是因為身在美國。此後卻一直賦閑在家6年,完全靠妻子養活家計,他則包攬了所有家務,閑暇之余閱讀、看片、寫劇本,最主要進行了深度思考,華夏有句老話叫厚積薄發,我想如果沒有這6年,就沒有後來的李鞍,也無法形成他的導演風格。”
關於李鞍導演的情況,孟希也是知道的,那十年‘混’的很慘,卻一直當自己是娛樂圈的人,算得上娛樂小八卦,大大小小的‘花’邊新聞都是了解的。
“終於,他的幾個劇本在寶島獲獎了,在許立功先生的支持下,第一部拍的電影是《喜宴》,第二部是《飲食男‘女’》,這兩部電影都是跟吃有關的,如果你以為是美食電影就大錯特錯了,我想這大概跟他在家煮了6年飯有關,通過熟悉的吃來表達思考。”
這兩部電影,孟希還真看過,確實對其中的蟹黃灌湯包、翡翠排翅、臘汁黃魚、珍珠鮮鮑……等最為留意。
不禁疑‘惑’道:“這難道還有什麽深意嘛?”
惹得孔瑋很是不滿地瞪了他一眼。
孟希總算見到一個‘女’人的兩面‘性’了,生活中的知‘性’,溫文爾雅,臉嫩,拒絕的話都不願說出口,但是變身成老師的時候,那叫一個麻辣,嚴肅、刻板,眼睛裡‘揉’不得一顆沙子。
孔瑋並不打算給孟希留半點余地,嚴厲地說道:“李鞍作為一個好來塢的二三線導演,可謂多年鬱鬱不得志,不被美國上流社會認可。而李鞍本人是個國學非常深湛的華夏人,古文能力很好,寫得一手好書法,又懂金石古董。這樣的一個人,他的作品裡當然有濃鬱的東方氣息,所以西方人很難接受。”
“所以他的電影往往都帶有一種強烈的東西方文化衝突與融合的人文意味。比如《飲食男‘女’》就是典型的以飲食為媒介,講述一個東西方文化、現代文化與傳統文化相衝突和包容的故事。”
聽孔瑋這麽一說,孟希現在想想似乎還確實是那麽一回事,沉心靜聽。
一個導演的風格和電影語言一般不會有太大的變化,當然純粹的商業考量除外,《臥虎藏龍》這部電影,李鞍導演自然還是想傳達東西方的矛盾衝突這個命題。無論是商業片還是藝術片,一部電影是否成功的最基本標準就是導演語匯。在電影裡,導演想要從正面或者側面告訴給觀眾的那句話,是整個電影的靈魂。
一邊聽著孔瑋的解說,配合著播放電影,孟希也開始思考起來,以前似乎把電影想的有點簡單了。
在《臥虎藏龍》這部戲裡,李鞍用一條劇情明線和一條劇情暗線‘交’替發展的手法來完成自己的導演語匯,提出自己對東西方文化乃至整個人類的未來的看法。在這部電影裡,張子怡飾演的‘玉’嬌龍是明線,是西方文化的代表符號,象征著‘欲’念的無限擴張,象征著人要開放自由無限制的實現自己的‘欲’念追求這個思想。
另一方面,鄒潤發飾演的李慕白和楊子瓊飾演的俞秀蓮是暗線,是東方文化的代表符號,象征著人對‘欲’念的隱忍,象征著東方人含蓄內斂的生活思考。在影片中,‘性’格鮮明的‘玉’嬌龍從不掩飾自己的想法,為了追逐自己想要的東西,她從對青冥劍這一物的佔有發展到對李慕白這個人的佔有和征服,進而擴大到對自己所在生活的徹底顛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使自己高興。
盜劍、幫助碧眼狐狸、跟馬賊頭子‘私’奔、出走逃婚、大鬧江湖、打傷關心自己的俞秀蓮……她全然不顧自己的行為會對親人和家族以及關心自己的李慕白、俞秀蓮等人帶來多少傷害,隻圖他自己痛快就行。
用我們華夏人的眼光來看,這姑娘自‘私’自利。但是西方人特別美國人看她就非常順眼,這個角‘色’整個就是一個美國牛仔的內核。
聽孔瑋說到這裡, 孟希接著說道:“而鄒潤發演得李慕白,典型的就是一個東方老學究。他的拜把子兄弟為他擋刀死了,他後來愛上了自己兄弟的未婚妻俞秀蓮。這要是換了現代人或者西方人,還不好解決,人都死了,何況還是未婚妻,又不是義嫂,直接搞上手得了唄。”
“可是李慕白偏偏扭扭捏捏了十幾年,一大堆華夏傳統道義禮教擋著他,生生把人家從小姑娘等成了老‘女’人。我們華夏人很容易理解這種含蓄的東方式表達感情的方式,可是西方人美國人就怎麽也看不懂,不知道李慕白到底為什麽不敢跟那個‘女’的好。”
孔瑋聽他語多有粗鄙,卻說對了意思,只是對這些詞匯還是有些不喜,點了點頭,總結道:“基本說中。這樣兩條代表著東西方文化的明暗線反覆‘交’替,提出了他作為導演的思考,就是到底人應該怎麽著才行,是東方思想好,還是西方思想好?他在影片的結尾給出了答案,那就是,單純的哪一種思想都不好。”
無論是東方思想還是西方思想,最終都要走向滅亡。‘玉’嬌龍最後從武當山上跳了下去,滅亡了;李慕白更倒霉,被毒死在一個黑漆賊拉臭的小水坑山‘洞’裡,俞秀蓮看著自己的男人死在自己懷裡,孤獨終老。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