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為了安全著想,女檀越們住的院落,是靠著一面陡峭山崖修建的,其中兩面臨山,一邊懸空,只有一面平坦大道,以供出入。
宏若寺選得這塊地方,地界很大,蓋了二三十套單獨的院落,也不顯得擁擠。
院落間多種薔薇花樹和綠竹,爬山虎,各色月季,有花有草,瞧著很是清雅舒適。
崔婉清和曹棠姐妹倆,被仆婦丫鬟簇擁著,走在和宏若寺相連的那條通道上。
她很奇怪的發現,在這條路上,居然前後設了三道關卡,每道關卡都有大門和門(豬—豬—島)小說.zud. 房,裡面的僧人,看起來孔武有力,應該是有實力的武僧在此守護。
這樣的發現,讓崔婉清好不納悶,就算佛門清淨地,對女檀越諸多忌諱,可也不用派人將香客看管起來吧?
就算是大成天寺這種皇家寺院,也沒有這樣嚴陣以待的陣勢啊!
只不過,就算心裡在怎麽好奇,她也只能先藏在心裡,這初來乍到的,就算要打探些消息,不也得有個過程嗎?
因著現在是夏季,天氣炎熱,前來宏若寺上香,外帶避暑的官宦富貴人家還不少。
崔婉清她們因為時間關系,住的院子比較靠裡面,一路行來,倒是看到不少清秀的丫鬟,或是幹練的媽媽靠邊行禮,觀其舉止,都是有教養的大家仆婦。
她一邊讓玉蘭去打賞,一邊對阿桃招了招手。輕聲在她耳邊吩咐了幾句。
就見阿桃的眼神亮了亮,對著崔婉清屈膝一福,便退到一邊,後來更是放慢了腳步,漸漸的落在了最後。
玉蘭最後看到的,就是她和一個穿著綠色細棉布半臂,梳著雙丫鬢,年約八九歲的小丫頭,站在一堆,相談甚歡的模樣。
給她們引路的小沙彌。將人引至一所大一些的院子門前。便領賞自去了。
因著他很是懂規矩,一路上又是問什麽答什麽,崔婉清便讓玉蘭賞了個雙份。
姐妹倆手拉著手,走進了這所她們要暫居的院子。一番打量之下。都覺得還算清靜優雅。
三間寬的正屋。左右廂房加在一起,也有十幾間屋子,盡夠住了。
進了正屋。就見清一水的綠竹擺設,桌椅是竹子的,百寶架也是竹子的,就連上面的擺件,也是各式各樣的竹雕。
瞧著就讓人覺得涼爽!
曹棠忍不住的喊‘好涼快’,誰料崔婉清拉了拉她的袖子,手指向牆角。
曹棠疑惑的往過一看,好麽,一個諾大的大冰釜,就明晃晃的擺在那裡,上面還森森的冒著涼氣。
小丫頭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訕笑著言道:“嘿嘿,沒注意,沒注意”
崔婉清笑了笑,做主將正屋一分為二,她和方媽媽,玉蘭住在左半邊,曹棠就由許媽媽和翡翠陪著,住了右半邊。
外頭的廂房也是左右分開,剩下的丫鬟,仆婦自去商議怎麽住便是。
奔波了一路,馬上又要見到長輩,自然要先去洗漱更衣,少時才好以最佳的狀態,去見崔永忠和曹沐。
玉蘭和芳絨伺候崔婉清更衣時,阿桃回來了,臉上卻是沒有燦爛的笑容,她自覺的拿了白玉壓裙佩,給玉蘭打下手。
卻是在崔婉清的眼神掃過來時,輕輕的搖了搖頭,面上也多了幾分沮喪之色。
崔婉清見沒打聽出什麽,並不是很失望,畢竟越是大家的丫鬟,嘴巴就會越嚴實,對於陌生人的戒備就會越甚。
玉蘭瞧著阿桃笑了笑,安撫道:“成了,今兒個咱們不是才來麽?能先認識就成了,其它的不著急,慢慢來就行。”
阿桃癟著嘴點了點頭,心裡還是挺慚愧的,她剛才可是把兩包松子糖,和一包炒花生都給送出去了。
可這夥精明狡猾的南方人,吃你的東西,卻不透漏丁點消息,一個二個還能吃的緊,看著都嬌嬌小小的,偏生胃口好的不行!
其實崔婉清心裡覺得不對勁,還真不是什麽自己嚇自己,她是不知道,以前的宏若寺,壓根沒有防范的這麽嚴密。
大家都是佛祖的信徒,在佛面前眾生平等,沒有貧富貴賤之分,也沒有男女老幼之分,女眷的院子和寺廟中間,也就隔著一條夾蜂道。
到了晚上,寺廟那邊和院子這邊,各自落鎖也就完事了,都幾百年了,一直都是這樣,從來也沒出過什麽醜聞。
可就在十多年前,離江州三百多裡的佛頭山廣聞寺,爆出了一樁大大的醜聞。
主持方丈的排在最末的那個徒弟,本是當地世家的嫡出公子,名喚張多見。
他是張家正室,盼了十多年,才盼來的小兒子,那真是寵愛的沒邊了。
打小在書院裡,就欺負同窗,陷害先生,長大了,更是吃喝嫖賭,樣樣都來,成了佛頭鎮的一害。
而他最不喜歡溫柔小意的青樓女子,就愛霸佔窮人家的姑娘,說是,就愛那股子烈勁!
在他這樣不管不顧的折騰下,終是惹出了人命官司,一位受他欺負的女孩子,將其告到了官府。
可縣太老爺就是張家養的狗,哪裡敢接狀子?甚至連人都不敢見,這女孩子性子烈,痛罵張多見一場,便一頭撞死在縣衙門口的石獅子上!
這事情太刺激人,登時激起了民憤,張家想要保住兒子,根本不吝花錢,大把的銀子撒出去,總算是安撫住了老百姓。
不過作為交換條件,張家給廣聞寺捐了一大筆錢,讓兒子在寺廟裡出家,這不過是裝裝樣子,迷惑下憤怒的百姓。
讓張多見在寺裡呆上幾年。低調的度過,不要再在人前扎眼生事,也免得被對頭用此事做筏子,一封奏折遞進京,找他們張家背後靠山的麻煩。
本來這麽一安排,等這幾年的風頭過去了,張多見自可以還俗回家,繼續做他的紈絝子弟去。
誰能料到張可見,沒有因著這件事情幡然悔悟,反而借著家中的銀子。大肆拉攏寺中的僧人。暗中胡天海底。
後來,他見寺中往來的女眷,極多切美,不禁是故態複萌。狗膽包天的用迷藥。迷倒前來上香還願的女子。趁機將其奸汙。
這些可憐的年輕夫人,貌美小姐,遇到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不是選擇了隱忍,就是選擇了輕生。
卻是還沒那個寒門女子有膽色,沒有一個人,敢將張多見的惡行,公諸於世!
正因為這些女子的軟弱,慣的張多見越發的囂張起來,把個原本好好的佛門清淨地,弄得是烏煙瘴氣。
好些有骨氣,人性未泯的僧人,都離寺出走,寧願做顛沛流離的遊方僧人,也不願做他的爪牙,為虎作倀。
這些礙眼的人走了,張多見越發如了意,把一個好好的百年寺廟,弄得跟強盜窩子一樣,真是連佛祖都要流淚,哀歎了。
可常言說得好,夜路走多終遇鬼。
張多見有一次下手的目標,外表看著嬌嬌弱弱,美豔如花,可其實乃是江匪水裡龍的家眷。
你想想,能給江匪的瓢把子做女人,這位絕對不是個瓤茬子,她在陰溝裡翻了船,心裡是恨不得滅了張多見的九族。
當即是暗自隱忍,跟沒事人一樣,收拾了東西,帶著仆婦趕緊下山。
可是她一回到匪窩裡,就把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跟水裡龍說了,這女子格外是個貞烈的,交代完讓自家男人給自己報仇,轉臉就拿著腰帶,懸梁自盡了。
把個水裡龍氣的是肝膽俱裂,馬上就點兵點將,帶著十幾條快船,順江而下,趁黑就將廣聞寺給滅了。
這還不算,他將張多見扒光了衣裳,在張家的宗祠門口點了天燈,將張多見的斑斑劣跡,全都讓人寫成文字,四處散發,
臨走前,還把張家在佛頭鎮的祖宅,宗祠一把火燒了個精光,把諾大的一個家族,臉都丟盡了!
至此。水裡龍和張家,算是結下了死仇。
張家為了臉面,用銀子鋪路,讓官兵出面剿匪,水裡龍再硬氣,也對付不了上千的官兵,時時刻刻的針對他。
隻得棄了老巢基業,在江上做了散匪。
從那時起,水裡龍再截船,就只找有錢的大戶人家,和黑心的官員,而且只要得手,那就是搶光燒淨,渣滓都不帶留的。
這都七八年過去了,水裡龍還是連雲江上,最讓官府頭疼的悍匪,就連城中的婆娘哄孩子,都是用的水裡龍的名號,可見這人讓人怕的有多厲害了。
宏若寺自打廣聞寺的事情傳出來後,立即防患於未然,趕緊就在原本的廂房外面,想辦法又修建了高高的圍牆。
而通往寺廟的道路,也是設立了重重的門房,就是為了安全和保險。
宏若寺乃是幾百年的老寺,高德大僧更是江南之最,從各方面來說,都是寺院中的佼佼者。
背地裡嫉妒的他們的人,還不知道有多少,說不定那個心黑的,就會趁機生事,將屎盆子往宏若寺的頭上扣!
修建圍牆和派武僧巡邏,無非是拿出一個強勢的態度來,給那些心裡醃髒的人,一個鄭重其事的警告罷了。
崔婉清不曉得這裡面的故事,打聽也沒能打聽的來,可人家還有齊玄輝啊。
這位卻是知道的門清,他早就暗中告訴梁棟,讓他想辦法將此事告訴金鈴。
梁棟和金鈴乃是未婚夫妻,兩人又在一個院子裡生活過,自然對彼此都很熟悉。
只需要一個眼神,梁棟便如願見到了未婚妻子,兩人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將這件事說了個清楚。
末了,梁棟告訴金鈴,“你別看江南的風光好,可是隱藏在黑暗中的齷齪事情,簡直令人發指。”
“你和銀鈴,就是咱家主子爺,給崔九小姐最後一道保命符,你們倆千萬要把小姐守好了,須彌不能離開她的左右才行!”
金鈴心裡發冷的直點頭,突然,她皺著眉頭問道:“哎呀,那表小姐呢?她身邊都是些嬌弱女子,我家小姐還喜歡她的不行,你說,這不怕一萬,只怕萬一的”
梁棟聞言也是蹙起了眉頭,他原地踱著步子,想著該怎樣解決,就見四五圈後,他腳下一頓。
抬頭看著金鈴言道:“白天倒是沒什麽,你們都在一起,也就晚上會分開。”
“那不如你讓崔九小姐,請曹家小姐到她房裡睡,你們倆順帶著,不也就保護了她麽?”
金鈴覺得這法子不錯,也不敢多耽擱,就和未婚夫分開,去了她們住的院子。
於是,阿桃沒打聽到的消息,由金鈴一五一十的都告知了,當然,為了不引起恐慌,她是單獨給崔婉清稟告的。
崔婉清聽完,心裡頭拔涼,拔涼的,說起來,廣聞寺這件事情,前世裡她是知道的。
但是可不是什麽正規渠道知道的,而是有人時隔十幾年,想要翻舊帳,借此給對手添堵。
是以那張家背後的勢力,為了不被攀咬,便給齊玄輝行賄,想要走他良王爺的路子,把此事在京裡壓下去。
當時,齊玄輝收了成十車的賄賂,心情大好,當然把這件經年舊事給辦妥了。
現在想想,當初齊玄輝辦的,那叫人事情嗎?
他怎麽能為了收取賄賂,就罔顧倫理道德呢?
那些因此事死去的女子, 全是冤鬼啊!
好在,今世的齊玄輝站在了正義的一方,勢必和這起子禽獸站在對立面。
想到前世裡的冤魂,能在今世裡得到一個公道,崔婉清禁不住雙手合十,對著大殿方向,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她感慨過後,對金鈴說道:“此事你一會可以告訴銀鈴知曉,至於其他人,誰也不要說。”
“至於棠兒那裡,我自會跟她說,想來只要肯開口,她是巴不得跟我一起就寢的。”
金鈴聞言連連點頭,笑道:“咱家表小姐真是特別的愛纏您,又很聽您的話,你一會說了,她準保不會打絆子的。”
主仆二人正說話間,正主的聲音就在門口響起:“清表姐,你收拾好了麽?”
“早就收拾好了”崔婉清聞聲莞爾一笑,揚聲言道:“棠兒,你進來下,表姐有話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