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崔婉清這話剛要出口,她又想起了然大師曾經說過的話。
那時候大家還在船上,一日閑談時,了然大師提起過,他在宏若寺有兩位摯友,乃是誠光大師和普光大師兩位,這兩位在宏若寺都是師祖級的人物。
現任的方丈大師,都要尊這兩位一聲師叔的。
而他們為什麽會是摯友?
全是因為,這兩位大師曾在十幾年前,結伴到北方遊方,途徑大成天寺,少不了的,要進寺掛單,在佛前參禮。
&n{豬}{豬}{島}小說 www{zhuzhu][}; 他們本來打算是拜完菩薩,頌完金剛經就離開的,誰知道和了然大師一見投緣,談經論典的好不投契,這一住下就是半年多。
後來讓了然大師念念不忘,一直在心裡掛懷的江南一行,也是這兩位大師盛情邀請,這才得以成行。
由此可知,誠光大師和普光大師在了然大師的心目中,是有多麽的重要了。
崔婉清對了然大師是最尊敬不過的,對於大師的好友,也不能忽略啊,這第一次進寺拜訪,萬萬不能大意。
雖然她已經備了不少禮物,但一來是禮多人不怪,二來她親自給菩薩還有了然大師做了點心,可沒有準備這兩位的。
乾脆就在這裡,給他們兩位還有方丈都再備一份好了。
這樣一想,她瞬間改口道:“茶葉,就勞煩公子按五份準備吧,除了佛前供奉的,方丈和誠光。普光大師,也不能落下。”
“另外再將貴寶地最好的點心,替我姐妹準備三份,也好配著表禮,一同送出。”
崔婉清一口氣的要了這麽些東西,這本該如此的口氣,聽的眾人都忍不住看她。
可這位似乎並沒有感受到,身邊人訝異的眼神,她正低垂眼簾,在心裡暗自盤算。“這光要東西。卻不提給銀子的事兒,也太過隨性自來熟了,可別讓大家因此而起了疑心才是。”
卻是忽略了,自己說話的口氣。才更讓人出乎意料吧
就見崔婉清略一思付。便抬起眼簾。瞧著方媽媽言道:“媽媽,麻煩你跟著一起去,也好順道將帳給會了。”
方媽媽都還沒來得及答應呢。就聽外面‘唰’‘唰’‘啪’的幾聲聲響,這最後那‘啪’的一聲,真是又清脆,又響亮!
就跟那大堂上的驚堂木似的,震的諸人心頭猛地一顫。
崔婉清隨即便透過屏風,往外去看,原來是齊玄輝聽她這話,很是不悅的,合上手中搖的正歡實的扇子,摔在了案幾上。
板著臉嗔道:“崔世妹你這是何意?”
“你好歹也稱我一聲世兄,我與你三哥更是至交好友,怎麽能如此做事呢?”
“世妹你不妨想想,咱們既能在外鄉這茫茫人海中相遇,就是佛祖賜給的緣分。”
“我這會收了你的銀子,回京去還不被朋友們笑話死啊?”
外頭一直留心他的石媽媽,險些沒給他這動作,弄得心疼死,眼神一個勁的在那象牙柄扇子上打轉,生怕摔壞了,那可真是可惜了的。
心中暗自腹誹,“真是有錢人家的少爺,就不知道愛惜物件,多好的東西啊,都不知道輕著些,當真是暴斂天物。”
這位伺候崔老夫人的時候,崔老爺子還健在,這位主子,最是個愛收藏古扇的,所以她這大丫鬟,也跟著懂了些皮毛。
眼見著自家老太爺會珍之重之,舍不得用的好東西,被如此輕慢對待,她這心裡還真不是個滋味。
被這種吃不著葡萄,就覺得葡萄酸的心理一衝,她還真忘記,齊玄輝是為什麽發脾氣的了。
至於屏風裡的崔婉清和方媽媽,這對主仆倆此刻是面面相覷,這跟著去付銀子吧,恐傷了齊公子的面子,可要不去會帳吧,又難免落下佔便宜的嫌疑。
齊玄輝略一沉吟,曉得這會帳的事情,關系到崔府的顏面,並不是簡單一句話就能定的事情。
他不願意崔婉清費心思,便決定使個小小的花招,來解決眼前的問題。
齊玄輝利索的站起來,拱手言道:“崔世妹要真是如此計較,那不如這樣,離我家茶樓十數間之外,還有一家香茗苑,他們家的茶樓也是老字號,茶葉,點心,都還算不錯。”
“我讓夥計帶著你這位媽媽,讓他們去那裡采辦東西,等你們準備好了,咱們一起同行便是。”
石媽媽這會已經從心疼中,回過神來了,曉得人家這是嫌自家小姐太較真,沒地顯得生分了。
別的不說,就憑人家這家業,豈能在乎這幾個銀錢?
過分推讓,已是不美,再真的去齊家的對頭那裡買茶葉,才更要讓齊公子笑話崔家小家子氣了。
奈何她在崔府再有臉面,在外面也只是一個奴仆,那是不能替主子拿主意的。
剛才曹棠誤會沈超是下人,那火發的,嘖
自家表小姐那犀利的言辭,都還言猶在耳,石媽媽可不敢多這句嘴。
她有點著急的扭臉去看,生怕深閨中的小姐,面皮兒薄,還真的讓方媽媽去別家買了,那可真把人給得罪了。
可人崔婉清和齊玄輝那是什麽關系?
這位對於齊玄輝拋出來的台階,肯定會穩穩的踩上去啊。
就聽她是脆生生的言道:“齊世兄如此說法,我真是羞愧難當,你與家兄即是好友,又是同窗,再怎樣,也不能和公子您較真不是?”
“那就按世兄剛才說的辦吧,我們姐妹此次就愧領了你的好意,只有來日再想法子回報一二了。”
說著,她拉起曹棠。姐妹倆在屏風後,對著齊玄輝盈盈一拜,算是承了齊玄輝的人情。
齊玄輝原本不悅的表情,這才露出喜色,回禮言道:“好啦,咱們都是自家人,何須客氣。”
“這也就是長建兄不在眼跟前,他要是在這裡,不但不會給錢,反而會要在下拿最好的茶葉。來孝敬他呢。”
幾句話。就將剛才尷尬的氣氛,化解的風消雲散,屋裡不管是主子,還是下人。都是喜笑顏開。好不歡快。
石媽媽見崔婉清應對合宜。暗覺自己選得主子就是好,並不是那門背後的霸王。
在家中厲害的不行,一見外男。羞的連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立馬歇菜了
“跟著這樣大氣的主子,還能沒有好日子過?”石媽媽自豪的笑著,腰板挺得越發直了。
齊玄輝喚來門口伺候的丫鬟,讓她們再給飄花閣重新上茶和點心,還特意幫崔婉清點了壺招牌茉莉蜜茶。
安頓好這些,他才欣然告退,去準備出發事宜了。
瞧著齊玄輝出門而去,曹棠第一個拍著胸口歎道:“哎呦呦,這人好大的氣勢,他剛才說那些話的時候,我都覺得喘不上來氣了。”
“明明他還沒有崔三哥大呀,怎麽一板臉,就這般的嚇人?”
“帶笑的時候吧,我還覺得他人不錯呢,比那個野猴子強過百倍,可是這一不高興起來,那野猴子可就壓根比不上了啊!”
石媽媽和阿桃,是離齊玄輝最近的兩位,石媽媽還好,剛跑神來著。
可憐阿桃這會腿都發軟,拉著石媽媽的袖子,連連哀歎,她本來就是嘴快的,順著曹棠的話,就是好一通埋怨。
石媽媽不禁瞪了這妮子一眼,斥道:“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世家大族貴公子,不都是氣勢凌人?”
“你沒聽咱們九小姐剛說的?這位可和咱們家三公子是同窗,那就是正經嫡出的公子。”
“你們這些妮子呀,一路上都給媽媽我打起精神來,莫要讓人家看了咱們崔府的笑話!”
崔婉清聽著石媽媽,借機提點家中的丫鬟,心中那叫一個好笑,“這才那到那啊?他這也叫發脾氣?”
“這頂多只能是虛張聲勢好不好啊?”
“你們是沒見過他真的發脾氣,那陣仗”
“嘖,嘖,嘖,那一次不得嚇暈過去好幾個?”
她一點沒察覺,自己原本最怕回憶起來的事情,現在居然已經可以用,這樣輕松的方式一笑而過。
而且,隱隱還有點自豪的意思在裡面呢。
崔婉清沒有想的這麽深,她就覺得,總算是順利的和齊玄輝搭上了線,原本還想著怕引人起疑,現在看起來,擔心是多余的。
自家的小表妹,還有媽媽,丫鬟,對齊玄輝的第一印象,都挺不錯的。
齊玄輝刻意的隨和,壓低了氣場,收斂了很多,是一方面,還有一點,也發揮了挺大的作用,那就是,人家齊公子長的尤為俊逸。
這樣長得好,又體貼周到,還出手大方出色的男子,那個女人能討厭的起來?
崔婉清的心情,這會是尤其的好!
等到新鮮點心,茶水端上來,她是大手一揮,吩咐道,“這茉莉蜜茶不錯,再給我們上兩壺吧。”
扭臉甜笑著,對曹棠身邊的許媽媽,還有自己這邊的方媽媽,石媽媽言道:“底下要收拾的東西還不少,茶葉,點心也都得打包,估麽著還得一會才能啟程。”
“這會也沒外人,你們都坐下歇歇腿,吃點點心,嘗嘗這茉莉蜜茶。”
“還別說,人家這招牌茶,就是有特色,味道清香淡雅,裡面還加了冰糖和蜂蜜,但又不是特別的甜膩,十分爽口好喝。”
旁邊翠峰茶樓的丫鬟聽了,笑著屈膝,“崔小姐真真是個會品味的,冰糖和蜂蜜都品了出來。”
“隻一點,奴婢得給您解說下,這茶味為何如此清爽,卻是在裡面加了幾滴檸檬汁的緣故。”
曹棠本來拿這個當糖水喝的,剛齊玄輝在這裡,她又是生氣,又是誤會人的,可真是顧不上喝茶。
這會人家走了,她才覺得渴了,新上的茉莉蜜茶,須彌間就是兩杯下肚了。
不過因著喝的急了,還真沒品出來,茶裡面都加了些什麽。
這會聽著,面前這一笑兩酒窩的討喜小丫鬟,細細一解說,她忍不住又端起蜜合瓷的茶盞,嘗了一口細品。
待她將茶咽下去,蹙著眉頭,兩手一翻,“沒嘗出來,什麽是檸檬汁啊?”
崔婉清她們被曹棠此舉,逗得夠嗆,一個二個的都笑彎了眉眼。
就見那個小丫鬟笑著屈膝稟到:“婢子這就去給曹小姐拿一塊來,您看看就知道了,這種水果,是我們南邊的特產,北地沒有。”
不一會,這個討喜的小丫鬟,就端著一個托盤進來了,屋裡的屏風此時已經被搬去一邊,她往前走了幾步,行禮將托盤奉上。
曹棠好奇的用手戳了戳白瓷盤裡的檸檬,只見皮是嫩黃的,裡面和橘子差不多,瞧著挺漂亮的。
她伸出手來,拈起一塊就往口中丟。
速度極快,任那丫鬟驚呼:“哎呀,使不得酸”都已經來不及了。
可憐曹棠的小臉,在她說完這句話時,已經被酸的皺成一團。
旁邊的翡翠,碧璽趕緊端茶水,拿銀缽,伺候著自家小姐漱口,折騰好一陣子。
稍時,這一趟子忙完了,才聽曹棠恐懼不已的埋怨,“我的天哪,太酸了!這也太難吃了!”
“怪不得咱們北邊沒有呢,這根本就無法入口啊!”
那小丫鬟本是想討好這兩位貴客的,誰知道反而讓其中的一位糟了罪,笑臉也換成了苦臉,眼睛裡都暈出水色了。
崔婉清倒是蠻喜歡有眼色的丫鬟,見狀吩咐玉蘭, “去,賞她四個銀裸子,一枝銀釵兒。”
玉蘭走到靠牆的長條案邊,從包袱裡取了裝銀裸子的香囊,又從一個木盒子裡,挑了枝鑲碎寶石的蓮花釵兒。
她走到這小丫鬟的身邊,溫柔的用帕子,給這孩子拭了淚水,柔聲言道:“別哭,不怪你,是我們家表小姐性子急。”
“來,那這,快去謝我們家小姐賞吧。”
那邊廂曹棠也吐了吐舌頭,讓碧璽拿了隻扭絲紋銀鐲子,賞了這小丫鬟。
還趁著人家給她行謝禮的時候,快活的安慰了幾句。
崔婉清就愛她這心地善良,又不愛作怪的性子,真是自己家的孩子,怎麽看怎麽好啊。
不由是好笑的打趣曹棠,“你也太粗心了,沒聽那小丫頭才說,隻滴幾滴便可?”
“你可倒好,整片的往嘴裡塞,不酸你可去酸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