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哥,小妹職責所在,不得不如此。”白柳略沉默,平靜地道。
也就是說,他們接令,對藍怡的監視,改為查清她的一舉一動了。周衛極眉峰一挑,壓下心中的憂慮,“白柳,因你救過宇兒,我不欲為難於你。你我都是當差之人,雖說是職責所在,但何處能聽何處不能聽,你心中也該有分寸。這家中除了我夫妻二人的臥房,其他處你隨便。想知道什麽,隨便問。”
白柳扯扯嘴角,刨除了他們夫妻的臥房,院中別處,她聽了又有何用!不過,周衛極已說得這麽明白,白柳也隻得點頭記下,不敢踩他的底線,轉而問道,“既然可以隨便問,那小妹想問兩件事。其一,為何你不告訴二嫂,我二人的身份?”
在藍怡眼裡,白柳乃是於伯的手下,被於伯派來保護她們的。周衛極直言相告,“她沒必要知道。”
“周二哥待周二嫂,果然一往情深。”白柳感歎一聲,“其二,為何周二嫂在生產那日,嚷著要回家,她的家究竟在何處?”
說完,白柳雙目灼灼的看著周衛極,不放過他臉上的任何一絲變化。
不過,她失望了。周衛極依舊一臉平靜,連眼神都毫無變化,藍怡那晚喊出這句話,周衛極自然不可能毫無應對,“她的家,便在這裡。”
白雪映照下,周衛極的面容,透著的是堅定,是自信。
白柳心中,對藍怡,是滿滿地羨慕,女子得夫若周衛極,天之幸也。她也希望,這二人能夠長長久久,恩恩愛愛地平靜生活,便直言道,“我與元大哥在此近載,周二嫂的為人,我二人十分明白。但是,卻也知道,她身上定有秘密。周二哥,周二嫂跌落山崖失憶是真,但她性格大變,又增了許多本事,這一點難道你不覺得可疑麽?簡直,判若兩人。”
大內侍衛,果然不同尋常,周衛極心跳微快,但面容依舊,搖頭道,“周某不認得失憶之前的藍怡,但嶽父說,她的性子,本就如此。你我也算相熟,可否告知周某,你們想在我夫妻這裡,得到什麽?”
白柳依舊掛著淺笑,“此事周二哥已從雷三公子那裡曉得了,何必再為難小妹呢。”
周衛極認真看著白柳,白柳對上周衛極的視線,片刻後便支撐不住,略狼狽地轉開,心中對他的增了幾分畏懼。這個男人,是虎狼,惹不得。
周衛極眉頭微皺,已無需再問,轉身歸家。
一臘之後,第一個登門來的,竟是周老爺子。
周老爺子,身後跟著周長發夫妻和周衛文夫妻一大早便到了。鄭氏聽了聲音,皺起眉頭看著周衛極,周衛極起身應了出去。
周老爺子帶著長子長孫,挺直腰杆進了堂屋落座,“二子,你大伯一家子回來過年,你二伯那裡住不下,還是住在你這西院吧,你叫丫鬟婆子收拾乾淨了,燒上火炕。”
屋內的鄭氏臉色拉了下來,起身就要出門,卻被藍怡拉住,搖了搖頭。
周長發笑容和藹地看著周衛極,“不必麻煩,有間屋子便好,你伯母和大嫂自己收拾便是。”
周長發的妻字年氏爽朗大笑,“就是,就是,衛極啊,你媳婦兒和兒子呢,聽說生下來就有八斤,我了個乖乖,這麽個大的孩子,可不多見。”
周衛文和妻子段氏也向周衛極道喜,送上手裡拎著的禮品,一籃子雞蛋,並一塊紅布。
周老爺子臉上,也滿是喜色,抻脖子向東屋望著,“孩子呢,抱出來我瞧瞧。”
周衛極含笑接了,開口道,“孩子正睡著,等醒了再抱出來給您老看。大伯,大哥,家中現在人多,實在騰不出空屋。”
周老爺子幾人臉上的笑都僵了,均不可置信地看著周衛極。周老爺子根本沒想到周衛極會拒絕,怒氣衝衝地吼道,“你這院裡有八間正房,六間廂房,就這麽幾個人怎麽可能住滿了!就是住滿了,也給我空出來!”
屋內睡得正香的瓜兒被吵醒,哇哇地大哭。一臉尷尬地段氏趕緊站起身道,“孩子醒了,婆婆,咱們進去看看吧?”
年氏也正好奇著八斤重的兒子長什麽樣,站起身推開東屋的門走了進去。
藍怡見到她們進來,笑著打了招呼,又介紹了鄭氏與她們相互認識。年氏看著鄭氏懷裡的瓜兒,大聲驚訝道,“哎呦,快瞧瞧,快看看,這小模樣,活脫就是個小衛極啊。”
藍怡被她的大嗓門震得皺皺眉,鄭氏依舊和風細雨地笑道,“是啊,瓜兒長得像衛極,這脾氣也像,遇著不高興的事,就是壓不住火氣,哭聲格外大。”
年氏卻什麽都沒聽出來,依舊大聲樂著。眼看鄭氏的臉色變得難看,段氏越發尷尬,趕緊接了話茬關心起藍怡的身體,氣氛才稍稍緩和。
屋外,卻依舊是寒冬。周老爺子和周長發臉色難看,周衛極平穩道,“家中屋子是多,但人也多。嶽母和春榮都過來了,便住滿了。大伯,大哥,客棧中還有上等的空房,你們若是不嫌棄,便到那裡落腳吧。”
周衛文趕緊順坡下驢道,“有勞二弟,有地方歇腳就好。”
周老爺子卻滿臉怒色,瞪了一眼周衛文,又衝著周衛極吼道,“好什麽好,這麽多屋子裝著外人,自家人回鄉過年倒要住到客棧裡,我們老周家可沒這規矩。”
周衛極的臉沉了下來,屋內氣氛頓時凝結,周老爺子才驚覺自己說錯了話,卻拉不下臉說句軟話,隻得悶悄悄地坐著。
藍怡和鄭氏還在屋內,周衛極也不願場面變得更難看,隻掃了一眼周老爺子,冷冰冰道,“這是我的家,願意怎麽安排是我的事,不勞您老費心。”
周老爺子一口氣壓在胸口,卻被周衛極壓得發作不得。周長發左右為難,不知該怎麽勸說。今天他們一家子疲憊地趕了回來,周老爺子二話不說便領著過來了,說讓他們在這院歇息,當時周長發等人也並未覺得不妥,哪知道來了會是這樣的情況。
周老爺子猛地站起身,氣呼呼地向外走,周衛極也不攔著。周長發也站起身,端著大伯的架子道,勸道,“咱們住哪裡都是住著,只是你爺爺歲數大了,禁不得氣,衛極,你今天,做得過了。”
說完, 周長發快步追著周老爺子出了門,周衛文見此,隻得衝著周衛極笑笑,追了出去。屋內的年氏和段氏聽了自然也坐不住,客氣兩句便也走了。
出了門,年氏才用力呸了一口,罵道,“什麽東西,不過是在鄉下有幾件破屋子罷了,還當寶貝了,還當哪個稀罕住呢!住客棧更好,老娘有人伺候,更舒坦呢。”
轉彎過來的如花聽了這話,笑吟吟地上下打量了年氏,才慢悠悠道,“這位老大娘,您要人伺候,也得看看手中沒有沒的銀兩。”
頭插鑲翠純銀簪的如花,身著錦布繡花滾毛邊的掐腰小襖,外罩鮮紅披風,加上她本就出挑的容貌和嘴角的不屑,讓以貌看人、略顯寒酸的年氏膽怯了,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是?”
如花抬起戴著翠玉戒子的蔥白細指,指著她們身後的紅大門,“老大娘身後,這座破屋子主人家的奴婢,青山客棧的掌櫃,如花。”
年氏瞪大眼睛,張著嘴說不出話,在屋內他們也見了藍怡和鄭氏,如花這一身裝扮,竟比那二人還精製了幾分。怎麽可能,有比主子打整得還齊整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