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韻被特征之前已經陷入了被退學的窘境，所以根本不存在杜達那樣的抗拒過程，能夠進入神秘部隊，前往普通人只能看一看的月球，而且還是少尉軍官，這簡直是如夢如幻一樣的美麗故事。　　這個故事是被眼前這個男人終結的。

　　宋韻的模擬測評分隻低於杜達5分，她，以及很多人，都相信她能夠在月球模擬艙裡取得不遜於杜達的成績。當她看到杜達的時候，並沒有對前輩的尊重，反倒不自覺地流出街頭流行的鄙視。

　　直到模擬艙實測，充滿了夢想的少女被直接拋入深淵，那一刻她連死的心都有了，深怕被軍隊退回去，回到那個充滿歧視和成見的冷酷世界。

　　然而又是這個男人，把自己拉了起來，用平等和尊重的態度跟自己說話……雖然很多話並不好聽。

　　“行啊，老大。”宋韻雙眼彎成了一個月牙，“我是你的僚機呀！不過，以後有戰鬥機給我開麽?”

　　“你排第一。”杜達松了口氣，肯定道。讓人放棄軍隊穩定的工作和較高的社會地位——起碼軍人是這麽看的，多少有種忽悠傻小子的感覺。他在來的路上已經準備好了各種大餅，準備一個個套住宋韻，沒想到只是一句話的事。這讓他有些感動，也有些畏懼。

　　這個少女這麽信任自己，自己真的能夠帶著這些可愛的朋友走出一片星空麽?

　　杜達解決了一個困難，卻多了一些沉甸甸的東西。

　　楊曦對於杜達挖人的事並不高興，考慮到雙方剛剛彌合的間隙，司令官還是同意了宋韻的退役申請。她同時也額外增加了思想教育，防止其他飛行員被人挖走。實際上她有些多慮，數年的思想教育根本不是幾個月的交情能夠抵消的，事實上很多人都不理解杜達脫離軍隊的行為。

　　生是軍隊的人，死是軍隊的死人！

　　這才叫忠誠，才不愧於當初的誓言。

　　杜達能感覺到這種疏離，所以並沒有自討沒趣去找其他人。

　　“所以，宋韻會駕駛探索者號?”張天問問道。

　　“探索者號?你們給飛船起名字的時候都不問問我的意見麽?”杜達無奈了。

　　“你有什麽好名字麽?”

　　“呃……隨便吧，探索者號的操作和三角戰機的有區別，不過尤烈會給她一些幫助。”杜達道，“對了，怎麽會修得這麽快的?”

　　“嗯，那是因為雷曼大叔。”張天問切過一張幻燈片，出現了一個身材粗壯的中年男子。從他的容貌上可以看出是高加索人種，一頭油膩的黑發被一條髒兮兮的頭帶束縛著，整張臉胡須拉碴，棱角鮮明。如果不是知道他是個機修工，杜達會往野外生存之王的方向去猜測他的身份。

　　“怎麽是美軍?”杜達指了指幻燈片問道。

　　雷曼穿著一身美國空軍的軍裝，肩章表明了他的部隊歸屬，不過杜達認不出來。在這張照片上，雷曼左手提著標有“Aviation-gasoline”的桶，右手瀟灑地捏著一支雪茄。

　　“這個詞……”杜達腦袋有點懵，“如果我的語言文字能力沒有出問題，應該是航空汽油的意思吧?”

　　“唔，好像是。”張天問道，“怎麽了?”

　　“你確定這人沒問題麽?”杜達又掃了一眼照片，確定雷曼右手裡捏著的的確不是扳手、改錐、錘子之類的工具，而是真正的雪茄！還是一支點燃了的雪茄！一手提著航空汽油，一手捏著雪茄……真的沒問題麽?

　　好吧，

或許桶裡只是水……杜達安慰自己。　　“不確定，不過這人的修理能力是很強的，比科學院那幫工程師強多了。”張天問道，“我花了好幾瓶伏特加才搞定他。哦，他已經退役了，現在打算開一個機修店。”

　　“他要是比那幫工程師還牛，幹嘛不去科學院?那裡也缺工程師吧?”杜達好奇道。

　　“你知道工程院的工程師都要什麽人麽?”崔昕瑋酸溜溜地插話道，“他們最少也有一個碩士頭銜，全是名校畢業，你想要什麽他們就能造出什麽。對於雷曼大叔這樣高中畢業，進了軍隊才學會拿改錐的人，他們是看不上眼的。”

　　“他不是有能力麽?”杜達對於學歷門檻並不是很信任，尤其在這個環境裡，還有多少人會因為學歷和學校否定一個有能力的人?即便有那種白癡，也不會直白表露出來。

　　“能力是看環境的。”張天問道，“你大概誤解了我的意思。讓雷曼去造飛機造機器人，他肯定不如科學院那幫工程師。你要是指望哪個工程師能夠站在炮火之中，手腳麻利地幫你修好救命用的飛行器，那就只有他了。而且，我覺得他的實力還體現在運氣上。”

　　“運氣?”杜達暗道:身在月球上的人，大概都沒資格說自己運氣好吧。

　　“他加入軍隊第一年是打海灣戰爭，然後參加了科索沃戰爭、阿富汗戰爭、伊拉克戰爭，可以說美軍在這二十多年來打的主要戰爭他一場都沒落下。他可以在到處都是狙擊手的巴格達街頭散步，在阿富汗的野外野營……”張天問道，“而他的醫療記錄表明他沒有受過任何外傷。”

　　“呃，他為什麽要在阿富汗的野外野營?”

　　“這不是重點！重點在於他幫你修好了探索者號，今天下午你找的飛行員就得駕駛著它前往下一個行星。”張天問敲了敲投影儀幕布，“主要是搞到肉，這是我們起步的第一桶金。”

　　傭兵團的規模注定要依賴於月球的工業和服務業，所以錢也是必不可少的。

　　人如果沒有動物蛋白並不會有十分嚴重的生理反應，到底很多吃長齋一樣活得精神抖擻。然而更多人會產生心理問題，看到滿桌子的素菜，再想想自己正生活在一個不知道下一站的飛行器裡，怎麽能夠不崩潰?

　　杜達聽說過一個笑話，說是華夏人自古以來就能吃會吃有得吃，所以沒有西方人的侵略性。這話真假與否不去管他，反正杜達現在切身體會到沒有肉吃人的確會蛋疼菊癢，哪怕填滿了胃袋也會覺得像是沒吃飯，嘴裡總是欠一口，心上猶如小貓抓撓。

　　這點上就看出那幫素食者的優越性了，他們表示毫無壓力。

　　前兩次躍遷，人們對於古人文明的探索還排在第一位，有出於好奇的，也有渴望回家的。而這次的躍遷，幾乎所有人都更希望能夠找到一個“正常”的行星，收集足夠的牲畜，吃飽肚子再踏上“返鄉”的路程。

　　然而從現在總結出來的規律來看，每次的躍遷時間再拉長，停留時間卻沒有規律。如果大膽地假設一下，也可以認為月球會根據文明高低程度決定停留時間。科學家們相信月球內部肯定有一套掃描系統，準時開工，乾完走人。

　　地球人對月球來說只是自然堆積物而已，就如表面的礦產一樣，沒有絲毫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