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所有襲擊者都撤出了梅花裡,火還在燒,到處彌漫著焦臭的煙霧,屋舍殘破,莫思歸一路摸到馬廄,在發現滿地都是馬的屍體,無奈隻好徒步追趕。
到達谷口,夜色朦朧中,莫思歸看見谷口燒起大火,有一堆黑黑的東西堵在路上。他在枯樹叢中小心翼翼的靠近,待近前十丈的時候才看清那竟然是一堆屍體。
在屍體堆的正對面一個高大的身影拄劍而立,墨發散亂,一身衣物被鮮血浸染的看不出原本的顏色,大火快要將他的身影吞沒。
“陌先生!”莫思歸認出他的劍,不管不顧的衝進火中。
沒有得到回應,莫思歸捏住他的脈搏,指頭按到溫熱的皮膚,卻沒有搏動。周圍有火,溫度自然很高,他可能剛剛才死,也可能死了很久!
莫思歸的心沉入谷底。他撒開手,開始在屍體堆裡瘋狂的翻找。
安久是和陌先生同行的啊!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梅十四!梅久!安久!”莫思歸胡亂的念叨,動作一頓,忽然想到分別時自己曾在安久身上下了追蹤香。
他摸到腰間墜著的小葫蘆,放出十幾隻蝴蝶。
這是江湖上一種比較常見的追蹤方法,用來追蹤的蝴蝶是用一種有毒的香料飼養,能夠在冬季存活,並且能夠有目的飛行,然而它畢竟速度較慢,能夠追蹤的有效距離只有十裡。
蝴蝶在谷口盤旋一圈,有隻被火燒成灰燼,其余幾隻開始往外面飛,莫思歸心中大喜,按著藥箱抬腿跟上去。
走了幾步他回頭朝陌先生躬身,“對不住了!”
莫思歸在梅莊隻與啟長老有深厚感情,所以就算心中擔憂安久。也要將他安葬好之後才走,但此時對於他來說,還是找安久比較重要,畢竟她還可能活著的希望。
他施禮之後,匆匆追蝶而去。
走了約莫一刻,道上一人迎面而來,而蝴蝶停了飛行。
莫思歸認出是梅如焰,忙迎上前去,兩人看見對方俱是心中一沉。
“十四呢?”
“可有見到陌先生?”
蝴蝶圍著梅如焰翩飛,她抓著莫思歸追問。“你從谷口出來可曾看見陌先生?”
“看見了。”莫思歸頓了一下,輕聲道,“他死了。”
“你,你再說一遍?”梅如焰這樣問著,眼淚卻如決堤一般。
“你節哀,他的遺體還在谷口,你去的快還能再見他最後一面。”莫思歸一看如此,還道是他們師徒情深,可他現在只能不痛不癢的說幾句安慰。
莫思歸心中惦記安久的安危。不禁追問,“十四呢?”
“她被楚定江帶走了。”梅如焰丟下一句話,踉蹌朝梅花裡跑。
蝴蝶跟著她飛出兩丈又返回。
“楚定江是誰?去了何處?”莫思歸揚聲問。
梅如焰沒有理會,他看了看她的背影。猶豫一瞬,還是跟著蝴蝶後面離開。
他雖然是沒用過幾次追蹤蝶,但絲毫不懷疑自己的實力。
漫漫荒野,有幾隻經了火的蝶被風一吹便飄飄搖搖的掉落。莫思歸不知疲倦的前行,滿身的傷口結了痂又裂開、裂開又結痂都絲毫不覺,隻憂心忡忡的盯著最後一隻蝴蝶。
天邊微亮。仿佛被血暈染,泛著淡淡的紅色。
在半山腰上一處宅,屋角風燈還亮著微弱的光。
整座宅子只有三間石屋,破敗的籬笆圍出一個院子,東北角搭了一個簡陋的小棚,下面是碎石和泥土砌成的灶台。
一個勁裝的男人正蹲坐在灶台前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灶膛裡的柴火,鍋中冒出白嫋嫋的霧氣,米香四溢。
待感覺飯蒸的差不多,他便息了火,起身去了屋裡。
沒有點燈,昏暗的光線中他準確無誤的走到床前,抱臂站在那裡,不知是沉思還是看著床上躺著的女子。
直到外面有了輕不可聞的動靜,他才動了一下。
“指揮使,您要藥。”門外有人道。
“放著。”聲音黯啞。
“是!”那人放下包袱,繼續道,“指揮使,您還是快些趕回去吧,控鶴監中議會,屬下打聽到有人提出處罰您,就連樞密院都介入此事。”
屋內的人眸色掩在昏暗中,晦暗不明,“知道了,我自有打算,告訴兄弟們只要跟著楚某的心不變,其他應以明哲保身為上,肝膽意氣,在心中不在面上。”
領命那人聽得明白,楚定江這是提醒他們凡事莫要逞強,表面上該妥協的時候一定要服軟。
“是!指揮使保重。”那人在廊下停留須臾,確定楚定江沒有別的話吩咐才閃身離開。
楚定江在床沿坐下,手伸進被子裡摸到一隻纖細的手腕,手指輕輕放上去。
脈象微弱,試不出脈搏,也感覺不到經脈,仿佛這具身體正處於一片混沌之中。
楚定江心裡奇怪,明明只是受傷中毒,為何會造成這樣的現象?
他記得自己突破九階臻至化境的那一段時間便是如此,能挺的過去,便會於混沌之中出現生機,進入到另外一個高度。
而對於絕大多數的九階武師人來說,這種機會一生只有一次,一旦第一次突破不成功會為下次突破造成更大的阻礙,人心在恢復本真的時刻最為強大,任何外物都無法撼動,然而也最為脆弱,容不得一絲雜質,如果本身存有瑕疵,在混沌之中極難剔除。
至少,迄今為止沒有聽說過誰在此情況下成功突破。
楚定江往安久體內輸過內力,確定她的內力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除非……是她的精神力要突破了!
思及這種可能,楚定江悄無聲息的退出去,草草的吃了點飯,便去屋舍旁邊的林子裡去練功。
日複一日。
安久覺得自己在黑暗中不知走了多久,渾身疲憊,渾身灌了鉛似的,每邁出一步都累的大汗淋漓。
正當她要停下來休息時,耳畔忽聽一個低醇的男子嗓音道,“不如扔池塘裡溺死算了。”
安久直覺他是在說自己,憤怒之下,眼前突然出現一絲微紅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