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趙然在官驛中等候明覺,一直等到將近子時,明覺才敲響了房門。
趙然開門道:“明覺大師,那麽晚了,有什麽急事嗎?”
明覺抱歉道:“實在對不住,打擾道長歇息了,此來,小僧是為道長所提在金波會所設立常駐商棧一事。”
趙然將明覺讓進屋,明覺自來熟,就在房中忙著燒水烹茶。趙然打著哈欠接過明覺遞來的茶盞:“容我醒醒神。”喝了一盞,這才道:“恩,現在好多了。大師請說。”
明覺道:“我天龍院對道長千裡迢迢送還虹體非常感激,故此對道長的事情極為看重,金針堂、菩提堂、玄葉堂幾位首座和長老再次商議後,又敦促三司連夜督辦,最終拿出來這麽個辦法,道長看看行不行?”
“哦?那倒是辛苦諸位大和尚了,你說說看。”
“其一,道長立一個商號,盡量避諱道門或者大明的字眼,在金波會所旁擇地建立商棧。地方由三司給您找好,必然令您滿意。”
“這個我沒意見。”
“其二,道長的商棧可於金波拍賣行競拍商貨,並可帶回大明,途中所經關卡堡寨一律不予為難,不收厘金和商稅,三司可以專門給道長一份文書憑證。”
“說重點。”
“哈哈……其三,關於競拍的貨物種類,每年不得超過一百頭牛,馬匹則限定為十匹,其余任意。”
趙然當即不悅道:“明覺大師,這點牛馬數量,夠幹什麽?我買回去如何堵同道悠悠之口?”
明覺立刻賠笑道:“道長莫急,我天龍院正是考慮道長的難處,所以特地壓了三司,讓他們同意,一次性贈送道長良駒三百匹!如此一來,道長您回去後也有說辭了不是?”
這個似乎還不錯,但趙然依舊試探著加碼:“每年牛兩百、馬一百!”
明覺苦著臉道:“道長,實在難為小僧了。”
“牛兩百、馬五十!”
“實在不行啊,不能再加了……道長也要體諒天龍院的難處啊……我天龍院與簡寂觀不同,簡寂觀一言九鼎,天龍院卻做不到的。”
“那成安來去自由一事怎麽說?”
“這個……金波會所事務繁忙,怕是他也走不脫吧……”
趙然看明覺為難的樣子,也知道想讓天龍院放成安回明,恐怕沒那麽容易。
趙然不敢就這個問題再行糾纏下去,“為好友出頭”也要適可而止,其間的分寸很難把握。說多了,會引起對方更大的懷疑,將天龍院的注意力百倍吸引到成安身上,反而把成安推進了火坑。於是想了想,隻能改口道:“那這樣吧,貧道再退一步,第一,你們要保證成安的人身安全,他是貧道至交好友,貧道絕不能坐視他出意外,這一點,我需要天龍院正式文本保證;第二,贈我的三百匹良駒,都必須是背高四尺五寸以上的!”
明覺抹了抹額上的汗水,終於松了口氣:“趙道長,那明日咱們就在天龍院交接,可好?成東家安全無憂,這一點小僧還是有把握的,其實成東家不僅是道長的好友,也是小僧的好友,小僧回去一定促成此事;第二項,小僧現在就可以做主答應,贈給道長的必定是好馬無疑。”
趙然點了點頭:“明覺大師辛苦了,為了表示貧道的感激之意,有個小禮物贈予大師。”說著,從袖中取出一柄折扇,遞過去,道:“閑來無事,寫了個扇面,贈予大師共賞。”
明覺驚喜交加,連忙接過來,打開一看,卻是趙然寫的《道德真經》第一段,全文以楷書揮就,俊逸灑脫,極為漂亮。末尾還落了款識,
其中指明“書贈明覺道友惠存共勉”。明覺小心翼翼收起來,笑著告辭而去。出了官驛,明覺看向左右,性真從黑暗中閃了出來,問道:“如何?”
明覺笑著點了點頭,然後問:“沒異樣吧?”
性真道:“放心,首座親自來了,不會讓那邊的人進去的。你先回吧,路上小心。”
官驛之中,趙然沉思良久,將自家以壇城兌換《玄元十子圖》,並獲許開通商隊的事宜以飛符稟告東方禮。同時將成安的處境一並說明呈上,告訴東方禮,成安暫時性命無憂,但也回不去大明,隻能竭力保證他的安全,讓天龍院出具文書。
隔了很久,東方禮的回復才姍姍來遲,這是一份三清閣西堂加蓋東方禮本人印鑒的正式信函,在信函中,他告訴趙然,成安之事不要刻意,更不要著急,將來再尋機會搭救。
至於壇城一事,東方禮已經向三清閣總堂卓長老稟告,總堂回復,能夠保證成安的安全,又能換回《玄元十子圖》,更何況還獲得了三百匹良駒,總堂認為此事可行。同時總堂還表示,壇城是趙然私人之物,交換的物品,歸趙然自行處置。
趙然將這封信函收入扳指中,鄭重留存。東方禮對他的安全考慮得非常周到,他對此很是感激。
緊接著是東方禮的第二份飛符,這是東方禮的私信。他希望趙然將《玄元十子圖》換回來後,能去玉皇閣一趟。言辭之中,意猶切切。
趙然稍一琢磨便明白了,笑了笑不再多說。
第二日的菩提堂中,趙然隨明覺來到一處偏房,進去之後,見到了性真,還有兩個菩提堂的執事僧,其中一位自己之前見過,是菩提堂法號聞達的僧人,另一個則眼生得緊。
可偏偏卻是這位極其眼生的陽梵和尚,對自己熱情到了極處,又是看座、又是端茶,一口一個“趙仙長”,弄得趙然頗為奇怪。
一般來說,稱呼趙然為“仙長”的,大部分是俗世中的百姓,當然也有一些十方叢林的俗道這麽稱呼他,但卻不多,不管怎麽說,也輪不到一個天龍院的修行僧人稱自己為“仙長”吧?難道和明覺一樣,又是一個自己的鐵粉?
性真先遞上一本文書,趙然打開後仔細看了,點頭收入扳指。這份文本由夏國三司出具,指明某某商號可任意通行國境,官民上下不得為難、不得收取厘金商稅之意,其中“某某”商號處空著,由趙然填寫。
明覺又交給趙然一份憑據,憑據上表示,天龍院保證大明商人成安在夏國境內的人身安全,並且不限制其在夏國境內的行動,末尾加蓋了首座深秀的印鑒。
趙然仔細琢磨憑據中的意思,不禁歎了口氣。這份憑據既是一種保證,同時也是一種威懾。正面意思算是答應了趙然所提的條件,但反過來一想,天龍院的態度就非常明確了――成安出了夏國境內,他的安全就無法獲得保證,這就是明擺著不許成安出境了。最後甚至還為監控成安提供了充足的理由,天龍院為了保證成安的人身安全,是不是需要調派人手加以“護衛”呢?
和尚裡面也有懂行的人啊,一點都不單純!在這個問題上,趙然沒有佔到太多的便宜,隻能吃下這個不算虧的“啞巴虧”。
接下來便是重頭戲了,至少是天龍院認為趙然取出壇城最重要的本意――《玄元十子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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