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春明還是相當硬氣的,在紅蓮堂中關押了三天,以金針堂的手段,居然硬挺了下來,沒有透露道門的一絲有用消息,反反覆複除了叫罵就是叫罵。
“成施主,不得不承認,連貧僧都忍不住佩服他了,熬刑的本事當世一流,貧僧幾十年來很少見到這麽硬氣的角色。”
“就問不出一星半點來?”
“怎麽說呢,如此刑罰,一般人要麽熬不住吐口,要麽神志不清而暈厥過去。可這位端木,上刑上得越狠,他罵得越凶,而且神智始終保持清明,沒有一點昏潰的跡象,紅蓮堂首座森羅大師親自施展持心咒,他居然也能挺過來,當真是聞所未聞。”
“哦……這卻如何是好?天龍院打算怎麽處置?”
“怎麽處置?”性真笑了笑,“隻能殺了。天龍院決定後日公開處決他,以儆效尤。”
“什麽罪名?”
“還能是什麽罪名?當然是敵方細作……嗯,成施主不必擔憂,天龍院對你這樣願意冒險溝通明夏往來的商人是要保護的,所以罪名中不會提及刺殺你的事情,成施主大可放心。”
“多謝大師。”
“後日午時,城南皇城司刑台,還請成施主前往一並觀刑。”
“這個……我一介小小商人,又是來自大明,身份多有不便,還是不去吧?”
“成施主不用多慮,幾百人觀刑,我給你安排在角落裡,保證符合你……唔,成施主的那個詞怎麽說來著?哦,低調,對,低調的處事習慣。”
“額……如此,多勞了。”
“對了,貧僧在天龍院有一知交好友,法號明覺,觀刑之後與成施主引薦一番。貧僧這好友在書法一道上勝過貧僧多矣,他近來有幾幅新作,到時候拿出來請成施主品鑒品鑒。”
“大師的好友,定是高僧,書法造詣必然不凡,到時成某可以開開眼界了。”
這天深夜,趙然從喧鬧的會所酒樓中出來,剛回到自家書房,就見一條人影從門後閃了出來。
趙然駭了一跳,手指頭就往儲物扳指上摸過去,剛要取符法器防身應敵,卻聽對方輕聲道了句:“師弟。”
趙然一愣:“你是?”仔細觀瞧,此人三十來歲模樣,長相普普通通,頃刻間也看不出什麽根底來。
對方往臉上一抹,眨眼之間變了一個人,不是“成安”是誰?
“新成安”打過來一枚玉簡,趙然接過來與自家帶來的玉簡合在一處,慢慢融為一體,這意味著信物對上了。
趙然長舒了一口氣:“師兄你可算來了,我這兒都待了一年多了!”
新成安嘿嘿一笑:“抱歉了師弟,但非我之責,我可是緊趕慢趕過來的。”
趙然問:“師兄來自三清閣?”
新成安擺擺手:“按規矩,不得打聽相互來歷。”
趙然不好意思道:“抱歉……師兄是何時啟程的?”
新成安道:“二十天前。本來可以提前五天抵達的,但白馬山那邊又是一場大戰,各處關卡看得很緊,我繞了不少彎路。”
“大戰?咱們輸了贏了?”
“贏了,聽說包了夏人一個口袋,斬首數目不詳,但明軍已經直抵白馬山下,大營都立起來了。”
“太好了!那……師兄知道,之前派出的那位究竟是什麽狀況?”
新成安搖了搖頭:“這卻不知,但類似事情所在多有,為了道門,我輩犧牲太多!”
趙然默然,自桌上倒了兩杯酒,遞給新成安一杯。兩人一起將杯中酒水灑在地板上,以祭祀那位不幸的老兄。
接下來,趙然在房外布設了一枚衛道符,此符可用於察知遠處氣機變化和波動,以此提早發現可疑來人,是趙然比較喜愛的法符。
符布設之後,書房裡便相對安全了,於是趙然開始和新成安交接起來。
此番交接主要在三個方面,一是詳細敘述自己從第一天起一直到今天的所有經歷,趙然為此作了一枚玉簡,就好像後世的日記,新成安以神識查看玉簡,便可知道趙然每一天都做了哪些事情,有不解之處,趙然就立刻解釋。
將來新成安獨自面對的時候,如有什麽不解之處,就可以快速現場從玉簡中翻查。當然,後遺症也不是沒有,至少“反應遲鈍”這四字評語可能是逃不了的。
要交接的第二個方面,是金波會所、金波拍賣行、天馬藥業這三大產業的來龍去脈,其中比較困難的,是這三門營生裡的生意經,即為什麽這麽做能賺錢,怎樣發展下去能夠賺更多錢。這個問題很複雜,彎彎繞也是最多的,新成安聽完之後也隻能說摸到了其中少許脈絡。
趙然對此也沒有太好的辦法,這是一套新的經濟思想,不是片刻間就能學會的,所以趙然告訴新成安,將來如果有問題,就多聽取梁興夏的意見,在學習新經濟思想方面,梁興夏算是初步可以出師的水平。
當然,事事也不可能依照梁興夏, 否則就算新成安不被架空,也容易引起梁興夏的懷疑――同樣是一個人,前後差距怎麽那麽大呢?所以趙然該教還是手把手的教。
交接的第三大塊,就是趙然一年來建立起來的人脈關系,趙然為此畫了一張草圖,將方方面面標注其上,相互關系勾連起來。
看著這圖上形成密密麻麻網格的上百個名字,新成安一時間無語失聲。
朝堂方面:梁太后侄女柔安郡主、開封府尹嫡子高大衙內、樞密副使嫡子野利懷德、房當部嫡子骨勒卜渾、樞密院承製李興隆、開封府判官羅金豐……
佛門方面:聞天寺北堂首座空至大師、天馬台寺住持龍央大師、迦藍寺住持烏蘭大師……
豪商方面:夏州豪商李存啟、銀州豪商杜如河、樓蘭豪商阿勒……
新成安就在趙然的書房裡學習了整整一個晚上,卻學得一腦門漿糊。天明的時候,他忍不住歎道:“師弟,你這哪裡是來做暗樁的?分明是來做官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