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聽趙然問起,朱都講心頭一動,看了看旁邊端坐的馬致禮。
馬致禮衝他點了點頭,於是朱都講沉吟片刻,歎了口氣道:“不瞞致然,我一把年歲了,自己的事情也就那樣了,沒什麽太多的指望,尤其是近些時日來漸感身子骨越來越乏,精力大不如前。”
趙然道:“老都講身子骨依舊康健,再為谷陽縣百姓乾上十年,一點問題都沒有!”
朱都講呵呵一笑,搖頭道:“致然不用安慰我,我自家的事情自家明白。別的都沒什麽,隻是有一樁事,始終牽掛於心。”
“老都講請說。”
“致然可能也聽說過,我自家的兒子走得早,沒能留下血脈,便從宗族裡過繼了一個給我當孫子。我這幼孫如今也已經十七了,眼看著卻沒什麽前途出路,實在是令人放心不下啊。”
馬致禮補充道:“老都講的幼孫喜好念書,但課業上卻有些平平,家裡請來的幾位先生都說,恐怕還得再讀幾年。可那孩子很擰,非要參加今年八月的縣試,老都講是在擔心他的舉業問題,怕這孩子應試不中,反會憋出什麽病症來。”
趙然問:“老都講和孔縣令提過嗎?”
馬致禮道:“提過,但孔縣令沒敢給準話,說是夏知府去年剛到任,萬一他這邊縣試過了,到了府試那裡過不去,恐怕夏知府那裡不好交代。”
縣試能過,府試過不去,這很正常,但孔縣令卻為此擔憂,那隻能說明一個問題,朱都講家這個過繼來的幼孫,文章恐怕不通。不通也不怕,很可能是被家裡慣壞了,自以為文章錦繡、滿腹才華,科舉考試必然高中。
這種熊孩子,比趙然調教過的曲鳳和更難辦。
想了想,趙然問:“如果縣試、府試都過了,還考不考院試?”
朱都講道:“隻要能得個童生,我也滿意了,將來讓他苦讀幾年再去赴考,也把穩一些。”
這方世界中,大明的科舉規定,過了府試以後就算是備案在冊的童生了,具備了參加院試、去考秀才的資格。
趙然想了想,道:“老都講不用心焦,此事我來操辦,去年夏知府去君山的時候,我與他相談還算熟絡,或許夏知府會賣我一分顏面。”
朱都講大喜,道:“如此,有勞致然了。”
大家都是明白人,此後便不需要再多說什麽。如此形勢之下,趙然有什麽想法和要求,不用猜都知道,此刻如果說出來,反而落了下乘,變成赤條條的利益交換了――雖說本來就是利益交換,那就太難看了。
將心滿意足的朱都講送出去,又吩咐馬致禮好生護送朱都講回山,嘮叨了幾句夜行山道不安全,一定要注意之類關切的話語,把個朱都講感動得老懷大慰,趙然這才返回屋中。
等回屋之後,不須趙然再多囑咐,金掌櫃親自動手,再度撤去殘席,重新更換了酒菜。
過不多時,金掌櫃推門而入,向趙然稟告:“莫庫頭將袁都廚請到了。”
趙然連忙起身迎了出去,抱拳稽首:“多謝袁都廚光臨!來,老莫快進來,正好餓了,一起坐下來小酌幾杯……”
趙然在無極山下待了一天,沒有上山,見了要見的人,然後就返回了君山。
將關二叫到跟前,問:“宋雄還沒有回來嗎?”
關二道:“廟祝不是給他三個月的休沐嗎?他是五月初離開的,這還差些時日吧?”
趙然問:“你知道封大郎的事麽?”
關二點頭:“宋雄走之前跟我交接了,他怕廟祝有急用,所以把此事告訴了我。廟祝放心,
隻告訴了我一人。”這個宋雄辦事很細致周備嘛,趙然不禁點了點頭。
“你回頭再去找封大郎談談,把條件許足,就把人放了,讓他去西真武宮。跟他說清楚, 這件事情成了,一切都好說,若是不成,隻有死路一條。還有,想要逃跑,那就看看他能不能跑得過道門的天羅地網!”
當晚,關二來到君度山中,找到了那座偽裝成獵戶村落的“獵寨”。
如今“獵寨”中收羅的賊匪已經近百人,其中十多號人都是綠林道上叫得出名號的硬手。這些賊匪已經在君度山中生活了四年,被關二和魯進調教得服服帖帖。
並不是說關二和魯進身手如何如何了得,將這幫子人壓得如何如何沒有反抗之力,而是他們現在過的太平日子相當滋潤,對君山安逸的生活條件非常滿意,已經沒有了再去江湖上重新亡命奔波的勇氣。
大明六百年天下,如今依舊太平,並非亂世,除了極少數人外,誰願意整日做個朝不保夕的賊匪?
至於投奔到這裡來的那些朝廷通緝的凶徒,或者查實過手上沾著無辜人命的悍匪,早就扭送縣衙殺頭了。趙然做事情,這點底線還是具備的,他也不敢隨意給自己惹禍。
就連開碑手宋雄這位江湖聞名的綠林高手,好勇鬥狠是有的,搶劫傷人也難免,但手上也不曾帶著命案,趙然早就和谷陽縣衙備案過,給他在官府方面洗白了。
反倒是因為這座“獵寨”的存在,谷陽的金縣尉立了不少功勳,抓到了好些個全府乃至全省通緝的累犯,不過是幾年時間,金縣尉在布政司好幾位大人物心裡,都留下了精擅刑名的好印象。
當年君山廟曾經答應過,隻要“獵寨”這幫人老老實實替君山賣命,五年之後便全都給他們在谷陽縣備案過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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