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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嫡》第一章 楔子--第2章 重生
第一章 楔子

 初夏的午後,天氣悶悶的,燥熱的人心神不寧,有些透不過氣。

 棲霞院。

 一眾仆婦守在院子裡,神情焦灼的盯著正屋的門。

 少奶奶正在裡面生孩子。

 八個月的身子。

 老話說的好,七活八不活。

 產婆進去兩個時辰了,少奶奶的叫疼聲越來越弱。

 應該會凶多吉少吧?

 沒錯,她們守在這裡不是怕出問題,是怕不出問題。

 少奶奶若是不死,整個棲霞院都會跟著陪葬。

 或許整個侯府都會跟著陪葬。

 有丫鬟合掌念了幾聲佛號。

 柳雪茹邁步進來,瞧見丫鬟求佛,神情虔誠,眸底閃過一抹狠毒。

 走近一聽,眉頭卻舒展了開來。

 “這事求菩薩沒有,夫人已經拿了主意,少奶奶的丫鬟都安置了嗎?”

 “安置了,都在後院關著呢,”小丫鬟殷勤的陪著笑臉。

 此時,門吱嘎一聲打開。

 走出來一個臉皮白淨的婆子。

 “可惜了,是個哥兒。”

 婆子連連搖頭歎息,她盡力了。

 屋內。

 沈安容眼神空洞的望著頭頂上的紗幔,渾身彌漫著淒哀,悲痛。

 孩子死了。

 她盼了六年的孩子。

 沒了。

 兩個時辰前,她還清楚的感覺到他在踹她的肚皮,她輕聲的說,“乖,不鬧娘親。”

 他便乖乖的不動了。

 好一會兒後。

 又調皮的再踹一下。

 清顏說,他是一個既調皮又聽話的孩子,將來能出將入相。

 她日日盼夜夜盼著出生的孩子,就這樣沒了。

 一種剜心蝕骨的痛從四肢百骸彌散開。

 痛的她連呼吸都困難。

 眼淚模糊了雙眼。

 她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夫妻六年,她和他紅袖添香,舉案齊眉。

 她出門,他相送。

 她回來,他親自迎接。

 誰人不羨慕她有個知冷知熱的好夫君?

 三天前,表妹告訴她,這一切不過是個假象。

 她不信。

 把她捧在手心怕摔了,擱在嘴裡怕化了的夫君怎麽可能愛的是別人?!

 在表妹的慫恿下,她試探了一下。

 她沒有像往日那般,提前告訴蘇君澤,清顏會來看她。

 今日,他約了朋友打獵。

 吃早飯的時候,她忽然告訴他這個消息,他怔了一下。

 她明顯感覺到了他的不快。

 他沒有像往常那樣一個勁的給她夾菜。

 一筷子也沒有。

 她胃口不好,隻用了兩杓粥,便吃不下了。

 他說她病了,身子不適,要在家陪她,叫小廝回了好友,狩獵改日。

 要換做以往,她會高興的跳起來。

 但是那一刻,她的心在滴血。

 她最愛看他的笑臉,可是清顏來的時候,她覺得那笑很刺眼。

 就像是一根針刺在她的心口上。

 清顏是湛王妃,湛王疼她入骨,她為湛王生下一子一女。

 每年,湛王都會陪她遊歷山川河流。

 她很羨慕。

 清顏說等湛王出征回來,他們要去九山湖遊玩,估計等不到她孩子出世了,不過她會給他帶許多的禮物回來。

 他落寞的回了書房。

 一個上午也沒有出來。

 他不喜歡在窗邊看書,他曾惱怒的說:春風不識字,何必亂翻書。

 但是緊閉的窗戶,從他進去後,再也沒有關上。

 她隱隱能看到窗邊,他的身影。

 是淚水模糊了雙眼,讓她看不清了。

 清顏發現了她的異樣,問她怎麽了,她說她是羨慕她,她也有一顆踏遍江河的心,剛剛羨慕的支離破碎了。

 清顏安慰她,等孩子生下來了,讓君澤陪她去玩。

 她抹眼淚的手頓住,笑著想:或許纏著她,與她同行,也許君澤會同意吧?

 可是湛王不會同意。

 那是一個霸道冷冽的男子,與君澤的溫雅完全不同,她怕見到他。

 她曾以為她這輩子都不會羨慕清顏,她有個好夫君,她也有。

 這也許是她們能無話不談的原因吧。

 可是曾經的以為,是個多麽可笑的笑話?

 因為心痛,她笑了,笑的格外的燦爛。

 他應該會羨慕她,能時時與清顏說笑打罵吧?

 像以往一樣,清顏走後,他會夜裡擁著她,溫柔的問清顏都跟她說了什麽,今兒跟她學了些什麽?

 每回,她都興高采烈的扶在他胸前,眼睛閃亮的如同夏夜星辰。

 她以為他是在關心她,心裡被填的滿滿的。

 一五一十,事無巨細的告訴他。

 他會溫柔的笑,像一縷冬日溫暖著她。

 今晚呢,她還會不會撫在他胸口了?

 安容笑看著天空,讓眼淚流回去:以後再也不會了。

 擦拭了悲傷,她與清顏品茶,有說有笑。

 表妹也來了,表妹是她嫁給蘇君澤兩年後,替他納的貴妾。

 他對她談不上喜歡,每個月也會有五六日睡在她屋裡。

 四年來,她替他生了一女一子。

 她不羨慕表妹,君澤對她沒有對自己十分之一的溫柔。

 從小到大,被羨慕的那個人,一直是她。

 但是這一次,她從表妹的眼睛裡看到了同情、可笑、悲哀、奚落。

 她還不知道怎麽駁斥她,她就驚悚的指著清顏。

 清顏流了鼻血。

 眼睛也有血淚,她驚叫了一聲。

 正在書房看書的他飛奔出來,焦急之下,推了她一把。

 她撞在了桌角上。

 八個月的身子,胎動了。

 他急切焦灼的抱著清顏頭也不回的走了。

 她從沒見他那樣失態過。

 沒有聽到她的疼,也沒有聽到丫鬟的叫喚。

 ……

 曾經所有的美好,都坍塌碎裂了。

 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

 門被推開。

 走進來一張千嬌百媚,閉月羞花的絕豔臉龐,盈盈一絲淺笑。

 “藥碗給我,你們就在外人等著吧,”她轉身端了藥碗,回頭把門關上。

 再轉身時,眉頭皺緊,用手中的繡帕捂住鼻子,顯然是嫌棄屋子裡的血腥味。

 她蓮步款款的走近,用一種同情的眼神看著她。

 坐到床邊,柳雪茹溫柔的用湯杓攪拌著藥汁,柔聲道,“我知道表姐怕藥苦,特地加了兩杓子蜂蜜。”

 她頓了頓,又道,“不過我想藥再苦,也抵不上表姐心裡的苦吧?”

 她往她傷口上撒鹽,撒的那麽溫柔,那麽的蕙質蘭心,可是她卻笑了。

 笑著問,“清顏她怎麽了?”

 “表姐先喝藥,湛王妃的事等喝完藥再說不遲,”神情依然的溫柔,“這藥是夫人親手熬的,別浪費了她一番心意。”

 安容任由她把藥汁送進嘴。

 濃重的蜂蜜味蓋不住砒霜的味道。

 等藥碗空了,柳雪茹如釋重負的松了口氣,笑臉盈盈。

 從此以後,再也不用伺候這張她看著就忍不住想抓花的臉了。

 是的,不用了。

 她跟清顏學了三年醫,怎麽會不知道清顏中的毒,無藥可解。

 東欽侯府承受不起湛王的怒氣,她必須得死。

 殺清顏的不是她,沒有人給她辯駁的機會,她也沒有想活下去的。

 她跑快一些,應該還能追的上清顏和她那剛剛出世便夭折的兒子,她好想抱抱他。

 隻是她有些不明白,怔怔的看著柳雪茹,安容平靜的問,“你為什麽要殺她?”

 柳雪茹朝門口看了一眼,確定屋子裡沒人,才笑了起來。

 “姐姐怎麽說這話,殺湛王妃的是玉簪,是姐姐親手替她簪上的。”

 聽到玉簪兩個字,沈安容的臉色僵硬了下。

 半個月前,京都發生了一件鴛鴦壺殺人案,當時她手裡拿著發簪,問清顏可不可以把鴛鴦壺的技巧用到發簪上。

 當時她根本就不在場,怎麽會知道這事?!

 柳雪茹輕輕一笑,“這樣隱秘的事,我自然不知道了,是四兒告訴我的,表姐還是一如既往的單純啊,虧得我還羨慕妒忌了你整整五年……。”

 她笑的自嘲,“單純也是種福氣,至少死之前,你可以活的很快樂。”

 容安苦笑一聲。

 四兒曾是她的丫鬟,犯了錯,她要杖責她,沈安玉替她求了情,她就把四兒送給了她,後來跟著她進了三皇子府。

 沒想到,這事她也插手了。

 也對,那玉簪她特地吩咐宮裡的巧匠打造的,怎麽會瞞過她的眼睛。

 好一招借刀殺人。

 那些跟著她進侯府的丫鬟,她對她們信任有加,沒想到還是會背叛她。

 隨即,譏諷一笑。

 連枕邊的夫君都是虛情假意,何況是她們呢。

 隻聽柳雪茹繼續道,“夫人還讓產婆極力救她的嫡孫,可惜了,那孩子命薄,其實死了也好,你離不開他,我也不需要他作伴,我可沒有姑母那麽好的耐性,能忍到嫡子娶妻生子了再下殺手。”

 安容的臉瞬間扭曲,產後無力的她,瞬間迸發了力量,“你說什麽?!”

 可惜聲音並不大。

 柳雪茹並不怕會傳到外面去,“都說表姐你單純了,你還真不是一般的單純,也罷,看在我在侯府做妾四年不曾給你立過規矩的份上,今兒就讓表姐你做個明白鬼,不至於到了地下,被你爹,大哥,舅舅,表哥指著鼻子罵,你還傻乎乎的看著他們問為什麽。”

 沈安容心裡似乎明白了些什麽,手緊緊的攥著交頸鴛鴦的繡被,可她不敢相信。

 大哥從小學武,怎麽可能會墜馬身亡。

 爹爹意氣風發,即便斷了一條腿,怎麽可能會立下遺囑讓二叔承爵。

 舅舅才封侯,怎麽會淹死在江裡。

 還有表哥……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要害他們?!”沈安容咆哮著。

 “有些人活著,就妨礙了別人,該死。”

 “下輩子投胎,眼睛放亮一點,嫡庶就是宿敵,怎麽可能真是手足。”

 留下這一句,柳雪茹轉身離開。

 走到門口的時候,回頭望了她一眼,笑道,“其實,那日,我話沒有全部說完,你肯定不知道,爺這輩子最恨的人就是你吧,若不是你退了親,若不是你對爺窮追不舍,爺這輩子也許就如了願了,安玉也能如願,清顏死了,爺會一直恨著你,你跟清顏學彈琴,學畫畫,學醫術,越是這樣,爺越是恨你,你再怎麽像她,也始終不是她,這麽多年,最可憐的那個始終是你啊,你的陪嫁我收了,會多給你燒些紙錢的……。”

 後面的話,安容都聽不真切,她隻聽到一句:蘇君澤恨她。

 沒有愛,有的隻是恨。

 安容一顆心冰涼冰涼。

 手腳都覺察不到溫度。

 這麽多年的舉案齊眉,相敬如賓。

 不是疼愛,是利用。

 是恨。

 她努力地為他改變,最後竟然成了一抹影子。

 滾熱的眼淚沿著她的眼角流進鬢間。

 她又想起了那一日。

 天晴得很好,蔚藍如玉,乾淨得幾乎沒有一絲雲彩。

 有幾隻五彩蝴蝶風箏在空中翩翩飛舞。

 銀鈴般的笑聲傳的很遠,很遠。

 忽然。

 風箏斷線。

 她追著風箏奔去。

 正見他拿著風箏從樹上躍下。

 姿貌端華,淡雅得像春天裡的一陣風,夾雜著和煦的溫柔。

 她砰然心動。

 風箏為媒。

 從此不斷製造巧遇,偶遇。

 ……

 淚水模糊了視線,雙眸漸漸凝住。

 頭頂上天藍色的紗幔,漸漸遠去。

 紗幔上系著的佛珠凝成一根線。

 她伸著手去抓那斷了線的風箏。

 費勁氣力。

 嘴角溢出血來,她忽然笑了。

 終於抓到了。

 一拽。

 一百零八顆碧璽佛珠。

 嗒嗒嗒。

 摔落了一地。

第2章 重生

 頭,暈暈沉沉的,似乎有千斤那般重。

安容清晰的感覺到,有人抱起了她的腦袋,再摸她的後腦杓。

輕輕碰觸,卻疼的她心都揪了起來。

“怎麽辦,姑娘的後腦杓都撞出包來了,不請大夫回來能成嗎?”

充滿擔憂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竟似有些熟悉,讓安容恍惚間以為自己還在做夢。

“可是請大夫回來,肯定會驚動老太太,大姑娘和姑娘都會挨罰,府裡箜篌彈得最好的就屬大姑娘了,誤了姑娘的大事,咱們可擔待不起。”

另一道擔憂的聲音傳來,軟嚅中帶著一點甜膩,有些熟悉,有些陌生。

好像是海棠的聲音。

她有多久沒有聽過她的聲音了,六年了吧?

怎麽會夢到海棠?

是因為心裡覺得有愧於她嗎?

海棠針線活好。

當年出嫁時,幫她繡鴛鴦枕,不小心戳破了手指,大夫人說不吉利,毛手毛腳的陪嫁去侯府,會給她闖禍,就把她嫁給了府裡管事劉媽媽的兒子做媳婦。

她出嫁後,只見過她兩面。

一次是她回門,海棠偷偷的跑到二門看她,淚眼婆娑,還沒有說話,就被劉媽媽拖著拽著走了。

第二次見她的時候,她消瘦的快皮包骨了,神情木訥,再沒有了跟在她身邊時的俏麗乖巧。

再後來,便是她病死的消息,懷了孩子,被丈夫拳打腳踢,小產死的。

當年,她滿心歡喜的等著上花轎,見不得說不吉利,大夫人發落她的時候,她也沒有求情,生生害了她。

“你再仔細摸摸,看姑娘有沒有撞破頭,要是見血了,就先請大夫,沒有就等姑娘睡醒了再說,”怕擾了她睡覺,海棠的聲音壓的低低的。

這會兒再聽到她的聲音,安容覺得眼角泛酸。

“芍藥,你手輕點,都將姑娘疼哭了,”海棠輕聲指責。

安容能感覺到有帕子在擦拭她的眼角,感覺是那麽的明顯。

“已經很輕了,姑娘頭髮濃密,不用力,根本覺察不到,”芍藥不滿的嘟嚷了一聲,旋即又道,“好像沒有撞破,隻是腫了,姑娘也真夠倒霉的,外面的雪那麽大,在地上滾兩圈都沒事,偏偏姑娘就撞了石頭……。”

聲音越說越小。

安容的眼皮掙扎了兩下。

真的是芍藥,伺候在她身邊的丫鬟,隻有芍藥說話直爽,做事顧頭不顧尾。

也正是因為說話直爽,得罪了人,最後被活活打死。

外面,一陣腳步聲傳來,隨著珠簾輕晃,有柔柔軟軟的聲音傳來。

“姑娘醒了沒有?”

海棠迎了上去,“秋菊姐姐怎麽這會兒才回來,姑娘睡了一個時辰了,往日可從沒睡這麽久過。”

說完,頓了頓,似乎發現什麽不對勁,又問,“不是去領衣裳了嗎,沒領到?”

“領到了,半道遇到了春蘭,冬梅就把衣服送去給大姑娘試穿了下,看合不合身,”說著,哈了口氣,跺了跺腳道,“才剛入冬,天就這麽冷了,這冬天可怎麽過啊,再去生一盆炭火,一會兒幾位姑娘都會過來,仔細凍壞了她們。”

芍藥一雙手就在安容頭上摸來摸去,嘴裡還小聲咕嚕著,“幫姑娘忙的時候怎麽不見她這麽爽利,推三阻四的,這也擔心那也害怕,試衣服比誰都快,那是姑娘的新衣裳,姑娘還沒穿呢,倒先上了她的身。”

“半夏折梅還沒回來嗎?”秋菊掃了屋子一圈,問道,

“還沒呢,”海棠搖頭。

秋菊用檀木鐵棍搗了下炭盆,暖手道,“指不定又上哪兒獻殷勤去了,一會兒回來,叫她把得的賞賜拿出來,咱們去廚房買桌酒席吃。”

把炭盆蓋上,又道,“芍藥,去把前兒弋陽郡主送的青梅酒拿出來,先溫上。”

芍藥應了一聲,搭在安容額頭上的手挪開,起身道,“可是姑娘還沒醒呢,青梅酒珍貴,姑娘可是求了弋陽郡主好幾天才得了那麽點兒,不等姑娘起來,就先喝了合適嗎?”

秋菊臉色不虞,這芍藥最是可惡,處處反駁她,還總是在姑娘面前說她做的不對,要不是她是老太太賞賜給姑娘的,姑娘鐵定早賣了她。

“讓你去你就去,哪來那麽多不合適,這會兒雪還大,幾位姑娘要來還早呢,到時候姑娘肯定醒了,姑娘性子急,急慌忙亂,酒沒熱透,喝壞了身子,大夫人是疼姑娘,可是老太太肯定會罰幾位姑娘的,咱們姑娘琴藝不熟,光靠衣裳,怎麽讓東欽侯世子欽慕?”

聽到半夏這個名字,容安的手緊緊的握著,四兒伺候在她身邊的時候,就是叫半夏。

再聽到東欽侯世子時,她的心倏然揪疼起來,為何在夢裡還能聽到他的名字!

夢到海棠,芍藥也就罷了,為何還夢到秋菊,冬梅。

秋菊和冬梅是她的大丫鬟。

出嫁後不到半年,秋菊就背著她往蘇君澤床上爬,害的她被蘇君澤罵。

冬梅則背著她偷偷與蘇君興,也就是蘇君澤的胞弟私會,被弟媳和婆母逮了個正著,把她的臉都丟盡了,打那以後,弟媳看她百般不順眼,處處刁難她。

甚至拾掇婆母往她屋子塞人,若不是負氣騎馬,她也不會剛知道懷了身孕,孩子就沒了。

若不是逼不得已,她又怎麽會把柳雪茹納了貴妾。

想起第一個孩子,安容的手就攢的緊緊的。

她出嫁一年,都沒有懷身孕,請了大夫都說沒事,後來要不是清顏替她診脈,又怎麽知道她有宮寒之症!

調養了一年,才懷了孩子,結果因為騎馬,身子不穩,沒了。

那次之後,她盼了整整三年,才又懷了身孕,結果卻……

想起她才出世就沒了的孩子,安容的心像是被針扎了一般的疼,疼的她哭了出來。

這一下,可是嚇壞了屋子裡的丫鬟。

海棠、秋菊忙近前。

“姑娘怎麽了,是頭疼還是做了噩夢?”海棠擔憂的問。

安容睜開眼睛。

模糊中看到兩張清秀的臉,正擔憂的看著她。

安容慌亂的擦拭了眼淚,眼睛向上看。

天藍色撒花鮫綃紗帳子,正中銀鏈系著兩隻小巧玲瓏的白玉鏤空雕纏枝玉蘭的香薰球。

縷縷蘭花香散發出來。

再看自己的被子,浣花錦繡瑞草雲鶴,花清地白、錦空勻齊。

床邊高幾上,擺放的五彩山水瓶,瓶內是一支新折的花萼,指腹大小的碧色花瓣晶瑩如玉,翠色誘人。

梳妝台邊,立著兩隻半人高的花瓶,裡面插了些孔雀的雀翎,閃著點點斑斕五彩的光。

這是她的玲瓏閣!

安容眼睛越睜越大,慌亂的掀開被子,顧不得穿鞋,光著腳就下了床。

走到碧銅玉鏡前,她看到一張姿容清雅,體態纖柔的臉。

這分明是她少女時的模樣!

安容看著鏡中的自己,神情有些恍惚。

這夢太真實了,她能清晰的感覺到腦袋的漲疼,腳底的冰涼。

還有窗柩外吹進來的寒風和飄雪。

她記得七年前,才過了立冬就下了場大雪,天寒地凍,她跑去折梅,結果大姐沈安芸跑來告訴她,說老太太要給她定親,她急忙要去找老太太,結果腳下一滑,摔了一跤。

她還記得那次,確實有人來府裡,但不是來給她提親的,大姐是逗她玩的,最後卻傳到了老太太那裡,老太太發怒,禁了她的足,還罰抄女誡二十篇。

她沒能出門,最後央求大姐姐冒充她帶著面紗去大昭寺後院梅林彈箜篌, 為此,她還送了她一套碧玉頭飾。

那一天,蘇君澤根本沒去大昭寺,去的是宣平侯世子。

一曲傾心。

沈安芸不小心遺失了紗巾,被宣平侯世子撿到,親自送上門來。

哪怕是不小心,沈安芸也逃不掉一頓罰,她害怕之下,把她招供了出來,最後沈安芸安然無事,被罰的是她,她還得安慰她,給她賠禮道歉。

老太太見宣平侯世子俊朗不凡,有心成全她,就將她記名在了大夫人名下,有了嫡出的身份。

後來宣平侯世子來府裡的時候,她正好穿了那套衣裳,再後來,外面就有流言,她搶庶姐的衣裳頭飾……

安容嘴角劃過一絲嘲笑,陪笑臉,送頭飾,最後還搭上了名聲,她到底給多少人做了嫁衣裳?

要不是自己摔了一跤,鐵定會莽莽撞撞的鬧到老太太跟前,老太太還是會禁她的足。

現在想想,她覺得可笑,她沈安芸不是為了她彈箜篌,是為了她自己吧!

上輩子是她傻,這一世,即便是在夢裡,她也不會再讓她們一個個如願!

“幫我梳頭,我要去見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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