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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色堇請你想念我》大陳面
  他微微啟著的眼睛,眼角溢滿濁淚的眼睛仿佛又看到了那陣仗:漫天遍地,白雪皚皚,朝陽初照,小鎮靜謐。在靜謐的鎮子一隅,一座座面架像一溜排開的武者,伸展著核桃色的胳膊腿腳,在雪地上扎出四平八穩的樁。面架上規律排列的圓孔宛若初生嬰兒吸食的小嘴牢牢嘬住一根根圓實的竹條,竹條上一幅幅大陳面瀑布一樣掛下來。放眼望去,浩瀚的面海,色白如霜,整齊雄壯,在朝陽的映照下與晶瑩的雪地相映成趣。

  他,年輕的他,矯健的他,就行走在那面仗裡。躬身彎背,頭顱輕垂,托著一幅大陳面的雙手高高舉過頭頂,猶如臣子手執笏板朝見天子般虔誠,踩著小心步履的身子輕巧地在面架間來回穿梭。他太熟悉那面架與面架間的距離了,他太知道肩與肩抬出什麽樣的姿勢才不至觸碰到那一幅幅絹帛一樣垂掛下來的大陳面。那一幅幅大陳面若新製的卷簾,每一根都催生生,散發著誘人的麥香。他陶醉在那甘醇而清冽的香氣裡不可自拔。對他來說,這每一根面條都是神聖的,他借助水、陽光、風這些自然賜予的力量製造了它們,依靠它們養家糊口,依靠它們成為稱職的兒子、兄長、丈夫、父親,他能回報它們的只有滿滿的真誠和熱愛,像對待最熱烈、最忠貞的戀人。踮起腳尖,將手中最後一幅大陳面掛上面架,他用沾滿麵粉的袖套揩了揩額頭的汗珠,寬闊的前額立時變得粉撲撲的,笑容蘸染了金色的朝陽,和冬日的晨雪一起熠熠生輝。

  “爸好像醒了!他在笑!”圍著病床的是陳老漢的兒孫們,將整個病房擠得滿滿的。陳老漢有兩男四女,最大的已過不惑之年,最小的也近而立。他們中最有成就的是留洋的博士,最平庸的也在鎮子上的銀行坐辦公室。娶的妻、嫁的郎都是極登對的一等一的人才。整個鎮子,誰人不誇陳老漢的福氣是幾世修來的?每個過年,陳老漢的兒孫們回鎮上省親,一行浩浩蕩蕩的隊伍奔赴寺廟進香,男士們西裝革履,女士們衣著華貴,小孩們洋氣十足,陳老漢在街坊四鄰豔羨的目光裡賺足面子,卻笑容落寞。他總在除夕夜下一鍋大陳面,擺放在大大的團圓桌中央,然後開始講:“面條是神聖的,面條是我們的恩人……”孩子們靜默的表情只是出於對父親的尊敬,並不代表他們應承父親的請求。他們明白父親的心結,做大陳面是陳家祖祖輩輩的手藝,不想在他這一輩就失傳了,可是讓他們拿筆的手再去握那手搖的打面機,去和那黏糊糊的麵粉未免像天方夜譚。那些和父親一起將團團麵粉甩成條條大陳面的年少時光只能靜靜地安放在記憶裡,偶爾出現於筆端的文字,方顯美好,可要真的讓誰去繼承大陳面的手藝,他們誰也不願意,就算抽簽也不允許。

  陳老漢幾乎是一夜之間就病倒了。年夜飯時,那一盤大陳面沒有一個人動筷,對於他的講述:“面條是神聖的,面條是我們的恩人……”孩子們也沒有一個人附和,這打擊了他。可是孩子們認為陳老漢病倒了,是因為他一把年紀還在做著大陳面,起早貪黑,搬運麵粉,販賣面條,一個老人,怎麽能有足夠強壯的體力呢?

  陳老漢再沒有醒來,但是他的嘴角始終掛著微笑,溢滿濁淚的眼睛始終沒有合上,那微微啟著的眼睛仿佛又看見了那陣仗:漫天遍地,白雪皚皚,面海浩瀚,色白如霜,在茫茫的白色之間,一根根橫陳的核桃色的面架梁木宛若錚錚鐵骨,裸露在冰天雪地裡,像極他的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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