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如德立在城頭上,看到自家的炮火,只打中了一發,就在對方排列整齊的隊伍中深深犁了一道溝,不禁大叫起來:“打得好!”
然後就看到對方組織有序地快速往後撤去,心裡由不住讚歎起來:“這樣的軍隊,才是真正的強軍呀。”
自己平時也很主意訓練部隊,在元軍中自以為憑著自己一手訓練出來的隊伍,他自己說第二,別人絕不敢說第一。就是那些憑勇猛衝鋒的蒙古人,自己心中也不會服氣,只不過是馬快人猛,打仗多,夠恨。如果和自己訓練的部隊對陣,他也覺得有信心能與蒙古人有得一拚。
可是,今天親眼目睹了現在的大宋軍隊,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呀。不說宋軍進攻的陣列,就是那炮彈落入人群中,除了當場被打死之人,別的戰士也沒有看到一絲混亂的跡象。這樣的強軍,當今世界上,哪時還能找到?可惜這樣的強軍不是自己的一方。想到這裡,心裡沒來由的狂跳了幾下,看來今天是碰到硬茬子了。
管如德雖說心裡佩服,但有了火炮,心中還是有與宋軍碰一碰的想法。自己守城,地理上佔了優勢,未尚沒有取勝的可能。
但過後的幾輪炮火,就只是給宋軍做歡送禮炮使用了。他趕緊叫停發射,等著敵人再進攻時,再集中炮火給敵人一致命打擊。剛才的一輪炮火,讓他感覺到了這火炮在守城時,的確是大大的利器,不但能給敵人以大量殺傷,還能從氣勢上威攝敵方,鼓舞己方士氣。他不由回來頭去看那些城頭上歡呼的士兵,看著大家手舞足蹈,大聲的叫嚷,有的還用手指點著退走的宋軍,大叫地叫罵著。
管如德知道現在士氣正高,也不好立刻製止大家,只是傳令下去,讓大家做好下一輪防守的準備。因為他看到宋軍退而不亂,知道宋軍馬上就會有新的動向。
果然,中一會兒的功夫,宋軍的戰艦就可以逐次往前靠近,並慢慢把船身轉了過來,側面對準了城頭。他是知道宋軍戰艦的火氣的,但他可從沒有經歷過戰艦對城防的打擊,並不以為然。
但他馬上就發現,那些碼頭上的宋軍重新開始整理隊伍,而且進攻隊伍的前排,竟然是一排火炮。這些火炮,每門都有幾個人摔倒著往前行走,火炮後面的進攻陣列,也是不緊不慢,整整齊齊往前壓上。
管如德看了一會兒,不由得失笑起來。這樣小的炮,威力一定不大,比起自己這些大口徑的火炮,差遠了。尤其是炮陣中還有一些短粗的家夥,雖說那炮口遠遠看去,很是嚇人,可那炮身,連自己火炮的一半也不到。這樣的炮,別說攻城了,能把炮彈打出去就不錯了。看來宋軍的火炮也不過如此而已,看來他們得抵近了才能打到城頭上去。只不過這樣一來,那得死多少人,才能把火炮推到城牆根下進攻?
正在他浮想聯翩的時候,宋軍卻在自己的炮程之外停下了下來。
管如德知道自家的火炮,也就是能打個二百步左右,再遠就得加大藥量了,可那樣的結果就是常常火炮先自爆,炸死的是自己的炮手。
可現在宋軍不動了,自己又打不著,本來想著試試加大了藥量轟幾下,又怕火炮自爆,隻好先等著看宋軍玩什麽花樣再說。
卻見宋軍把炮支好了,就開始裝填彈藥。管如德一時糊塗起來。這麽遠就要發射?難道宋軍的炮火這樣的犀利?他心裡這樣想著,城上的守城士兵也是這樣的想的,大家都不由地站起身來,指指點點地看象對方。更有幾個,看著看著,也不知是為了解氣,還是為了壯膽,大聲的指著遠處的宋軍開始叫罵起來。
很快,管如德就知道今生今世犯了一個最大的錯誤,而這個錯誤,就是讓自己變成殘廢,在大宋的戰俘營裡待了十幾年。
只見宋軍陣列裡十幾名軍士站了出來,手裡拿著個黃銅喇叭,一齊吹響一陣不知名的曲子,接著,就有一面大旗,很有規律地舞動了幾下,然後,又是一陣整齊而短促的號聲傳來。於是,管如德看到了炮兵陣地裡,有個似乎看來是將領的人舉起了一面紅旗,用力向下揮動。
管如德看到紅旗舉起時,就憑著自己連年的戰鬥經驗,感覺不對了,他急著要下令,讓守城的將士們馬上做好防守。但對面那一排火炮的炮口已經騰起了一片白色濃煙,接著就是連片的轟響聲。那轟響聲還沒有完結,耳中已是一片嘯聲不斷,就聽見周邊早已一片慘叫連連,其中還夾雜著如暴雨掃在荷葉上的脆響。
瞬時,城牆上本來站立的密密麻麻的人,一下子就少了一大半。好在自己覺得不對勁時,自然就伏在了牆垛後面,才覺得自己的頭頂上飛過無數的尖銳嘯聲。
頓時,城頭各種慘叫聲不斷傳來。那些站在靠前一些的將士,身上開了許多的血洞,倒伏在四周,也有些只是被碎鐵打斷了四肢,不停地滾爬在地上,爹爹媽媽的亂叫。而站得靠後的士卒,由於有前面的人肉擋箭牌,雖說躲過了這一命之擊,但也被打倒的前排士卒撞得七零八落。
隻這一輪的打擊,城牆上就再也沒有立著的人了。死的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傷的眼看著就自己軍中那幾個醫生的技術,也活不過幾日。看得管如德立馬心疼的要命。這其中的許多人,可是自己一手帶下來的,想當年,這些人緊隨自己,攻城陷地,刀光劍影之中,不知從鬼門關走過幾遭了,大家都活了下來。自己本來就是一名身先士卒打硬仗的猛將,手下的人也個個勇猛善戰,不想,隻一輪炮火,就倒下如此之多,能不讓他心疼嗎?也不知這宋軍用的是什麽武器,離得這麽遠,就有這樣凶猛的殺傷力。
其實,方興日剛才被打個措手不及,還死傷十幾個人,心中那個氣呀。過去都是自己打別人,從沒有自己這樣狼狽地拚過打,而且差點連自己都掛了。於是,他就想著和劉師勇商量一下,利用艦炮給敵人一猛烈打擊。他又看到元軍的火炮射程和自己的火炮比起來差太遠了,就想著給敵人留下一個極好的印象。
海軍陸戰隊因為主要任務性質是登陸作戰,肯定不會有太過沉重的火炮,所以,趙昺就搞了一些陸戰炮裝備陸戰隊。這些火炮雖說個子不大,才幾百斤重。但是憑現在在宋的鋼鐵鑄造技術和栗色火藥的大量使用,那火炮的射程大大提高。所以,這陸戰炮常規下打個五百步遠近一點問題也沒有,但是如果發射霰彈,那只能打個三百多步、不到四百步遠了。所以,方興日就想著利用敵我之間的射程差,搞個偷襲,讓敵人摸不清情況的時候,肯定會好奇,不免就失去了隱蔽的機會,給敵人來個天女散花之術。
果不其然,元軍看著宋軍的火炮如此之小,離得又是如此之遠,對自己幾乎沒有危險,起了好奇之心,就想著看看宋軍到底搞什麽鬼。好奇之心害死人呀。果然宋軍有“鬼”,隻一輪炮火,就把個城頭看熱鬧的元軍打個屁滾尿流。
管如德這邊還在心疼著,宋軍海軍的艦載大炮已經鋪天蓋地打了過來。
那艦炮可不是陸炮,射程遠,威力大。大點的炮彈一發就是二十斤重,重重地砸在城頭上,頓時,亂石飛濺,破磚碎瓦如冰雹一般四處亂飛。
管如德正躲在一個牆垛後面,正被飛來的一發炮彈擊中牆垛。那牆垛立刻倒塌下來,重重地砸在他的身上。好在管如德身上披著重甲,沒有受到致命的傷,可即便如此,也被倒下的牆垛猛地撞擊壓倒在城頭上,身上已是多處被砸傷。
周圍的護衛驚叫著發一喊,也不敢亂飛的碎石磚瓦,和頭頂上飛過的炮彈,拚命把他從碎磚堆裡拽出來,不顧他的大喊大叫,拚命架著他跑下了城頭。
軍艦上第一輪炮火發射以後,略微校正了一下火炮,緊接著,那炮聲就此起彼伏向著城頭打了過來。軍艦上的火炮用輪射的戰術,依次發射炮彈,朝著城上元軍的火炮不間斷打擊,一時打得城上的敵人連頭也抬不起來,紛紛躲在牆垛的後面,不敢現身。
那些火炮和炮手可就倒了霉,自宋軍的艦炮發射以來,似乎就沒有停止過,一個勁地把炮彈往自己身邊飛。那些個炮彈好象長了眼似的,幾乎都落在了自家的火炮陣地上。一時,硝煙中,不時有自家的火炮被打得震飛起來,然後重重砸在倒霉的炮手身上,把這些個倒霉鬼砸得血肉模糊,成了人像肉餅。
那些暫時躲過一劫炮手和守城士卒也好不在哪裡。宋完的那短粗的臼炮開始發射,一個大大的還帶著一根冒煙小尾巴的大鐵球落入人群中,一聲巨響,周邊十幾步之內,絕對再也沒有人影出現,隻留下四濺的血肉痕跡和一個大大的深坑。臼炮的開花彈威力十分的大,一旦炸開來,人群中就會空出一大片空間。就是落到人群稀疏的地方,四處飛射的碎彈皮和火藥裡面裝填的鐵珠碎石,也會掃倒一大片的人,頓時又是一陣不似人的慘叫聲發出。
不一會兒,城頭上除了死人和碎人,就再也沒有站立的人了。
宋軍這邊看著炮火清掃得差不多了,一聲衝鋒號響起,那些整齊的隊伍開始加快速度往城上攻了過來,而壓製的炮火,也變得稀疏起來。
元軍一看宋軍要攻打城牆了,馬上從城牆根下招集了一批躲避炮火的士卒,登上城牆來阻止宋軍的進攻。
但是宋軍的臼炮就等著這個時刻,只要看到城頭上立著人,就專朝那人堆稠密之處發射。雖說臼炮的準頭不怎的,但只要挨這麽一顆,那決對是十死無生。
等元軍好容易在城頭上做好防守準備時,宋軍已攻到了城下百步之處。只見宋軍陣中走出兩排稀疏的士兵來,舉起手中的槍,一聲命令,就是一陣排槍響起。打完後,這些人也不看結果,只是往後連退兩步,而後排的士兵又緊跟向著走兩步, 舉起槍來,又是一聲令下,一排子槍彈又打在了城牆上。
現在的後裝槍發射速度快,趙昺已去掉三排射擊,改成了兩排射擊。而且米尼子彈的運用,射程更遠。這二、三步遠的距離,正是遠程打擊敵人的最好時機。而那些個神射手,二百步,幾乎彈無虛發。他們自由射擊著城上敢於露頭的敵人,毫不留情的射殺著那些企圖想反抗的人,壓製著城上的守敵再也沒有勇氣敢站立在牆垛前抵抗了。
而這時,艦炮和陸戰炮都停止了射擊,怕誤傷進攻的戰士,只派出了一隊士兵,向著城門衝去。
這些士兵每人都背著一個大大的木箱,裡面裝滿了火藥。他們跑到城門洞下面的死角裡,把火藥都集中在一起,然後大家都拚命往回跑。只有一個戰士把一束導火線擰在了一起,點燃後,也是不要命地往回跑去。
等最後點火的戰士跑到隊伍裡時,城頭上還沒有死的守卒,偶爾露出個頭來偷看,卻發現這邊宋軍的士卒都蹲在地上,並且用雙手捂住了耳朵。
正在他們奇怪宋字這個不可思議的動作時,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那城門如一片秋天的枯葉,隨著煙火向城門洞裡飛去。城門洞裡本來七八十個士卒等著城門被撞開後阻殺攻城的宋軍,卻不想這飛來的城門碎片和那火藥爆炸後的衝擊,被直接從城門洞裡激飛出去,如一個巨型炮口裡的霰彈一般被火藥“發射”了出去。頓時,正對城門的大街上,飛滿了從城門洞裡飛出來的死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