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處山坳有好幾家大型金庫，在梁州城不是秘密，但從來沒人動過這方面的心思。在這個世界上，如果你想搶劫這裡的金庫，那你除非有更先進的飛機大炮衝鋒槍，人數還不能少於一萬，要不然根本就不可能。

　同時的，拘留所建立在這個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如果不出意外，幾萬年都不可能出現劫獄、越獄這種事情發生、。

　而梁州監獄卻不在這裡，不知是哪個王八蛋出的主意，說把監獄建立在希望小學的地下，把罪犯關在裡邊，久而久之，就會被希望小學的學術氛圍所感化，從而重新做人。

　這狗屁理念居然還真的通過了周康的批準，於是，梁州監獄也就建立在了希望小學的地面之下，屬於地牢。

　當然，長時間把犯人關在地牢裡，容易染上風濕病和其他頑疾。所以，每隔一段時間，犯人們就會被放到希望小學的操場裡自由活動，放風。有時候還會被拉到梁山廠去做工，勞改。

　不會出現犯人越獄的事件發生，因為梁州監獄裡，每個人都有被減刑的機會。但是如果一旦越獄，你就會被關單間，關一輩子，永遠失去減刑的機會，永生永世不可能從單間出來。不會判死罪，要讓你受一輩子苦。

　拘留所裡也有單間，這是關押特殊犯人，和表現不好，打架鬥毆的犯人的所在。

　綠衣。就被關押在拘留所的單間裡，這單間不大，有兩個衛生間那麽大。一面巴掌大的小窗戶。陽光從外投射進來，四面是冰冷的牆壁，地上是純水泥打造的。

　綠衣是個武功高強的特殊犯人，她的待遇比其他犯人高多了。不僅關在單間裡，而且手腳也都被手銬拷在兩邊牆壁上。整個人呈大字型，站立在單間裡。

　每天早中晚，會有人分三次進入單間。給綠衣喂飯喂水，放下一邊的手銬讓她活動一下僵硬的手腳。或者上個廁所。

　經過幾天的折磨，綠衣的精神早就被打磨的沒有了，她現在感覺自己很可憐，很委屈。她真的不企圖逃跑越獄了。隻想好好的，老老實實的做一個普通的罪犯，可以享受和其他罪犯一樣的待遇。

　至少能有個人陪自己說話，至少不用一天十二個時辰，手腳都被手銬銬住，至少可以稍微自由活動一下。

　‘吱……’

　厚重的大鐵門被打開了，綠衣兩眼閃出一抹喜色，送飯的嬸嬸又來了麽?每到送飯的時候，都是綠衣最高興的時候。因為她可以和人說兩句話了。

　即使時間不長，即使那個嬸嬸從來不會說話，只是點頭或者搖頭。但這已經夠了。只要有人聽自己說話，這就夠了，只要還能在這冰冷的單間裡，聽到除了自己之外的呼吸聲，這就是最大的幸福。

　抬起頭來，綠衣眼中閃過一抹奇怪的眼神。他怎麽來了?也好，他來。就說明自己最後的命運將會被決定，自己實在是不願再在這裡多待一秒鍾了，是死是活都隨意，只要能夠離開這裡。

　周康屏退了所有人，將鐵門又關上了，整個單間裡，頓時只有兩個人存在。

　親兵保鏢，還有拘留所裡的警衛，都不擔心周康會有危險，因為綠衣的一隻手上有兩隻手銬，整個人是一個大字型的，只有腦袋能夠小范圍移動。

　周康還沒說話，綠衣一下就大開了話匣子，她變了很多，以前是個殺人如麻的冷漠女人，但是在這關了幾天之後，她發現和別人說話簡直就是最幸福的事了，只要有人，綠衣恨不得不停的說不停的說。

　甭管它茶米油鹽也好，回憶過往也罷，還是分析當今天下的局勢，亦或是編故事，吹牛逼，擺龍門陣。說啥都可以，只要是說話就行！

　“你來啦?你今天怎麽有空呀?嘿嘿，可以陪我聊聊天麽?”

　周康聞言，有些詫異的看了綠衣一眼，這個女人怎了?

　綠衣看見周康的眼神，嘿嘿一笑:“別奇怪，在這裡都沒人和我說話，只能自己和自己說話，要不然我會瘋的。好不容易來個人，我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特別特別高興，就想說話，你不說也行，那聽我說可以麽?但是你得給點反應哦，好吧好吧，不強求你，點點頭搖搖頭總行了吧?”

　周康啞然失笑，道:“你想說什麽?”

　綠衣激動的都要哭了，幾天來，這是自己聽到過最長的一段話，終於聽見人的聲音了，恨不得舉杯同慶，可惜沒有酒。

　“隨便說什麽呀，對了，你有理想麽?你的理想是什麽呀?”

　這是幾天來，綠衣總結出的說話經驗，主動問問題，問別人理想。這樣的話，別人就會打開話匣子，自己就能多聽到一些話了，算是個小技巧吧。

　“理想?我的理想啊，以前有，現在沒了。那你有沒有理想啊?”

　綠衣笑著點點頭:“有啊，我以前的理想就是，帶領白巾軍攻佔整個天下，我要當歷史上最偉大最偉大的女皇，我要建立一個屬於我的盛世，讓全天下所有的窮苦百姓都有飯吃，但現在那個理想湮滅了，我發現我根本做不到。我的手段不夠，我的眼界不寬，我的頭腦不夠聰明，我沒有那種霸氣，沒有人格魅力，沒有女皇該有的氣質，我甚至沒有支持我的人。哈哈哈，夠慘吧?”

　周康好笑的看著綠衣，道:“知道麽，有一個世界曾經出現了一個女皇，她叫武則天，她和你有一樣的理想，她做到了。”

　綠衣大驚失色:“我怎麽沒聽說過?她怎麽做到的?”

　“她最開始是皇上的女人，皇上死了，太子上位，她有成了新皇上的女人。”

　綠衣驚呼一聲:“她怎麽可以這樣?三從四德不要了麽?貞操不要了麽?讓天下人怎麽看她?”

　周康呵笑一聲:“你看，你做不到這樣，所以你失敗了。而後，她殺自己的兒子，殺自己的女兒，只要有人反對他，無論是誰她都會殺。”

　綠衣滿臉慘色:“你騙我吧?虎毒不食子，一個人怎麽會狠心殺掉自己的兒女呢?”

　周康又呵笑一聲:“你看，這一點你依舊做不到，她做到了，成功了。綠衣，本王要告訴你一件事，這個世界上永遠都是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你無法拋棄自己的良心，那就不要去做違背自己良心的事，如果一個人猶猶豫豫，糾糾結結，什麽事都會做不成的。你無法不在乎世俗的目光，你無法心狠手辣，你沒有霹靂的手段，你怎麽敢有菩薩的心腸?你既然很多都做不到，那麽憑什麽當女皇?我說的這些有些混亂，事實上我也很迷茫，唉。”

　綠衣有些愕然，失魂落魄的道:

　“想當女皇，難道必須要拋棄人性，泯滅良心麽?那還是人麽?人就是有七情六欲，所以才是人啊，那如果只有那樣才能功成名就，永垂不朽，那我為什麽還要當女皇呢?不做也罷。”

　周康有些疑惑的看著綠衣，情報上一直說她殺人如麻，走到哪殺到哪，奇怪了，怎麽會說出這種話呢?

　綠衣看了一眼周康的表情，便知道他的想法了，笑道:“你是不是感覺我很分裂啊?是不是感覺我殺了很多人，為什麽還要假裝慈悲呢?”

　“沒錯！”

　周康不予否認。

　“哈哈，那你就看錯我了。曾經殺人，是法王讓我殺人的。法王死後，是我舅舅讓我殺人的，哦，我舅舅就是弘熙園，死在梁州城下的那個。而後來我殺人，卻是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而殺人的，殺該殺之人，殺可殺之人。該殺之人，可殺之人，是不服從我的人，跟我關系不好的人，我看不慣的人。假如和我關系很好的人不服從我，我也不會殺他的，我會給他一次機會改過自新。”

　“所以，你看我殺的人頭滾滾，其實我卻不是一個冷血的人，我有感情，我殺不了熟識之人，和你說的那位女皇無法相提並論。是啊，我現在也在想，假如我真的當了女皇， 我兒子要是反我呢?可能，我把他關進大牢都舍不得，更別說殺掉他了。”

　周康看明白了，綠衣其實是屬於敢愛敢恨的遊俠，她不算是個梟雄人物，只能算是個單槍匹馬的遊俠。如果非要扯，那麽綠衣和呂布有點像，排除呂布的三刀兩面不忠不義，她簡直是翻版呂布。

　周康也懂了綠衣是靠什麽統治白巾軍的，她並不是有老謀深算的政治手段，而是靠通天徹地的殺人手段。不服，殺。

　這是一個可愛的人，嚴格來說，她不算是一個有心計的人，和這樣的人相處沒有壓力，即使她手上的人命很多，但是你依然感覺不到危險。

　周康笑道:“來梁州，後悔麽?”

　綠衣苦笑一聲:“後悔啊，怎麽不後悔?我想給舅舅報仇，不，應該是借口給舅舅報仇吧，我其實是想除掉梁州，自己好當女皇，結果被蒙蔽住了雙眼。唉，我有點天真了，袁青沒有動過這種念頭，紅星教不敢有這個念頭，兀耶術都沒打算進入中原，曾經我還以為他們膽子小，現在明白了，他們是太知道這事兒根本不可能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