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李默和張亞兩人推門走進俱樂部。軍訓這段時間沒來，感覺似乎一下變得特別冷清。他們倆都清楚這家俱樂部本就不怎麽景氣，可諾大的練習場只有丁蕾和一個常見的、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在對練，還是有些不正常。

　李默不是那種特別愛打聽的人，悶頭進了更衣室，換好衣服，照樣系著負重綁腿和腰帶，依照往常步驟，全神貫注地進行練習。直到全身都被汗水浸透，呼吸已經難以正常調整，才停下來舒口氣。

　衝洗完，出來見到張亞正在酒吧裡和那年輕人聊天。李默聽大家都叫他阿楊，卻不知道具體的名字，點頭招呼過。兩人出門，走樓梯，張亞感慨地歎道:“這社會真是牆倒眾人推！眼見比賽可能打不贏，人都跑了！”

　“那你上啊！我看你功夫很厲害。”李默笑道。張亞愣了一會，搖搖頭，“我沒打過，膽子弱，上台後兩腿絕對會發抖。”

　“可我也沒有！”李默在心裡默默地說道。

　兩人在學院裡繞了一圈，和老師、同學說了幾句話，見沒什麽事，吃過中飯，回到遊戲裡。李默這段時間正在努力練習左手刀法(他考慮右手用劍，乾脆讓左手練刀。一開始很別扭，現在剛剛好點)，有電話進來，一接通，就聽張亞喊道:“李默，有人看見個小日本在追求林美人！你別玩了。”

　李默愣了愣，覺得有些難以置信，迅速下線，打開宿舍門。正好看到張亞急衝衝過來，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一邊大步走一邊說:“你應該知道，中文系也收留學生。今天留學生來報到，其中有個叫宮崎川城的家夥據說長得跟人妖似的，很吸引女孩子，一早上都纏裡林美人不放，中飯也死皮賴臉地貼著。周元偉剛才還說呢，現在已經跟到學校大圖書館。”

　來到樓下，兩人騎上摩托車。校園太大，走路得走二十分鍾。走進圖書館，張亞打了個電話，得知是在三樓閱覽室，兩人匆匆上到門口。李默深呼吸，鎮定了一下，推開門，看到林馨正坐在頂裡面靠窗的位置，一邊吃著零食，一邊埋頭看書。他突然感覺時空似乎發生重疊，就如同是回到半年前的那個時光。

　慢慢走過去，林馨附近坐著不少追求者，張亞形容的那日本人此時坐在她對面。李默一瞅，似乎在哪裡見過，人確實長得相當英俊，跟電影明星似的，不過也和附近許多人一樣，目光癡迷地望著她，只是相對看得更直接。

　只要她沒和人說話就好！李默步伐突然變得輕松，來到林馨身旁一個男生的身後，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讓開。那男生不服，正想發作，他眼睛一眯，露出股寒光，頓時令對方感覺從頭涼到腳，全身都抖起雞皮疙瘩，不由自主地站起。

　李默把對方讓出的椅子朝林馨身邊挪挪，不管有多少道可以殺人的目光刺在身上，一屁股坐下。林馨側頭望了望他，嘴角一抿，又偏過頭看著自己的書。李默抬頭掃視了一圈，最後望著對面的宮崎川城，上下打量，目光森寒。對方似乎判斷出他的來意，居然也不示弱，目不斜視地看著他。

　哦！是了，在體育商城門口見過，說話口氣蠻大！李默輕輕冷笑一聲，望向林馨手邊的零食袋，伸手把袋口撐開，見是青果，拿了顆塞進嘴裡。宮崎川城的眼神頓時一縮，附近不少人當即摩拳擦掌，恨不得衝上來把他剁成肉醬，隻期待著林馨發出一個不滿或是討厭的神色。

　林馨望了一眼桌上的青果，又偏頭看了眼吃得津津有味的李默，似乎想了一下，從包裡又拿出袋牛肉干，撕開口。附近的人都失望地想，美女大概是不想把事情鬧大，卻也嫌某些人髒，不再碰那袋青果。可結論剛出，隨即就被下面發生的場景嚇掉一地眼珠子。

　林馨把手裡撕開的牛肉干遞給李默，自己則拿了顆青果塞在嘴裡，“你是個肉食動物，吃這個，別來搶我的！”說著狠狠白了他一眼。心裡別說那個美啊！李默悠然自得地吃著牛肉干，見林馨望著書不再回頭，“你看什麽呢?”說著把她的書翻到封面，看看書名，丟到一邊，“行啊！還沒開始上課就先預習起來，好用功！”

　“你這壞蛋！不看書少來打擾我。”林馨突然惱怒地說道。這脾氣來得莫明其妙，連她自己都搞不懂是怎麽回事。

　“行！行！我讓開，免得你心煩。”李默嬉皮笑臉地回答，起身大步走出。眾人正準備舒口氣，卻沒想到林馨愣了一會，突然迅速收拾好自己的包，三步並做兩步衝出閱覽室，打碎無數人的夢想。

　跑到圖書館門口，林馨已經找不到李默的人影，頓時失望到了極點，全身沒勁，步履蹣跚。走了百來米，一聲喇叭在身後響起。她猛然回身，李默正騎在摩托上對著她笑。她二話不說，掄起包兜頭就是一通亂砸。李默沒躲，等她發泄得差不多，跳下車，輕舒猿臂，把人抱上後座，拿出頭盔準備給她帶上，溫和地笑道:“你還沒坐過我的車，我帶你去附近溜溜。”

　“你是個混蛋！”林馨罵道。李默微笑著把她摟進懷裡。她無力地捶打著他的胸膛，喃喃自語，似罵似怨，“你這個壞蛋！你毀了我十八歲的生日！毀了我成年的日子。”李默先是一愣，很快反應過來，在商場的那天應該就是她的生日。本來兩人之間的愛情已經開始，卻被自己狹隘的報復心給毀了！他相當歉疚，緊緊摟著她，嘴裡一個勁地說著“對不起！”。

　“本來看在你沒拿錢，不過是想出口氣的份上，我也就原諒你了！可你卻惹女孩子，還不肯理我。你這個壞蛋！說句軟話都不肯。”說到這裡，林馨的脾氣又開始發作，張嘴咬了李默一口，不過卻沒怎麽使勁！李默笑納，扒開衣服把肉露出來，“你若是恨得厲害，看上哪裡想咬就咬哪裡！別給我面子。”林馨沒好氣地捶了他一下，“走啦！還覺得不夠丟人是嗎?”搶過頭盔戴上。附近到處是看熱鬧的人，指指點點。他發自內心地笑了，跳上車，讓她抱緊自己的腰，呼嘯而去。

　盡釋前嫌的兩人在城裡手拉著手逛了兩個鍾頭，一刻都不肯分開，直到接到張亞申請聚餐的要求，決定權自然交在林馨手上。兩人在上次那家海鮮城坐下，剛點好東西，張亞進來，遠遠地就開始鬼笑，“老大，我可真是佩服你啊！才幾個鍾頭，名頭已經冠蓋全校。現在學校裡不知道校長是誰的不少，不知道你老兄大名的人可不多！”

　“嘿！是嗎?那可與我無關，主要還是我師妹的魅力大。”李默洋洋得意地望著林馨。張亞一聽，恍然大悟，“你們……你們倆原來是師兄妹！難怪了！”林馨望了他一眼，“你怎麽沒帶朋友?”他愣了一下，林馨也不拐彎抹角，“你怎麽沒把那六個叫來?”

　“哦！”張亞望了眼李默，裝傻，“我們是我們，叫她們幹什麽?”李默裝模作樣地看著菜譜，微微點頭表示讚許。林馨鼻子裡哼了一聲，沒再說話。

　三人吃完，騎著摩托慢悠悠地回校，又是一群暴走族再次從他們旁邊呼嘯而過，擺了半天車屁股，看架勢還是上兩次那幫人。林馨不懂這是幹什麽，李默給她解釋這是挑鬥的信號。她頓時想起那次比賽裡的情形，異常堅定地提出要求，“阿默，帶我和他們比一次！一定要贏。”

　李默愣了一下，這可不像她平時的作風！卻不知道林馨曾經無數次的在心裡幻想過，在那天的比賽中，坐在李默後面的是她，而不是趙茹。

　自己駕駛的是輛電動太子車，風阻太大，勻速還勉強可以，加速水平可不行！李默迅速拿定主意，朝張亞做了個避開的手勢，然後開始一直加速，等衝到了一百公裡以上時，努力保持不掉到八十以下，純粹是和對方比拚超車和轉彎時對車子的控制能力。

　林馨緊緊地抱住李默的腰，越來越緊，恨不得把身體融入到對方體內。各種燈光在面罩前如夢如幻般掠過，行道反射標飛快地甩在身後，心跳得嘣嘣的，自己呼出的氣息是那麽濕潤，就像無數次出現在自己腦海裡的夢！

　短短二十來分鍾，已經把對方全部甩在身後。李默拉著林馨在公路上做出大幅度的s型機動，炫耀自己的勝利。而後迅速下了外環線，轉到一條小胡同，關燈慢行，停在一個高架橋下。從時間看，附近應該已經全是警察，得躲一陣子！

　李默跳下車，見林馨不動，會意！替她把頭盔摘下，放好，這才將她抱起。她雙手摟住他的脖子，閉上眼睛。他慢慢地把嘴唇湊到她柔軟的雙唇上，輕輕一觸，抬起頭，見她沒表示，接著壓上。先是輕輕的碰一碰、舔一舔，而後逐漸加大力量，直到胸中的激情不可抑製地勃發，使勁將她摟進自己懷裡，舌頭用力頂開她的雙唇……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兩人略微分開，隨即又緊緊擁抱在一起。李默撫摸著林馨的秀發，“馨兒，我都不敢相信現在是真的！就像在是做夢。”林馨抬起頭，兩人對望著，目光明亮，如漆黑夜空上的點點繁星，閃爍著灼穿一切艱難阻礙的激情。兩人慢慢地靠近，身影再次融合為一。

　刺耳的警笛聲從頭上掠過，兩人戀戀不舍地分開。激情緩緩退去，默默地重新上車。這次速度就慢了許多，風輕輕從身上拂過，吹起數縷發絲，無聲的溫馨在心中流淌……

　來到宿舍樓下，停好車，兩人執手相望。過了好久、好久，林馨恢復了些理智，抬起頭認真地望著李默，溫柔地說道:“阿默，我們之間應該互相再了解一下！你家的情況我大體已經知道，就說說我們家，好嗎?”

　李默點點頭，兩人手拉著手走進操場，沿著球場旁的林蔭小路漫步。走了一會，林馨才認真地說道:“我家裡有七口人，奶奶、外公和外婆，還……還有小姨。我父親是位中學老師，母親曾經是位舞蹈演員，後來因腰部受傷退下來，在父親那個學校做音樂老師。她人很美，我父親則是個老實人。本來很少有人相信他們倆會成為夫妻，但我母親喜歡父親的忠厚和誠實，擯棄了眾多的追求者，嫁給了我父親。婚後他們曾經很幸福、很幸福！但在我六歲的時候，母親的傷勢重新發作，而且更加嚴重，導致大半身癱瘓。父親一直毫無怨言地照顧著母親和幾位老人。他是那麽細心、那麽溫柔，從來沒有讓母親受過什麽傷害。小姨離婚後來到我們家，愛上了我父親。在母親的堅持下，我父母辦了離婚手續，而後父親和小姨結了婚，兩人共同照顧整個家庭。聽著很複雜是嗎?雖從物質來講我的家並不豐富，但我還是一直認為我是生活在一個幸福的家庭裡，比很多有錢人家幸福。”

　李默憐愛地望著林馨，想說話，但林馨已經接著說了下去，“我很小就會做家務，後來獲得全國武術大獎賽少年組的太極拳冠軍、太極劍的亞軍。憑借這些個榮譽獎狀，靠幾位好心的叔叔阿姨的幫助，在江邊公園裡辦了個專門針對老年人的太極拳練習班。就靠這個，幾年來我掙了不少錢，足夠堅持到我大學畢業。我有能力養活自己，也不虛榮，你不用擔心！”

　李默一聽有些不滿意，但轉念一想，面前是位保持著強烈的自尊與自傲的女孩，若沒有這種氣質，她又怎麽會那麽特殊?他微笑道:“放心！你男朋友可不是個笨蛋，養你的本事可能沒有，但給你買輛車、買點衣服之類的小錢還掙得來！”

　林馨沒能忍住，一下笑了，嗔道:“你這個壞家夥！人都養不活，還什麽車?自行車?！”李默假裝不服氣地說道:“你看，你看，就這麽不相信我?！萬事從頭開始嘛，先自行車，以後再買汽車，不行嗎?”

　“行！怎麽不行！”林馨笑道，明顯沒做太大的期望。雖然她知道李默掙過不少錢，可他父親的手術那麽大一筆，霍穎也曾說過，應該已經所剩無幾。

　時間一點都不懂得留情，兩人再怎麽難分難舍，李默還是得癡癡地望著林馨進宿舍樓，半天沒動地方。打開宿舍門，林馨一開燈，何雪正抱著個枕頭躺在床上，似乎在等她。她沒在意，進衛生間裡衝了個涼，換上睡衣，擦拭著頭髮，慢騰騰地出來。

　“馨兒，你還當不當我是你朋友?這麽大的事你也做的出來?”

　“什麽大事?地球要毀滅了?還是日本鬼子又抬著槍、端著炮佔了北京城?”

　“你……你怎麽這麽沒腦子！李默是個什麽人?一個混混、痞子，還是個流氓，你什麽人不能看中，卻非得看中他呀?”何雪痛心疾首。

　“那是你不了解他！”林馨輕描淡寫地回答，拿起梳子梳頭，“你嘴裡這個混混從初中起就在市圖書館裡自習功課，風雨無阻！小雪，你不是想知道我怎麽認識他的嗎?我現在告訴你，就是在圖書館裡！今年三月的時候，你不知道我當時有多麽害怕！狀態有多糟糕！怕考不好，考不上b大，緊張得睡不著覺！莫明其妙就想發脾氣，書根本沒辦法看。後來我姨領著我去圖書館，我選中一個位子，可圖書館的阿姨說那位子有人了，是一個乖巧的、有禮貌、有教養的男孩子待了五、六年的地方，這裡從來沒人會打擾他在那裡讀書。”

　林馨停住手，沉浸在回憶中，說話的聲音如夢如幻，“我當時真的很瘋！別人越是這樣講，我就越要去佔！那阿姨看我的眼神很不好。後來那男孩來了，看到我佔了他的地方，原地待了一會！我就等著他發火，然後好痛痛快快地吵一架，或者乾脆揍他一頓。可他沒有，轉身重新找了地方，閉著眼睛聽音樂，而後開始做題，就沒再看我。小雪，你不知道，我當時的心情好複雜！羞愧、不甘、好奇……複雜得讓我都想找個地方一頭撞死。”

　林馨笑了，重新開始梳頭，“就這樣，每天我們都隔著好幾排空蕩蕩的桌椅，各自複習！只要他在，我就能找回自己的信心和狀態;但他若不在，我什麽都看不進去，總是想他在幹什麽，會不會出了什麽事。直到有一天，他坐到我的對面，做著和我一樣的題目。”

　林馨望向窗子對面的男生宿舍，“我當時心慌得特別厲害！隻好站到窗子邊吹風， 盡是讓自己冷靜下來。等感覺好些，回過身，他正看著我，一點都沒有那些膽小、齷齪的男生常常表現出來的、做賊心虛的樣子！我相當清楚的記得他笑著自我介紹……”

　說到這裡，林馨用一種非常有感覺的語調重複著原話:“你好！美女，我叫李默，三中的，一個社會上的小混混！俗稱爛崽，或是渣滓。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們可以一起複習。”

　回頭望著何雪，林馨的態度很認真，“李默他從來就沒騙過我。第一次見面就清清楚楚告訴了我他的身份，我第二天還曾經找你核實過。你說了他一大堆壞話，卻從來沒說出他具體乾過什麽壞事！是調戲女孩子呢，還是逼良為娼?就是收過同學的保護費，對嗎?但他從沒收過你們女生的，不是嗎?！你那些男同學也說過，收下保護費後，他們也是全力幫著同學打了無數架，讓你們三中的學生見到其他學校的都敢硬著脖子叫板，這不是假的吧?……小雪，李默和我說過，他是個愛讀書的混混！而我無可救藥地喜歡這個愛讀書的混混！至於他身邊的女孩子……我認了，那是他的本事！”

　何雪想說的，林馨都說了，再也無話可說，長長歎口氣，無奈地倒在床上。林馨突然回身，神態相當認真，“小雪，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喜歡安楓，盡管去追！我會祝福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