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呼嘯著刮過大地,卷起地上散落的樹葉碎草四處飛根,氣溫卻忽然降了下來。
臨城外的田地裡三五成群的老百姓用已經凍的潰爛的手,默默的在冰凍的土地上挖著老鼠、洞野草根,翻找著過冬的昆蟲,以彌補食物的不足。還有的人砸開已經凍實的護城河和附近的水河,在冰窟窿裡面搜尋著能吃的魚。
幾個士卒抄著手哆哆嗦嗦抱著長矛站在城門樓上,在那裡咒罵著老天的不公。
“我說井上的,聽說昨天你們那裡又殺人了?”一個士卒輕聲問身邊的人
“嗯。”那個被稱作井上瞪著木呆呆的眼睛輕聲哼了一聲,卻沒有再繼續說話。
旁邊另外一個士卒歎了口氣說道:“哎,好不容易過上一兩天安穩日子,現在又開始折騰了。昨天我們那裡也砍了兩個,只是那幫新來的州兵從那兩家搜出了點糧食,就把人家拉出去砍了。這還讓人怎麽過?”
“不從他們家裡面搜糧食出來,你讓咱們這些人吃什麽?都督大人這次來青州已經三令五申任何人不得私自囤糧,所有糧食都得上交,再由都督府重新分配,都督大人也說了,他這樣做也是為了讓臨城度過難關,要不然咱們今年都得餓死。”一個什長在旁邊隨口說道。
四周的士卒都又沉默了下來,相比那些商戶,種田的百姓,他們這群當兵的還要好的多,每天畢竟還能分到幾斤(漢斤,每斤220克上下)糧食。再配點家人挖的草根等東西也能湊合過下去了。
“去年咱們剛逃到這裡地時候,臨城一點糧食都沒有,也沒有見臨城餓死幾個人。今年糧食豐收反倒說要餓死人了。”有人在旁邊嘟囔道。
“噓,別亂說,小心讓那幫兗州兵聽去了,你脖子上的腦袋就沒有了,前天不是還有幾個人被抓起來,說是到處散布謠言的五鬥米的教徒被砍了腦袋。”那個什長連忙截住了他的話頭。
誰知道哪邊剛停下,這邊又有人說道:“相比之下,還是整天喝酒不管政事的王駙馬在青州當刺史的時候好啊。至少不用整天折騰百姓。”
“昨天我們那裡當街就殺了兩個人。說是偷東西的小偷,明顯看著就是兩個要飯的乞丐罷了。”另外一個也在那裡嘟囓道。
“誰讓他們去你家那片要飯,不知道刺史府和都督府就在那裡麽,影響臨的形象,他們不死,誰死?”
那個什長見到他們越說越不象話,大聲製止道:“你們有完沒完。是不是你們也想連累著我一起被砍頭。”
正在這個時候,城裡面又傳來一通鼓聲,幾個發牢騷地士卒不由自主的都打了一個哆嗦,閉上了自己的嘴巴。
“又要殺人了,今天不知道那家要遭殃,”那個什長望著響鼓的地方輕聲說道。
風中隱隱傳來一陣怒罵,緊接著又是幾聲驚叫,很快就又沒有了生息。
臨城內原本已經開始繁華的大街上空蕩蕩的,偶而一兩個行人匆匆路過。也馬上沒入了家中,根本沒有人敢往鼓響的地方湊。
正在這個時候,正對著城門地大街上出現了幾輛犢車,60個身著各異的家丁騎著馬護衛著犢車神色匆匆的向城門口趕了過來。
城門上的士卒看到這群人過來。有人又悄聲問道:“都督府又沒有向他們要糧,林家的這幾個人怎麽也不在城裡住了。”
“現在又沒有人敢買糧食,他們的糧食怎麽能賣的動,我聽說都督府也上門去給他們要糧食了。”
林世祥斜靠在第二輛犢車上,歪著臉看著身邊的中年人“家正兄可不要騙我,廷威公真的把家搬到了歷城?他地封地不要了麽?”
“何止是廷威公,處明公的大公子也在歷城,這次處明公離開臨十有**是去歷城找張金亮去了。我們齊國(廣饒)孫家也在歷城盤下了一個店面,正在和歷城做著生意。歷城的好東西不少,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臨城的生意基本上已經沒有辦法做下去了,世祥兄何不到歷城試試。”
林世祥將信將疑地繼續問道:“他歷城可沒有華族,張金亮雖說和清河張家有關系。可是整天和那些庶民混在一起,和他們做生意你放心麽?”
孫家正笑道:“這天下哪裡還有安全的地方,在臨你還不是一樣被官府要求樂輸,孫家到歷城已經半年,歷城只要求孫家交稅以外,並沒有要求孫家樂輸一粒糧食。”
“繳稅?你同意繳稅?咱們可是擁有免稅特權的。”
“嘿嘿,免稅特權,今天要求樂輸,明天要求樂輸,雖說不用繳稅,可是那天是個盡頭,在歷城你只要不賣東西,完全可以不繳稅。以前官府收個稅難得要死。現在在歷城卻根本沒有這個問題,那裡的老百姓各個都爭著要繳稅,你說奇怪不奇怪?”
“是夠奇怪的。”
“具體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你又和張金亮見過面,你何不去歷城找他問問?”
林世祥沉默了一陣,說道:“我回家和族長商量以後再說吧。”
兩人說著話,已經過了城門,孫家正讓犢車停下,跳下了犢車,旁邊早有侍從牽過一匹馬來,他翻身上了坐騎向已經下了車的林世祥一抱拳,說道:“世祥兄後會有期。”
“再會”林世祥長揖到地,眼看著孫家正帶著隨從絕塵而去,這才再次上了犢車。
正在這時,城頭之上號角聲和鑼聲突然響成了一片,城頭上幾個士卒發瘋一樣,吹著號角,敲著鑼,向還在城外挖食物的老百姓喊。可是距離太遠,成頭上也太嘈雜,什麽也聽不清間挖野菜的人們一愣神,不知道誰先反應了過來,大喊一聲:“劫匪來了快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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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平靜的臨城西門外一片慌亂,無數地百姓拎著一早上地收獲,拖拉著老婆孩子,發瘋般的向城門處跑去,林家地車隊也亂了起來。不過很快這些家丁把車隊調轉了過來,然而此時的城門口早已經是人滿為患,擁擠不動了,防守城門的兵丁發瘋的用手中的長鞭,木棍抽打著擁擠在門口的百姓,想讓這些百姓盡快的進城,好把城門關上。可是一切都是徒勞的,城門洞裡面早已經被擁擠地人流堵死了。
就是城門樓上的士兵收起吊橋,也沒有起到任何的效果,近的護城河早已經被凍成了一體,上面結了一層一尺多厚的堅冰,絲毫不能阻止這些百姓過河,堵在城門口。
人越聚越多,林家的車隊也完全陷入到了人流之中,現在在林家的家丁想在掉頭出去也已經不可能了。他們只能跟著人流緩緩移動。心急如焚地林世祥站在犢車的車轅上,望著擁擠的人群,長歎一聲:“難道我林世祥就要撂到這裡麽?”
遠處飛奔而來的兩遛煙塵逐漸被拋到了後面,兩隊騎兵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之中。10戰馬,10個騎兵,完全的融為了一體,在空曠的原上奔騰著迅速的向城門口衝了過來,在陽光的照耀下,猶如10閃亮地流星,迅速從遠方略近。人群騷動的更厲害了。
“大家不要怕,這是濟南郡的騎兵。他們不是劫匪。”人群中有人喊道。原本喧鬧的人群駐漸安靜了下來。
那十名騎兵快速奔到近前,一聲號令,十匹馬猛地一下子停住了。並迅速排成兩列,其中一人提馬向前,城門口地人們在騎兵的威勢下自覺的向兩側閃開。讓出了中間的通道。
賈志身著最新式的鐵甲偵騎地製式鎧甲,騎著一匹高大的黃花馬,耀武揚威的從人群中穿過,他在經過林世祥身邊輕蔑的撇了站在車轅上的林世祥一眼,鼻子裡面發出一聲輕哼。
林世祥心裡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哆嗦,賈正那冷冰冰地眼神讓他心裡直發毛,他回頭再看自己的那些家丁,那些人一個個往後退縮著,沒有一個人能在這些鐵甲偵騎面前抬起頭來,鐵甲偵騎這身裝備太扎眼了。
以前鐵甲偵騎和青年近衛軍一直都穿著的是由麻布作基裡,內嵌鋼板地童子軍製式鎧甲,這種鎧甲什麽都好,就是保養不易,另外時間一長,內襯的鋼板也容易移動,影響防禦效果,而一體化的全身甲製作起來也相當的麻煩,成本太高,並且穿戴時必須由助手幫忙,無法大規模裝備部隊。
為了解決這些問題,從去年開始小三的武器公司就開始研究對鎧甲的製作工藝以及樣式進行改進,於是誕生了今天這種以胸甲為基礎,上面增加各種掛件來提供全方位防護的鎧甲,並開始大量生產。能生產這種鎧甲的基礎全賴於加工工藝的進步,使以前很多不可能的事情變成了可能。
就連頭盔也簡化了工藝,從用鐵板直接敲成,改為衝製和鉚接相結合的工藝來加工製作。胸甲也有整塊鋼板鍛壓而成,並且經過了表面滲碳處理,減輕了重量,增加了防護能力。
由於這種鎧甲的鋼板直接暴露在空氣中,很容易生鏽,保養起來也比較麻煩。生產出來以後,並沒有立即裝備部隊使用。這次來臨,這是這種鎧甲的第一次正式亮相。
看到鐵甲偵騎異常出彩的亮相,不管是林家的家丁,還是城門上下的青州士卒,都在鐵甲偵騎那耀眼的盔甲照耀下感到相形見絀,甚至抬不起頭來。
賈正把馬停在了已經升起的吊橋前,高聲叫道。“濟南郡郡守大人前來拜會青州代刺史,煩請通報。”
“都督大人已經到了臨,我看你最好去通知一下濟南郡的郡守大人,讓他好好準備一下。”林世祥終於找到了一個能插上話的機會。
“嘿嘿,就是天王老子在這臨城內,郡守大人也是這樣拜見。”賈正笑道,他撥轉馬頭,離開了吊橋的橋頭,和自己的弟兄匯合在一起,離開城門口,距離城牆一箭之地站定。
“郎君,咱們還走不走了,”車夫見林世祥依舊站立在車轅之上凝神望著遠去的鐵甲偵騎的背影,小聲問道。可是正在思考問題的林志祥根本沒有聽到車夫的話,車夫無奈隻得提高了聲音叫道:“郎君,郎君。”
“啊,幹什麽?”被打斷了思路的林志祥猛地回過了神來,看見車夫叫自己,還不知道怎麽回事。
“咱們還走不走了。”車夫提高了聲音問道。
“有好戲看,還走什麽走,”林志祥笑著罵道。
“他張金亮好大的氣派,區區一個郡守,五品官,還沒有到城門,就讓你們來通報,你們是豬腦袋麽?以前王敦是怎麽教導你們的。還要我親自去迎接他麽?”芶曦在新落成的刺史府的大堂之上,對著下面的兩名軍官咆哮著,下面的兩個人俯在地上連聲都不敢吭,他們都知道,現在在臨的大街小巷都在傳著這位新任都督的一個外號——屠伯(指諸侯,芶曦有郡公的封號,意思為殺人如麻的諸侯,非殺人的老者。),面對這個殺人狂,他們都在提著12萬分的小心應對著,生怕那點觸怒了這個殺神,自己的小命不保,要知道這個屠伯可是連自己的親表弟都敢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