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本身就是一個最矛盾的動物,現在的張清明就是一個,一心以為自己這次出兵,能得到無上榮耀的他,卻沒有想到張金亮三言兩語就把他們排除在了皇室之外,雖然後面張金亮又許諾給了他們組建儀仗的權利,可是張金亮同時又訂下得那麽多條條框框,又讓他想往皇室身邊安插自己人的願望變得那麽的渺茫。
雖然表面上他還在對張金亮唯唯喏喏,可是在背後,他也在恨,恨自己的族兄收的這個侄子怎麽這麽不爭氣,怎麽老是胳膊肘往外拐,怎麽一直不為清河張家著想。
有時候他在那裡看著張金亮都有一種想上去把他掐死的感覺,可是他不能,他知道張金亮身邊那50多名鐵甲重騎的利害,他知道張金亮在龍騎兵和海軍陸戰隊中的位置,他也知道張金亮在青州百姓中的威望。
但是這次和石勒大軍的偶遇,讓他有了機會,有了暗算張金亮一把的機會。
“就算清河死了,這次回青州的那群人裡面找出一個傀儡皇帝來也是輕兒一舉。”他心裡默默念叨著。
但是,他雖然心裡一直給自己找理由,可是當他看著那頂一直向前的九尾狼毛大纛,看著那無數面向前揮舞的紅黃雙色戰旗,看著已經突入石勒大營正在奮力搏殺的青州勇士,他的也在激烈的跳動。一邊是讓他拋棄家園,背井離鄉的石勒,一邊是讓他無數次失望,擋在他上進道路上的張金亮,兩邊孰輕孰重?
“清明公。世祥的身家性命全在此人身上,若張金亮這次沒入石勒大營,世祥就算能夠全身而退,回到青州,青州的百姓也能把世祥地皮剝了,清明公可以在這裡看,世祥不能。願世祥不能奉陪。”在張清明旁邊低頭沉思片刻的林世祥。忽然抬起了頭,對著張清明鄭重的說道。
張清明轉過頭去,看著激動的林世祥。刹那間他全明白了,張金亮為何能夠在青州如魚得水。如何能夠在青州內部矛盾如此眾多的情況下,還能把這些人籠絡在一起,此刻他全明白了。
那就是利益,無所不在地利益,不管是青州的林家。還是青州的孫家,還是青州地寧家,封家等等家族,他們都在跟著張金亮屁股後面在進行擴張,青州華族這些年來雖然控制的土地面積在縮小,可是實力卻在增強。
林家的船隊。寧家地陶瓷廠,孫家的礦山,還有琅岈王家地在鐵工場中的股份,再加上無所不在的貿易,各個產業的大規模生產,和在生產銷售過程中的互相補充,所有地這些已經把青州的這些華族庶族。緊密地聯系到了一起。不能分割,青州各家華族庶族再也不是一個小而全的獨立王國。而是一個互相補充,互相滲透,互為協作的一個大型生產體。
而把這些東西撮合在一起地卻是青州錦繡山莊的公約,和發誓確保公約完全執行下去的青州最有權威地張金亮。
而一旦張金亮有什麽閃失,還有誰能夠把這些維系再一起?靠自己?靠自己的族兄張庭威?靠自己族兄的弟子王勇強?
都不可能,他終於想明白自己的族兄為什麽那麽的維護張金亮在青州地權威,為什麽會在張金亮對權利一點都不感冒的情況下,還在想盡一切辦法想把張金亮推上上位,
那都是利益的所在啊,濟南忠毅堂張也在青州各個產業中有著無數地投資和利益啊,作為後來者地自己,作為進入青州不久的清河張氏地自己這一支還沒有完全融入青州這個複雜的大生產體中啊。
林世祥沒有在理會還在那裡發呆的張清明,他已經躍馬跑出陣外,抽出長刀對著身後躁動的隊伍高聲喊道:“林家的子弟聽著,青州的子弟聽著,不願意被人看扁,不願意被人指著脊梁骨罵娘的人聽著,青州的勇士正在前面奮戰,不願意作壁上觀,不願意做孬種的人跟著我,讓我們用手中的戰刀告訴石勒一個真理,永遠不要擋在青州人的面前。”
“好狗不擋道。”人群中有人高聲喊道。
本來已經十分緊張的人群發出一陣哄笑,林世祥也笑了,“對,好狗不擋道,讓我們去教訓一下這個擋道的瘋狗。跟著我,衝啊。”
“衝啊。”早已經準備好的華族子弟,發出了整齊的呼喊,已經組裝好的長刀馬槊被他們高高舉在胸前,戰馬翻騰,近千騎士跳躍著衝下了山坡,向著已經亂成一團的石勒大營衝去。
山坡上隻留下了張清明和另外上百名飄搖不定的子弟。張清明的身後有個華族子弟悄悄上來,小心翼翼的問滿臉鐵青的張清明:“清明公,怎麽辦,咱們是衝過去,還是跑路?”
“跑跑,跑個球,跟著衝上去,”張清明揮動大槊,跟著前面奔騰的戰馬衝下了山坡。
看著身高近七尺(2.1米)的張清明也跟上了大隊,後面那個華族子弟悄悄的擦了一把汗,松開了手中緊握的刀把,對著身後幾個同樣緊緊握著刀把的年輕人使了一個眼色,幾個人發動戰馬緊緊跟在張清明背後衝下了山坡。
旌旗揮動,號角連連,在張金亮衝進石勒大營沒有多久,石勒方面也開始了調動布置,駐扎在外圍的武裝流民雖然沒有什麽戰鬥力,卻也有幾個好處,最少他們讓石勒的中軍大營有了預警的時間,同時也阻滯了高速衝鋒中的青州鐵甲的衝鋒速度,並且還損耗了青州鐵甲的人力馬力。
但是這群人數眾多的武裝流民也有一個天大的壞處,就是極易發生崩潰。一旦崩潰中的流民反撲,就是再強大的軍隊也會被這幫混亂的流民衝垮。
石勒在用四萬輕騎圍殲王衍的近20萬大軍的時候用的就是這種辦法,創造出了用蛇吞象的神話。
圍繞在王衍大軍外圍的石勒部輕騎兵,瘋狂的用騎兵弓射擊那些根本沒有鎧甲防護的,跟隨王衍大軍一起撤走的軍民以及拉著大車的毫無防禦的牲畜。驅趕他們衝擊那些戰鬥力相當強的大晉鐵甲,就在這混亂當中,大晉的那些軍官無論如何也組織不起來對石勒的反攻,反而會被自己人和無數的牲畜衝擊踐踏。
王衍那被石勒殲滅的20萬大軍中,真正死於戰鬥的只是極少數,大部分死於互相擁擠踐踏,要不然,還真是應了張金亮那句話,就是想把20萬頭豬抓起來殺掉。也不是十天半個月能辦到的事情啊。20萬人的軍隊怎麽就會輕而易舉的就這樣被人殲滅了呢?
今天,石勒也在面臨著同樣的問題,青州鐵甲衝擊沒有多久,指揮衝擊的賈志就已經看出來了這個問題,青州也不是沒有這樣做過,當年王勇強在洛陽城下和洛陽守軍混戰的時候,不也是采用的一樣的戰法,衝出了包圍和青州船隊匯合。更何況王勇強本人還在龍騎兵的後面,賈志沒有理由不用這種驅狼吞虎的戰術。
賈志知道這種方法,石勒豈能不知道,看著混亂還沒有到自己的大帳前面,石勒就已經調動了支屈等人,跨上少量能用的還有馬蹄鐵的戰馬,驅趕著中軍外圍的武裝流民反向向青州軍衝來的方向衝擊。
而石勒本人則指揮著還留在他身邊的上萬鐵甲中軍衛隊組成了一個個步兵方陣,守護在自己大帳的前方,準備應對青州軍對自己的衝擊。
石勒戰勝王衍,簡直就是對石勒這支叛軍最大的一次軍用物資的補給, 起源於成都王司馬穎部的石勒,本身就有一些鐵甲的底子,這次戰勝,更是他瘋狂的把自己直屬的這支軍隊打造成為了一支鐵甲勁旅。
不過今天由於天氣的原因,他的這支鐵甲勁旅只能在地面上而不是馬背上迎接青州軍的挑戰了。
這場仗打的有意思,主要以重步兵為主的青州軍團今天卻是以全鐵甲的面目出現,而主要是以輕騎兵為主的匈奴漢趙帝國石勒部卻是以重步兵形態對抗青州鐵甲,兩邊整個的掉了一個個,攻受移位啊。
在這兩支大軍中間,處境最慘的就是那些跟隨在石勒大軍身邊,依靠石勒大軍劫掠後遺留下來的殘羹剩飯過活的武裝流民,缺衣少食,缺乏盔甲的他們只能不停的被青州鐵甲用戰刀攆過來,然後再被手持騎弓的石勒鐵騎攆過去,
雖然說,惡劣的天氣,已經讓部分倉促動員起來的石勒部騎射手手中的雙彎曲複合騎弓膠體開裂,(弓弦受潮的可能性不大,因為一般弓弦不是在弓上掛著的,而是收藏在皮質包裹裡面,臨時才掛上,就是雙彎曲複合弓也有弓韜的保護,只要不是連陰雨,也不會出現太大的問題。),但是,缺乏鎧甲保護、穿著單薄的武裝流民就是連這軟綿綿的騎弓也承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