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五年,鋪天蓋地的瘟疫轉瞬間就傳遍了中原大地,自長江流域的荊州,到淮河流域的蒙城,一直到河北的幽冀二州,無處不籠罩在無邊的恐懼和黑暗之中,外加上連年的戰亂,連續的蝗災,整個華夏大地,到處都是哀鴻遍野,十室九空。
就在這一片白色恐怖下,大晉的首都,大晉的中心之地洛陽城,自從何倫帶著十數萬王公大臣離開以後,已經變得荒涼一片。
沒有了東海王,沒有了何倫,沒有了王舒,沒有了青州商社的支援,整個洛陽城很快就陷入了癱瘓之中,沒有了青州的胡蘿卜,沒有了青州的特供品,還留在洛陽城中的少數幾個王公大臣,也惹不起在洛陽駐軍的苟純,只能想盡一切辦法搞吃的。
人肉已經上了各大家族的餐桌,為了搶劫這唯一的生存資料,每天洛陽城內,大小械鬥連綿不斷,有增無減。
駐防洛陽的苟純,自己的軍糧也已經發生了短缺,他一邊放縱士卒參與到洛陽城內的械鬥中,一邊每天幾遍的催促還在蒙城的苟為他送糧。
為了弄到糧食,住在皇城中的大晉皇帝,每天的事情就是寫詔書,一遍一遍的寫,今天封幽州的王浚當大司馬,大都督,明天又封司馬模當太尉,大都督,後天又是封涼州的張軌當大將軍,後天又讓揚州的司馬睿當大將軍,期望這些人能給洛陽城派點兵,送點糧食。
可是到了現在,司馬越一死,還有誰甩他這個皇帝呢?
每天想到以前吃不愁,穿不愁,小皇帝都是一遍,一遍的在那裡抹眼淚。
“要是青州的張金亮還在洛陽該多好啊。寡人有愧於金亮公啊。”他每天都在向僅存的幾個大臣哭訴著,可是他們誰都知道,苟苟純和張金亮有仇。在駐扎在洛陽的苟純面前是絕對不能提青州一個字的,否則會招引來苟純狂風暴雨般的報復。
還守在皇帝身邊的老臣荀眼見皇帝如此傷心。勸慰道:“聖上,如若聖上有意,臣願出使青州,單憑臣的三寸不爛之舌定讓青州刺史金亮公高舉義旗,進京勤王。驅逐飛揚跋扈的苟純,還政與聖上。”
“這還行麽?寡人剛剛下了詔書,免去金亮公一切職務。現在再去招他前來,他會來麽?”
“風雨甘露,均是天恩。當年金亮公僅僅是天朝一名小吏,就已經率領部族幫助大晉兩定天下,有廷威公這種天下名士在金亮公身邊輔佐,金亮公必定會不負聖恩。來洛陽救陛下於水火。”
荀一揖到地,向上叩頭。小皇帝迷茫地看了一下四周,空蕩蕩的大殿之上,只有傅祗和荀兩人在陪伴著他,要是荀在一走,這洛陽城中還有誰是他能信地過的人呢?他不由自主的又放聲大哭起來。
傅祗在旁邊歎了一口氣,緩緩的說道:“陛下,以臣之見,讓荀大人再去趟青州也好。不過荀大人去青州也不能空著手去吧,總的拿點東西。”
“可是寡人這裡每天連飯都吃不飽。還有什麽東西能夠賞賜金亮公呢?”小皇帝紅著眼睛看著自己地這兩個大臣。
傅祗和荀兩人對看了一眼,傅祗撂衣裳和荀跪在了一起:“金亮公和廷威公在濟南頗的眾望,足以為臣民之表,臣叩請聖上敕封金亮公濟南張氏郡望。”
此話一出,小皇帝頓時楞了一下,當初也是這幫大臣極力反對讓張金亮認祖歸宗,可是今天還是這幫大臣。不但不提攔阻張金亮認祖歸宗的事情了。並且還主動提出,要敕封濟南張氏為濟南望族地稱號。“卿家。這合適麽?”
“合適,怎麽不合適,廷威公本來已經襲了他父親的侯爵封號,先前皇上又準許張氏在濟南自建自立堂口,並親自題寫忠毅堂,現在只要在加個郡望封號,就萬事具備了皇上。”荀忙不迭的開口說道。
“請陛下聖裁。”傅祗一頭磕在了地上。
小皇帝忍住哭泣,哆哆嗦嗦拿出青州出產的灑金紙,又拿出青州出產的狼豪筆,蘸飽了墨汁,仔細想了想,在那片灑金紙上開始揮灑起來。
不大一會,小皇帝把筆撂到了一邊,一推小幾,靠在後面的椅圈上,兩眼淚汪汪的看著窗戶外面地藍天,口中喃喃說道:“什麽時候,我能向天空中飛翔的小鳥一樣,能夠不被你們擺布,自由自在的生活呢?就是不讓寡人當皇帝,就是讓寡人當個庶民,寡人也願意啊,你們兩人看看,可以的話,用璽吧。”
“陛下可不能那麽想。”傅祗正想繼續勸下去,卻已經被荀給一手拉住了,荀向他使了一個眼色, 把手中那張墨跡未乾的聖旨遞給了他看了一下,傅祗看了一眼,臉上一喜,然後又是一聲歎息,說道:“用璽把。”
兩人走出皇宮,跨上各自由上百家丁護送的馬車一起到了傅祗家,一進家門,傅祗就關上了門窗,對著荀一揖到地:“傅祗拜托明公,只要能把傅家的兩個骨血送到青州,傅祗永記明公大恩。”
荀一把攙起傅祗,口中說道:“明公不必如此,洛陽城中全靠明公操心,荀不能和明公共進退了,快去把令公子叫來,我們馬上就走,免得夜長夢多,被苟純那個屠夫發現。”
傅祗擦擦眼睛,起身開門,去叫自己的兩個孩子,臨出門的時候,猛然又回過頭來,低聲問道:“明公,難道就不能告訴陛下實際情況,必須瞞著他麽?傅祗看著皇上如此,實在不忍心,實在不忍心啊。”
荀歎了一口氣,說道:“陛下如若沒錯,怎會讓張昊那廝抓住把柄,現在張昊在濟南率十幾個大晉王公,共同推舉清河公主為監國,一同對苟口誅筆伐,卻根本不說出兵,連理會洛陽,都不理會,他在幹什麽,他在等著陛下死。
“陛下不能死,想救陛下,除了張昊還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