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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奇英傳》第22回 王廷盛會逞奇能
陽太華急忙走上前去迎接臉上堆滿笑容說道:“谷老前輩是什麽風把你吹來了?”要知谷神翁雖然也是反對武則天的人但他一向鄙屑域外三凶的為人雖末公開與他們決裂卻是甚少往來。如今不請自到怎不叫陽太華驚喜?心道:“到了這樣大有來頭的人物我師父臉上也有光彩!”

 谷神翁笑道;“我聽說百憂上人就要榮任國師我是特地來給他賀喜的呀!”陽太華怔了一怔心想:“這老頭兒的消息倒真靈!”急忙恭恭敬敬的說道:“家師尚未來到天惡、滅度兩位師叔現在大汗宮中待弟子即刻去稟報他們請谷老前輩到宮中安歇。”原來賓館所招待的是次一等的人物那些頂尖的人物則早已由大汗接人宮中待以上賓之禮。

 谷神翁擺擺手道:“不必不必!這裡熟人多我願意住在這裡。”眼光環掃全場。一眼瞥見李逸微微一笑忽然向他走來。

 李逸正在驚疑不定心想:“谷神翁確是一心想恢復唐室的人但他也是個有見識的人卻怎的也效域外三凶所為來此投奔突厥?”心念未已谷神翁已到了他的面前拱手說道:“好久不見面呀!”李逸雖已改容易貌想不到還是給他看了出來急忙說道:“晚輩上官敏謁見谷老盟主。”谷神翁道:“不必多禮。”伸手與他拍握卻以極迅捷的手法在他掌心寫道:“一切我全知了!”

 陽太華道:“原來兩位是認識的?”谷神翁道:“上官老七在繈褓之中我已認識他了他性喜習武老朽還曾和他切磋過劍法呢!”陽太華心道:“原來如此怪不得這小子懂得正宗的內功。”要知谷神翁本來是峨嵋派出身與長孫均量、尉遲炯都是知交李逸既然自小便認識他那麽從他那兒獲得用心法也就不足奇怪了陽太華如此一想疑心漸息。

 谷神翁纏七夾八的信口胡扯與李逸閑談一面傭拉著他的手不放。忽又在他掌心寫道:“你當真不是來投奔突厥的嗎?”李逸心中暗喜想道:“他這樣問他當然也不是來投奔突厥的了。”便在谷神翁掌心寫道:“當然不是。”谷神翁展眉一笑這才放開了他轉與其他熟人搭話。

 李逸又驚又喜又是猜疑心想:“難道那暗算程達蘇的就是他了?可是我卻不曾聽說他練過梅花針打穴的絕技呀。而且那個人的武功似乎比他還高。但不是他又是誰?莫非是他在這十年中又練成了什麽絕技?”可惜人多口雜李逸根本就沒有機會再去問谷神翁。

 第二日程達蘇本來要帶南宮尚與李逸來拜見默躡太師(相當於中國的宰相)的但突厥大汗臨時派人通知說是今日中時大汗在宮中賜宴賜宴之後才正式開始武士大會。有消息靈通的突厥武土告訴他們原來是突厥大汗迎娶的新王妃到了聽說這位新王妃是阿爾泰山南面一個小國的公主生得美貌非常。早已豔名遠播。所以大汗不惜金銀重賓特派專使將她接來。大汗最近有兩件得意的事情一是召開武士大會一是迎娶新王妃。因此今日在宮中盛設喜筵招待各國武士準備向賓客大大誇耀一番。據那個突厥武士說王妃也許會出來向賓客敬酒喝。

 大汗在王延踢宴被邀請的都感到光榮尤其是聽得突厥武士將新王妃說得那樣美貌更是使得大家都想去看。只有李逸聽過便算對眾人趕著去不僅不高興心中並且感到憎惡。

 到了午間各國武士雲集宮中那座宮殿正在禦苑當中禦苑中守衛的武士林立一派森嚴的氣象。

 谷神翁到來的消息早已有人報告了天惡道人大汗也已知道了他的身份一進宮中天惡滅神二人便將他請上上座並謁見大汗程達蘇身份較低則陽太華陪同席次也排在後面。李逸與南官尚等人的席次則排到三十以外靠近大門還有幾十席設在宮門外的草地上那些人則連大汗的顏色也不能“瞻仰”了。

 李逸抬頭看但見突厥大汗高高在上相貌甚為威武但看來最少也有五十多歲了。新王妃還沒有出來李逸想起那武士所說新王妃不過是二十左右的少女心道:“兩人年紀相差一半有多新王妃若然真像她說得那樣美貌的話豈不是糟蹋了她?”隨即又在心中自笑做了皇帝的人誰不是三宮六院妃嬪盈庭那憐惜得這麽多?再一看程達蘇正由陽太華陪同向默嗓太師獻媚雖然聽不到他們說些什麽但見他打躬作揖的樣子卻實在感到一陣惡心便把眼光移開不願再看。

 眾人剛剛接著所排的席次坐好忽聽得有吆喝的聲音李逸抬頭向外望去只見禦苑中闖進了一個漢子約莫五十歲來歲穿著一件褪色的長衫頭上戴一頂汙舊的方巾活像一個科場屢試不第的落扭書生瘋瘋癲癲的樣子有五六個突厥武士大聲吆喝向他追來看這情形他當然不是得到大汗邀請的賓客了。所有赴宴的武士都大為驚詫試想大汗的皇宮防衛何等森嚴竟有怪客闖了進來這事情當真不可思議而這人膽量之大更是驚世駭俗!

 晃眼之間但見那個怪客已闖到門外的那塊草地草地上排有幾張桌筵席席上的賓客紛紛站了起來一個武士舉步如飛追到了他的背後高聲喝道:“還不站住!”提起大刀一刀就向他腦後劈去!

 那怪客似是給他追得又慌又急忽地一足踏空背脊朝天的仆倒地上。這時那個武士的大刀剛剛斬下李逸心中正在吃驚但聽得那怪客叫了一聲:“哎喲不好!”只見他的身形在即將倒地之際忽地右足向後一踢“啪啦”一聲一隻鞋子飛了起來恰好打中那個武土的手腕武士的大刀脫手飛出那怪客在地上打了一個盤旋倏的跳起接了那隻從半空跌落的鞋子來不及再行穿上拾著鞋子又急忙逃命。

 這一下滿堂賓客皆是大吃一驚試想那武土大刀斬下之勢是何等剛猛卻被他飛起了一隻破鞋大刀便脫手飛上了半天這等功夫當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混亂中但見天惡道人與谷神翁雙雙奔出谷神翁叫道:“老符老符這裡是大汗宮廷你怎麽惡作劇來了?”天惡道人則道:“是天山符老先生嗎?難得難得!你也來了!”聽那口氣谷神翁和他甚熟而天惡道人則似是和他隻屬聞名尚未曾見過面。

 那怪客哈哈笑道:“兩位老弟你們來得我便來不得嗎?”追趕他的那班武土見有天惡道人出來招呼都止了腳步。這時怪客從從容容的穿上了鞋子攜著谷神翁的手嘻嘻哈哈的步上石階。

 那些從中原來投奔突厥的人聽了他們的稱呼更是大感驚奇都在想道:“這是什麽人?連谷神翁天惡道人都對他這麽尊敬?”看這怪客的相貌齶下只有幾根長髯看來最多不過五十年紀比谷神翁與天惡道人要年輕得多但他卻把谷神翁與天惡道人都稱作“老弟!”還有聽他們的口氣他只是和谷神翁相熟和天惡道人則似是剛剛相識而也用這種不客氣的稱呼;天惡道人一向自高自大被他叫了一聲“老弟”面上也竟無絲毫惕色。

 突厥大汗起初見在盛筵將開之際競有這麽一個衣衫破舊的怪客前來闖席本來極不高興後來忽然見他露出那手神奇的武功才知他是個風塵異人。突厥大汗也是個雄才大略的君主心中想道:“有異人投奔正且招攬不可怠慢了他。”同時滅度神君也對大汗說出了這個怪客乃是個大有本領的人突額大汗便叫太師出來迎接將他請上上座與天惡道人、滅度神君、谷神翁等同席。

 李逸聽得谷神翁將這怪客稱作“老符”猛的省起心中想道:“原來是天山的符不疑符老前輩!”符不疑是武林中一個隱士行事頗為怪誕那一次峨嵋金頂的英雄大會谷神翁與武玄霜鬥劍正在難解難分之際便是符不疑飄然而來將谷神翁支走的。其時李逸雖已走開但後來卻也曾聽得武玄霜談過想不到他這次又突如其來了。

 符不疑和李逸的師父尉遲炯本來也是很好的朋友尉遲炯在南天山隱居他在北天山隱居有一次尉遲炯去訪他與他切磋新創的幾招劍法符不疑此人很喜歡評論別人的劍法歡喜用嘲弄的口吻那次兩人比試了半天符不疑贏了一招挖苦了尉遲炯一頓但尉遲炯認為他雖然贏了劍法中亦是仍有破綻不過一時間還未想出破解他的法子罷了。兩人遂相約在十年之後各以新創的劍法再比試一場這是李逸未到天山以前所生的事情。想不到未滿十年之期尉遲炯先已死了。天山南北距離三千余裡所以李逸和符不疑雖然同住天山兩人卻未曾見過面。李逸見是他來心中頗為奇怪:“符不疑的行為雖然怪誕卻是個不肯隨俗洋沉的世外高人怎麽他也來看這場熱鬧?”

 這時滿堂賓客都已按所排的席次坐好突厥大汗早已叫人去催新王妃出來敬酒新王妃卻遲遲未來。衛士隊長巴圖魯恰克圖說道:“王妃尚未出來咱們可以先來幾場玩藝以娛賓客也免得場面冷靜。”大汗道:“有什麽玩藝好看的?”恰克圖道:“渤海王國的勒勒大汗進貢了幾頭長白山的劍齒虎今日既是武士大會正好請咱們的武士顯一顯身手表演服虎的功夫。”渤海王國是東北的一個大國國中所產的長白山劍齒虎是猛虎中最凶惡的一種其時渤海王國正與突厥聯盟知道突厥即將出兵攻打中國故此送了幾頭猛虎來作為賀禮那是祝他軍威大振的意思。突厥大汗一聽連聲說道:“很好!很好!不必挑選別人了就由你去服虎吧。”突厥大汗知恰克圖神勇非凡想趁這個機會讓各國來的武士看看突厥本國武士的功夫他的面上也有光彩。

 恰克圖領了命令便叫飼虎的將猛虎放出來這時宮門外禦苑的一塊空地早已布置妥當周圍用鐵絲網攔住以免猛虎闖出傷人眾人一看只見那是一隻雄偉碩大的吊睛白額大虎鋸齒囚燒神威凜凜果然令人害怕。

 恰克圖從容走入向那猛虎叱吒一聲那頭猛虎猛見有人攔在它的面前虎威陡辜然間出霹靂一般的怒吼巨尾一擺騰空窟起立即便向恰克圖當頭撲下!

 座中雖然都是有本領的武士見猛虎這等威勢也不禁有點觸目驚心恰克圖卻未給它聲勢嚇到但見他一個閃身“中”的一拳先打中了老虎的背脊。

 那老虎皮粗肉厚但吃了一拳也痛得連聲咆哮更怒了只見它那對碧洶洶銅鈴般的大眼睛好像要噴出火來猛地把腰胯一掀虎尾一掃兩隻的爪一撲恰克圖雙掌向它腰胯一按那老虎大吼一聲腰胯一掀竟把恰克圖拋了起來。

 在旁觀看人虎相鬥的突厥武士都驚了一驚忽見恰克圖在半空中一個筋鬥翻下一個蹬腳在那老虎頭上重重的踏了一下人與虎倏的分開老虎在地上一連打了幾個滾痛得聲聲怒吼蹲在地上張牙舞爪但已似有點氣餒不敢即向恰克圖撲來。

 恰克圖哈哈大笑故意走近老虎招手引它那老虎眼射憤火只聽得又似半空中起了一聲霹靂那老虎像是瘋了一般騰空竄起帶起了一股狂風驀地撲來虎爪一撕虎背一掀虎尾一剪一撲、一掀、一剪三般使過仍然傷不了恰克圖反而給他一連打了幾拳。這一撲、一掀、一剪乃是老虎最厲害的三樣本領三樣本領都傷不了敵人氣更餒了。恰克圖趁著虎勢一衰之際矗然撲上雙手抓著它的頭皮將它按下向地猛撞喝道:“畜生你服不服?”那老虎狂晦怒吼四隻腳爪在地上扒開了一道坑卻是擺脫不開漸漸力竭聲嘶垂頭喪氣不敢惡。恰克圖哈哈大笑跨上虎背一隻手抓著它的頭皮一隻手輕輕拍它的頸頃笑道:“你給我做個坐騎吧!”那老虎給他治得服服貼貼恰克圖騎著老虎繞場一周場外掌聲雷動。恰克圖得意洋洋這才放了猛虎回來覆命。

 大汗見自己的衛士隊長得勝當然非常高興立即賜酒三杯並封他做“伏虎將軍”。又笑著問天惡道人道:“像恰克圖這般神勇在中國武士之中可算得第幾等人物?”天惡道人笑了一笑沉吟半晌說道:“晤也差不多可以算得是第一等了。”聽這口氣分明只是敷衍大汗的面子而已其實對恰克圖的本領並不怎樣恭維。恰克圖憤然說道:“請道長也去降服一頭猛虎讓咱們開開眼界?”天惡道人又是微微一笑叫陽太華過來說道:“賢侄你去和那幾隻畜生玩玩吧。”看天惡道人的神氣根本就不屑和老虎作對手。

 陽太華垂手匝了一聲恭恭敬敬的向大汗問道:“請問大汗還有幾頭這樣的猛虎?”突厥大汗道:“渤海王國進貢了六頭。”陽太華道:“剛才那頭已給大汗的武士打怕了就除開它吧讓我獨力製服那五頭猛虎。”陽太華身材瘦長相貌毫不威武。恰克圖心道:“憑這個病鬼的模樣盾然敢誇此海口?”恰克圖不信說道:“你若能降服五頭猛虎我願意給你牽馬隨登!”

 突厥大汗也想看看陽太華的本領便叫將那五頭猛虎都放入了那塊有鐵絲網所攔著的空地陽太華走了進去在地上盤膝一坐五頭猛虎都怒吼起來從四面撲上。陽太華忽地一聲大吼有如雷鳴擺在禦苑上的那幾十桌酒席席上的杯盤都跳動起來那吼聲竟然把五頭猛虎的怒吼壓了下去!

 恰克圖大吃一驚心道:“想不到這個看來似病鬼模樣的漢子吼叫得竟是如此駭人!”他在宮殿裡頭耳鼓兀自給震得嗡嗡作響禦苑外面的賓客功力稍弱的更禁受不起紛紛撕下衣襟塞著耳朵。

 猛虎碰著了比它們更厲害的敵人一樣害怕它們被陽太華的吼聲所震懾尾巴漸漸垂了下來竟是不敢張牙舞爪了。

 突厥大汗眉頭一皺他也有點禁受不住陽太華的吼聲然而地以大汗之尊又不便塞著耳朵便對天惡道人說道:“請道長代朕吩咐叫令師侄不必再大聲吼叫了。”天惡道人站了起來微微一笑說道:“太華你製服猛虎便了不應驚嚇大汗的賓客!”他的話聲聲調如常然而在那樣強烈的吼聲之下卻是人人都聽得清清楚楚。突厥大汗以為他要出到禦苑外邊才可以將命令傳達給陽太華的誰知他人不離席已經用了“傳音入密”的上乘內功將聲音送進了陽太華的耳朵。符不疑將筷子在桌面上輕輕一敲說道:“好本領好本領!”別人不覺怎麽天惡道人卻是心頭一凜。就在這時陽太華的吼聲和那五頭猛虎的吼聲都突然停止。

 那五頭猛虎蹲在陽太華的周圍不敢撲上卻也不後退人虎相持了一會一頭猛虎大著膽子忽地又大吼一聲騰空竄起向陽太華撲下來它來得快陽太華比它更快但見那頭老虎一撲撲空陽太華已在它的頸項上拍了一掌沉聲喝道:“不知死活的畜生給我乖乖的躺下來吧。”話猶未了那頭吊睛白額猛虎竟似老鼠遇上了貓兒一般果然服服貼貼的躺了下來原來是被他用分筋錯骨的手法制伏全身麻軟哪裡還能威?

 陽太華幾個起落用同樣的手法將五頭猛虎—一製服猛虎伏在他的身邊都是不敢動彈。陽太華哈哈大笑道:“你也給我做個坐騎吧!”跨上了一隻最大的虎背也像剛才恰克圖所做的一樣騎著猛虎繞場一周。可是剛才恰克圖只是騎著老虎而他現在則不但騎著一隻老虎後面還有四隻老虎隨從比起恰克圖那是神氣得多了。場外歡呼喝采的聲音也比剛才更為熱烈。

 李逸暗暗吃驚想道:“百憂上人的徒弟這樣厲害百憂上人更是可想而知。我雖然有谷神翁相助隻悄也未必是他對手。”

 恰克圖倒是個硬漢子見陽太華如此本領好生佩服待到陽太華回席便對他道:“我的本事不如你我這個伏虎將軍讓給你吧。”突厥大汗道:“你們兩人都是難得的勇士恰克圖不必推讓這個封號我另外封陽壯士做神威伏虎將軍。”陽太華得意洋洋的領了大汗的封賞這時卻忽然聽得在席的席位上有冷笑之聲。

 陽太華一看笑的乃是突厥六寶寺的菩提上人。這一席是最靠近突厥大汗的席席上共是八人除了主人方面的默躡太師之外其他七人都是各國來的最有身份的人物。天惡道人、滅度神君、谷神翁、符不疑便是在這一席的。還有兩人一個是吐轟來的昌欽喇嘛一個是吐谷渾來的武士麻翼讚。

 這菩提上人乃是突厥的第一高手本來突厥大汗已內定了他做國師的後來百優上人來到百憂上人的名氣比他更大突厥改了主意與菩提上人商議要他將國師的封號讓給百優上人。在突厥大汗的用意乃是想招攬外國的奇人異士本國的到底是“自己人”不妨謙讓菩提上人表面上當然毫無異議心底裡卻是不服。

 這時他見百優上人的徒弟陽太華壓倒了恰克圖恰克圖自己並不怎樣菩提上人卻感到臉上無光想替突厥的武士爭一口氣故此出冷笑。

 突厥大汗也有點詫異問道:“上人因何笑?”菩提上人道:“我笑渤海王國送來的這幾頭老虎其實是中看不中用的野貓。”恰克圖不服氣道:“這幾頭老虎其實很困猛啊。”菩提上人不理睬他面向大汗說道:“大汗你瞧是猛虎厲害還是咱們的金眼神鷹厲害?”大汗想了一想說道:“恐怕是神鷹比猛虎更厲害些咱們不妨一試。”於是傳下命令叫掌管狩獵的“所羅衛“(官名)將地湖頭金眼神鷹放出來與這五隻老虎搏鬥。

 這頭金眼神鷹乃是天山兀鷹的一種自幼養熟大汗每次出獵都帶它隨去在它爪下已不知抓死過多少獅、熊、虎。豹但同時與五隻凶猛的長白虎搏鬥卻還是第一次。

 鷹虎相鬥聲勢極是駭人但見那頭金眼神鷹兩隻翅膊展開。足有磨盤大小扇礙地上砂飛石走呼呼風響比李逸以前在草原上所見過的兀鷹要大得多!

 猛虎知道來了勁敵伏身作勢一見那隻兀鷹撲下來五隻猛虎一齊竄起但聽得虎嘯鷹鳴裂人心肺轉瞬間只見那隻兀鷹展翅飛起落下了一大片毛羽。突厥大汗變了面色卻有眼光銳利的武士奏道:“金眼神鷹已把兩頭猛虎的眼睛抓瞎”突厥大汗這才知道是他的神鷹已佔了上風。大汗命令飼鷹的人將神鷹放出飼鷹的了一聲口哨隨即哩嗅哩的射出了三支羽箭三支羽箭都落在菩提上人的面前排列成一個品字形都不到一尺之地。這是一個訊號往常大汗帶它去打獵時便是這樣教神鷹隨著了飛失去追捕獵物的。金眼神鷹隻知服從主人的吩咐管他是人是獸立即展開翅膀好像一團黑雲似的向菩提上人撲下來!突厥武士們見菩提上人親自出場人人興奮可是他們剛剛看過鷹虎相鬥那殘忍的一幕金眼神鷹抓瞎了老虎之後還要將它們活活摔死卻又不免為菩提上人擔驚害怕。只見那頭兀鷹已撲到了菩提上人的頭頂他仍然是盤膝而坐動也不動!眼看就要被神鷹的利爪抓裂腦蓋有些膽小的竟閉了眼睛。就在這一刹那忽見那頭神鷹斂了雙翼好像在掙扎的樣子撲了幾撲卻飛不起來。眾人好生奇怪走睛看時只見那頭金眼神鷹已落在菩提上人的掌心神鷹的利爪賽如鉤刺但在他的掌心上卻一點也動彈不得甚至連翅膀也張不開來任它如何掙扎竟是怎也飛不出菩提上人的掌心!

 原來菩提上人動運用的是化勁消勢的上乘內功端的達到了拳經所雲“不偏不倚忽隱忽現左重則左虛右重則右虛仰之則彌高俯之則彌深。進之則愈長退之則愈促一羽不能加蠅蟲不能落”的境界。要知鳥之能夠起飛與人之能夠舉步出要有所憑藉靠著所憑藉的物體的“反作用”才能夠運動。這是近代的“力學”基本定理古代的人當然不知道這條道理可是武學高明之士他們所悟出的“化勁消勢”的功夫實已與“力學”的原理暗通。現在菩提上人的掌心一點力適也沒有兀鷹雖然力大無窮。卻如立足在“一羽不能加”的弱水之上如何飛得起來?

 李逸看到他這等功夫也自暗暗吃驚心道:“突厥國中也大有能人實在不可小視。”那兀鷹飛不起來連聲哀鳴菩提上人哈哈一笑道:“瞧你可憐放你走肥!”掌心放平向上一送金眼神鷹如釋束縛倏的便是一飛衝天。

 菩提上人回到席上對恰克圖笑道:“如何?”恰克圖佩服得五體投地說道:“大師你真是神人我就不明白那兀鷹為何飛不起來?”谷神翁與陽太華當然懂得這是化勁消勢的功夫陽太華心想道:“只怕要我的師父來到才能夠將他比下去了。”谷神翁則把眼睛望著符不疑符不疑卻懶洋洋的笑道:“好看完一場熱鬧又是一場真是越看越有意思了。”他擺出了一付袖手旁觀的神態竟似毫無不與人爭勝之念。

 突厥大汗當然高興之極除了賜酒杯之外並叫恰克圖到他的宮中寶庫取了一件七寶袈裟來賞給菩提上人。

 菩提上人坐回原座故作謙虛的對同席說道:“還請各位高明指教。”這一席上的坐的都是頂尖兒的人物菩提上人的口吻實是向同席的挑戰其中昌鐵喇嘛與麻翼讚乃是菩提上人這邊的人當然不會應戰。谷神翁與滅度神君自問比不上他不願搭腔符不疑只是笑嘻嘻的看熱鬧天惡道人素來驕傲他平生只服優雲老尼與百優上人兩個他看了菩提上人兀鷹的本領雖然也感到有點出乎意外如還未怎樣心服當下想了一想忽然微微一笑指著禦苑外面的一棵大樹說道:“金眼神鷹確是神力驚人但卻也未必摧毀得了這棵大樹吧?”這棵大樹是突厥特有的一種喬木名為“龍爪樹”要兩個人才能合抱樹根像龍爪般牢固地盤結地上故名“龍爪樹”。菩提上人心道:“要摧毀這棵龍爪樹少說也要萬斤神力多好的內功也不能夠。”當下說道:“道長如此說法大約是自問可以摧毀這棵大樹了不知是怎樣的摧毀法?我倒很想開開眼界。”突然大汗眉頭一皺好像本來想說什麽似的但聽得菩提上人這樣說了便不作聲。

 天惡道人皮笑肉不笑的淡淡說道:“貧道姑且一試若是不能諸位請別見笑。”於是走下玉階在千百武土目光注視之下走到了龍爪樹下面。

 但見他雙掌按在樹上面色沉重過了一陣頭頂上便冒出熱騰騰的白氣黃豆般的汗珠也一顆顆的沿著面頰滴下來在場的都是武學高明之士知道他正以上乘內功建樹可是那棵大樹卻紋絲不動連樹葉也未掉下一片。

 菩提上人笑道:“這麽費力何苦來哉?”谷神翁的座位與他相鄰這時正看得出神心裡想道:“天惡道人大約要施展他的看家本領了。”心念未已菩提上人對他笑道:“谷老先生我聽說中國有句成語叫做蟻授撼樹看來與今日的情景大是相似!”蟻授撼樹乃是笑人不自量力的意思菩提上人頗通漢學引用了這句成語甚是沾沾自喜。谷神翁雖然憎恨天惡道人但聽得菩提上人這樣輕薄的口吻卻禁不住冷冷笑道:“只怕未必是蟻授撼樹上人你再仔細看吧!”

 言猶未了突然間全場靜寂無聲沒有一個人敢再偷笑了。那棵龍爪樹本來是惠繭聳立濃蔭蔽地。樹葉極為茂盛的這時但見青翠的樹葉一片片變為焦黃枝條下垂這麽大的一棵樹好像突然間變得枯萎了當真是難以思議的怪事!

 原來天惡道人是運用他的毒掌神功那棵大樹受了他掌上的劇毒再被他以掌力將毒力迫入樹心經過輸水的脈絡根髯輸送到枝葉上去生機受了阻遏整棵大樹便漸漸變得枯黃了。李逸看得大吃一驚心道:“天惡道人用十年的功夫苦練毒掌果然非同小可比起從前那是厲害得多了。此人不除終是大患!”

 天惡道人洋洋自得正擬摧毀大樹忽覺氣氛有異場中竟沒人出一句采聲驀然想起明日便是突厥的“拔青節”突厥是一個畜牧國家對於樹木青草的繁殖滋長最為重視自己在他們的拔青佳節將他們所尊重的龍爪樹摧毀實在是犯了大忌。天惡道人思念及此不覺冷汗直流。可是那棵大樹“中毒”已深天惡道人自己也無法可以救治了。

 天惡道人隻好放棄了摧毀大樹的企圖在突厥武士憎恨的眼光中回到席上突厥大汗極不高興原來在天惡道人說出要摧毀大樹之時他本就想出聲阻止的但那時菩提上人有意要與天惡為難而突額大汗也不相信他能摧毀大樹所以讓他去試。如今大樹雖未摧毀卻已枯黃突厥大汗認為這是不祥之兆所以對他冷淡之極也不向他敬酒。

 菩提上人卻忽然笑道:“道長果然好本領我來敬你一杯!”天惡道人連忙站起來道:“不敢當!”話猶未了只見菩提上人已托起一個金盤盤中一個白玉杯盛著滿滿的一杯美酒金盤在他掌上滴溜溜的旋轉倏的就推到了天惡道人的胸前。天惡道人何等本領一見他這樣來勢立即知道他的來意心中一凜想道:“原來他還要與我較量一番!”不敢怠慢急忙凝神運氣伸手去接但覺一股極強勁的力道向他攻來。天惡道人雙足牢牢釘在地上上身仍然不免晃了一晃。

 原來菩提上人是想了許久才想出這個法子來與天惡道人較量的。他本來也知道天惡避人擅長使毒但卻還料不到他的毒掌如此厲害居然能在頃刻之間令大樹枯萎菩提上人為了避免與天惡道人的身體接觸因此才想出了用“隔物傳功”的本領借盛酒的金盆來與天惡道人比拚內功。

 若是雙方正式交手過招天惡道人憑著他的毒掌神功自然不難製勝但這樣比拚他的內功卻要略遜菩提上人一籌全力抗拒尚恐有失哪敢騰附手去接盆中的酒杯?菩提上人嘻嘻笑道:“道長請喝酒呵!嗯我送到面前你又不接未免太不給面子了吧?”天惡道人滿肚皮怒氣情知對方是有意要自己下不了台若不是在大汗跟前他真想把菩提上人斃於掌下此際他隻好裝出笑容索性施展了全身的本領雙掌托著金盤。向對方推去說道:“實在不敢當還是我借花獻佛先敬上人一杯吧!”

 金盤旋轉之勢已然停止天惡道人全力迫來菩提上人的功力雖然比他稍高卻也不敢騰出手來取盆中的酒杯雙方各自運功成了僵持之局但見兩人的頭頂上都冒出了熱騰騰的白氣口中嚷道:“請呀請呀請你先乾這杯!”

 突厥大汗瞧得納罕心道:“這兩人怎麽如此婆婆媽媽的你推我讓?”旁邊的侍從武士彎下身軀在他耳邊悄悄說道:“他們二人正在以生死相搏請大汗定奪。”大汗怔了一怔隨即便瞧出了其中凶險的形勢懂得了那武士的意思要知此時雙方均以性命相搏誰都不敢騰出手來大汗想要誰死只須吩咐他先喝這杯便行。故此武士說請他“定奪!”大汗心道:“這道士雖然討厭犯我大忌但他到底是客卿身份我正要招攬各國武士若然任由他被菩提上人所傷豈不使外人寒心?”當然大汗也絕不會暗助天惡道人。但若任由他們僵持下去又勢將兩敗俱傷。大汗想了片刻正想叫他們二人罷手尚未出聲符不疑忽然站起來嘻嘻笑道:“你們兩人讓來讓去好這一杯酒就讓我喝了吧!”拿起一雙筷子在金盆上一敲但聽得“當”的一聲那隻白玉杯給震得飛了起來!

 只見菩提上人與天惡道人同時松開了手金盆也落了下來吐谷渾來的武土麻翼讚急忙將金盆接下。這時符不疑已待杯在手將杯中美酒一口喝完連聲讚道:“好酒好酒!”

 這一席坐的都是頂兒尖兒人物人人大吃一驚要知菩提、天惡道人以絕頂內功相拚同席的一流高手連谷神翁與滅度神君在內自問都沒有力量化解其實不只他們沒有辦法化解即算菩提、天惡道人想自行罷手亦是不能。不料符不疑只是拈起筷子輕輕一敲便把兩股內家真力都化解了功力之深實已到了震世駭俗的地步!

 但見菩提、天惡二人頹然坐下一聲不響地上留下了他們深深的足印大汗的隨從武士雖然不懂得符不疑剛才那一敲的奧妙看了這個足印亦自駭然。

 但最受驚駭的還是菩提、天惡道人菩提上人的五髒六腑都給震得好像要翻轉過來暗自運氣過了一盞茶的時刻方始複原他舉目看天惡道人但見天惡道人面色灰敗兩眼無神菩提上人心道:“原來這個姓符的並不是偏袒他看來這牛鼻子道士所受的傷絕不在我之下。”原來他們受了剛才的一震雙方都要損了三年功力。不過若然沒有符不疑的化解只怕兩敗俱傷那就要比損失三年功力更嚴重了。天惡道人揣息稍定暗自思量以符不疑剛才所顯露的這手功夫而論他完全可以暗助自己取勝但他卻不偏不倚令到自己與菩提上人都要折損功力真猜不透他對自己的真意如何?殊不知符不疑正是有意要他們都受一點內傷的。

 突厥大汗見符不疑如此化解天惡與菩提二人既沒有分出輸贏雙方都不至於損失面子也很高興當下對他們三人都親自賜酒一杯調停了這一場暗地裡的勾心鬥角。

 就在這時有一個人走到默躡太師的跟前低聲說了幾句這個人是默躡太師的管家。默躡聽了之後向突厥大汗道:“有一位中國來的異人想在大汗面前表演一項技能。”突鍁大汗眉頭一皺生怕又弄出什麽事來問道:“是個什麽人你知道他的來歷麽?他要表演什麽?”默躡太師道:“這人是個醫生他說能醫好那棵龍爪樹。這是我認識的一個醫生我敢擔保他不是壞人。”突取大汗聽了大喜便不再盤問默躡太師何以與他相識立即傳令道:“好叫他一試若能醫好重重有賞。”

 命令傳下只見場中走出一個老頭三尺長髯頗有瀟灑出塵之相在眾人注意之下走到了那棵大樹旁邊。天惡道人見不禁又是大吃一驚!

 這個老頭兒不是別人正是天惡道人的克星金針國手夏侯堅他根本沒有改容易貌還是原來的那副打扮。天惡道人見了又驚又疑心中想道:“他怎麽也來參加這個大會?陽太華又不是不認識他怎的讓他混進來了?”要知陽太華是專職負責招待各國來的武士的按說有夏侯堅這樣身份的人來到他就是不稟告大汗也該告訴天惡道人不料他竟讓夏侯堅混在一般的武士之中直到出了場天惡道人方才現焉能不叫他大大驚疑。

 天惡道人有所不知夏侯堅乃是默躡太師請進來的。原來默躡太師有個獨生愛子患了哮喘病請了許多名醫都醫不好後來夏侯堅扮做一個中國來的走方郎中隻兩三劑藥就將他醫好了所以默躡太師很感激他。夏侯堅知道武士大會召開請求默躡太師準他進來瞧瞧熱鬧默躡太師答允了他。不過默躡太師並不知道他身懷絕世武功將他的座位編在普通的席次。

 場中只有幾個一流高手知道夏侯堅的來歷其他的人則根本不知道他是誰聽說他能夠醫好枯萎了的龍爪樹。都感到新奇大家凝神注視看他如何醫治。

 只見夏侯堅走到龍爪樹下端詳了好一會便從衣袖中取出金針插在樹乾上一連插了十二支之多隨著又提了兩桶水澆在樹根大約過了一支香的時刻只見枯黃的樹葉竟然恢復了青翠的顏色下垂的樹枝也恢復了彈力隨風抖動起來枯萎僵死的大樹果然“復活”了!要知大樹之所以枯萎是由於受了毒害而並非由於衰老如今夏侯堅解了樹中的毒質恢復了它的自然生機因此能在頃刻之間便令它“復活”。

 突厥大汗大喜立刻宣召命他上來李逸坐在宮殿裡靠近玉階的一席夏侯堅走入殿堂經過他的席旁時忽然微微一笑別的人都不知道他是對李逸暗打呼李逸則是心頭一動想道:“我的易容丹是由他所賜他當然看得出我的本來面目。”就在此時李逸忽覺袖管之中似乎鑽進了一條小蟲急急伸手一摸卻原來是一根梅花針。李逸又驚又喜這時夏侯堅走到前頭李逸趁著眾人都在注意夏侯堅之際悄悄的將梅花針拈出來一看只見針尖上刺著一小薄紙紙上有幾個極細的字李逸裝作拭汗把紙片湊近眼簾這才看出是“離此地遲則有變。”八個小字。

 李逸恍然大悟“哦原來那一晚用梅花針暗算程達蘇的是他!”隨即疑心大起“他為什麽要我從離開這個地方?難道我已給他瞧破了?”可是在眾目瞪瞪之下又怎可能輕易離開?李逸正在心慌意亂但見夏侯堅已到了大汗席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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