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歎了口氣,輕聲道:“看來還是被發現了。”
“發現什麽?”
我指了指前方那個與其他人一般無二士兵,道:“你沒發現嗎?祁國士兵人數雖少那些黑衣人卻遲遲拿不下他們,關鍵就是他們結的這個陣,好象叫什麽‘三乾四坤’,只需七人以上便可以寡守眾。”
記得祈然以前細細描述過這個陣法,我當時有聽沒聽進了點耳朵,卻也僅止於皮毛了。
“表面上看來他們是以那個官員為中心,但真正被置於最安全的‘生門’的,卻一直是那個士兵。所以,應該那個士兵才是他們的首領,只不過這麽周密的犧牲計劃,看來還是被人發現了。”說到最後一句,語氣裡卻也不由帶了點諷刺的意味。
無夜有些驚楞地看著我,眼珠一瞬不瞬突了出來,自是在說:你竟知道這些?
我忙倒退半寸,無奈地攤手道:“無夜,你能不能別瞪眼睛?要一不小心掉了下來,我醫術再好也安不上去啊!”
無夜臉色一黑,冷哼了聲不再說話。
戰場上。果然,那個士兵走上前去,距離如此遠我們自然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麽,可是看他處於這樣環境下仍從容不迫的舉止和普通士兵服也遮掩不了的雍容氣質,就知道絕不是個普通的角色。看來,他肯定是跟那個官員互換了身份。
對話還在持續中,我根本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麽,也看不清眾人的表情,簡直比看啞劇還無聊。忽然,我胸口一緊,旋即自然恢復。只是還沒來得及細想,下面情況卻又生變。
黑衣首領似乎做了什麽,或者說了什麽,只見那“士兵”忽然倒了下去,旁邊自然有人扶住他。但看他頹然的樣子,應該是受了傷。
奇怪,剛剛那一瞬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戰鬥繼續。只是那戰況卻似乎要比剛才慘烈上數百倍。
不知是因為那士兵受傷導致他們心亂了,或者是其他原因,“乾三坤四”陣法竟然再結不成。如此一來,那些士兵只能用血肉之軀與多他們數倍的強敵抗衡。
混亂的交戰讓我除了血光再看不清楚誰在倒地。只知道穿著祁國士兵服的人在一個個減少。
然後,那個身穿官服的冒牌貨,忽然在那些生命的掩護下背著“士兵”突出重圍,竟……向我們這邊跑過來。
等我驚醒過來要快點離開時,他們離我已經不到百米了。我都能清楚的看見那個官員蓬亂的頭髮衣物和臉上的血跡。
“無夜,怎麽辦?”我有些猶豫地道,“要不要避開?”
無夜大概還在為剛剛的事生氣,所以態度並不是很好,冷道:“主子,若是不想要性命,自可以去救他們。”
唉,又叫我主子,看來真是氣的不輕。可這到底我是主子還是他是主子?怎麽覺得他生氣起來比我橫多了?
雖然你們很可憐,不過還是本人的命比較重要。我默念了幾遍阿彌陀佛,開始和無夜悄然地往後退去,但願別被發……。
忽然,我的腳步硬生生頓了下來。
我看到了,那個官員的眼睛,他的面容,他的表情都很模糊,可惟獨那雙眼睛卻異樣的清晰。他的眼中,沒有絲毫神光。
我低頭看著飛速往我們這邊急掠而來的他,全身上下都是血跡,胸口的那個洞更是浸透了他整件衣衫。他的位置明明已經可以看到我們了,他卻根本沒有呼救,只是沒命的奔跑。
因為他根本看不見我們,他早已經昏迷了,除了奔跑什麽也做不了。
不明白!到底是什麽樣的意志力支撐著這樣一個殘破不堪的身體,逃到這裡,仍不肯停息。
背上的那個人就值得他如此犧牲?
是不是聽不到那人安全的消息,即便死了也絕不肯閉上眼睛呢?真的有必要執著至此嗎?
“還不快走?”無夜扯了我一把,眼看那兩個人就要爬上我們躲避的山丘了。
我無意識地被無夜拽著走了兩步,腦中卻怎麽也晃不去那雙空洞的眼睛。
我想讓它們閉上,心裡有個聲音在不斷地喊著,我想讓他安心的死去。
“無夜。”我叫了一聲,有些心虛,有些莫名,也有些哀求,停下了腳步,“我想”
因為我想,所以去做,然後便會快樂。
那句話在我腦中不斷回蕩,我平靜地道:“我想救他們。”
他回頭看著我,那雙讓人恐懼不已的眼中卻透著了然。我原就知道,有些事,他一向要比別人看的明白。
“你想清楚了嗎?”他頓了頓,加上一句,“主子。”
我長歎了一口氣,頭痛地道:“沒有啊!我也知道救了他們就等於自己往旋渦裡跳,以後肯定麻煩一堆。可是,等我想清楚,哪還有活人讓我救?”
“還有……無夜!”我面色一寒,怒道,“你把我的話當耳邊風啊?都叫你別喊主子了!”
他似乎笑了笑,因為那張臉上實在很難分辨出是否有笑容,所以我只能說似乎。但他躬了躬身,說:“是。”然後轉身,衝到那兩人身邊。
我看著無夜點了那官員的穴道,可是當他要將那士兵從他背上抱下來時,卻發現人已被那官員死死護在背後。
我歎了一息,走過去,在他耳邊輕輕地說道:“放心吧!我會救他的。”
一遍,兩遍,三遍直到他的手慢慢松開,直到無夜將那昏迷的“士兵”接在手上。
我看著那張已經毫無生機的平凡面孔,不由想著他可能才是個真正的普通士兵吧?能為主人而死,於他是無上的榮耀。
然而我卻無法為那雙空洞卻執著的眼睛憤怒,因為沒有立場,隻覺得滿心的無奈和悲哀。抬頭望向無夜,那張出離醜陋的臉,淡淡道:“同情是一回事,厭惡又是另一回事。無夜,如果哪天我們的關系變成這樣,那麽,我便真的後悔帶走你了。”
無夜只是靜靜地看著我,並沒有說話。
那張空洞的眼中忽然神光一亮,一把抓住我的衣角,嘶聲道:“一定要救”
“我會救他的。”我柔聲道,然後他的最後一口氣仿佛被抽走了,手頹然的垂下去。我將小銀護在臂腕間,伸出另一隻手,將他再無半點生機的眼緩緩合上。
我也想看看,你這樣的執著到底為的是什麽?
“無夜,趁他們還沒發現我們,快走吧!”
心裡隱隱有些不安,這個“士兵”應該是個很重要的人物吧?可是為什麽他們都沒有派人出來追截,難道真是被那幾個士兵堵截了?還是有什麽其他原因?
這一刻,我忽然真正意識到,一時的衝動為自己攬下了多大的麻煩。早說了我沒想清楚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