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是多久?三天是72小時。三天是4320分鍾。三天是259200秒。我知道三天可以很長,也可以很短,我卻……隻覺不夠。
殿外傳來震天的鼓聲,夾雜著漫天的呼喊。殿外傳來宮女侍衛一陣驚呼,我知道又一個跪求在我殿外烈日下的士兵或將領暈倒了。
我可以想象他們的焦慮,痛苦乃至絕望。那些百姓中,有多少是這些將士的親人啊!他們白天被傅君漠押出來曝曬在城樓下,暈倒了,就抬進去換另一批。晚上,他們聚在隱翼城前唱他們家鄉的民歌,不肯唱,便是挨打。歌聲,呻吟哭號聲,鑫源城中人,聲聲入耳。
何謂四面楚歌,這幾日,我卻是領略得一清二楚。
攻城還是一波接著一波,不分晝夜。那些青年,在陣前沒有一絲猶豫,沒有半分退縮,也從來……沒有置疑過他們效忠的帝王。可是晚上,我能聽見那些人暗自壓抑的哭泣聲,明明隔了那麽遠,卻也能聽見。
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就連衛聆風也沒辦法阻止,那些抱了一絲希望的將士到我殿外懇求跪拜。只是,他卻也不允,沒有一絲轉圜余地地不允許任何人,拿我去交換他的子民。
是誰的錯呢?我笑笑,手下奮筆疾書,握的不是古代的毛筆,而是我自己的鋼筆。從貼身帶了手槍開始,便貼身扣著它的鋼筆。那樣,才能有最快的速度。是啊!是誰的錯,都與我無關。我只知道,如今,我分秒必爭。
“這幾日你究竟在忙著寫些什麽?”衛聆風的聲音自門外響起,悠然地取笑之語,掩去了那一絲疲憊,“也沒見你停過。”
“醫書之類的,就快好了。”我頭不抬,手不停,心不在焉地回道。
見他探手要過來取我的紙,我忙抽過旁邊一本書“啪——”地一聲蓋住,正色道:“現在還不行,反正是寫給你的,等明日你就知道了。”
衛聆風不以為然地笑笑,繞過案幾,站到我身邊,柔聲道:“為什麽不好好休息?臉色如此憔悴。”
我的眼眶忽然便濕了,抬頭看著他,心裡在一遍遍地問:有你憔悴嗎?我有你憔悴嗎?
然而,定了定神,我漾出個淺淺的笑容,道:“頭還痛嗎?要不要我幫你按一下?”
衛聆風點點頭,在我讓出的梨木椅上坐下,放松地閉起了眼睛。
疲憊、無力、苦澀……我熟練地推動十指,目光卻牢牢盯在那張年輕卻歷經滄桑的臉上。這個在人前永遠屹立不倒的帝王,這個早就忘記該如何軟弱的帝王。只有在此時此刻,才會露出如此脆弱的表情。
衛聆風,就算僅因為此,我也不能對你的掙扎痛苦,不聞不問啊!
“冰依,夠了。”衛聆風抓住了我的手腕,微抬了眼眸看著我,輕柔地道,“朕好多了。”
我點點頭, 想抽回手,卻被他牢牢拽住,我低低叫了聲:“衛聆風……”
“冰依,你不會離開朕吧?”他看著我,一字一字地問,我根本回答不出的問題。
我抿了抿唇,想抽回手,答不出話來。手腕一緊,我低叫了一聲,隻覺眼前景物三百六十度翻了個轉。恍惚中我睜開眼,已然對上那張俊秀的臉,那雙黑耀石般幽深的眼睛。
“所有的,朕都能挺過去,只要……你在朕的身邊。”
挺……嗎?我在心裡默念著。衛聆風竟然也會說挺嗎?
眼前暗了下來,滾燙的唇帶著無盡的愛意和渴望貼上我的,輾轉、吮吸、糾纏。唇瓣,甚至能感覺到那灼熱溫度下乾裂的紋路。
我不動,也不反抗,輕輕閉上了眼,淚水自眼角滑下,滴落到我緊緊扶在椅緣的手背上,灼痛……灼痛……
對不起,對不起……衛聆風!
明天,便是三日通令屆滿……之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