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我說,蝶澈,你已經知道一切了吧?
我望著遲墨紅色的瞳仁,點點頭,說,知道了,小哥哥。
他說,蝶澈,你不要難過,我從來沒有恨過父皇,我更加喜歡你。我能夠來這個世界上走一次,我已經覺得很幸運了,請帶我照顧父皇,照顧巫樂族的每一個人。
當我去的時候正好第三把冰劍洞穿他的胸膛,我聽見血肉模糊的聲音,沉悶如同粘稠的岩漿汩汩流動。
我看到哥哥皺緊的眉毛看得心如刀割。
遲墨望著我,他說,蝶澈,不要難過,還有兩把冰凌。然後我就可以睡會了。
我說,哥哥,王為什麽要對你這麽殘忍,我不允許。
然後我走過去,召喚出手中的冰劍,然後一劍洞穿了他的咽喉。
我的哥哥遲墨頭低下來,頭覆蓋住我的臉,他的眼淚滴在我的眼睛上,我聽見他喉嚨裡模糊的聲音,他說,蝶澈,為什麽這麽傻,為了我而犯法典?
我說,哥,我怎麽可以看著你這麽難過。
遲墨的鮮血沿著我手上的冰劍流下來,漸染了我的整個巫樂族的幻術長袍。
因為我殺死了王要求酷刑而死了遲墨,所以王對我大雷霆,我的父皇看著我的時候眼中只有憂傷和憐惜,我走過去抱著他,一瞬間蒼老的皺紋在他臉上彌漫開如同生長迅的藤蔓植物。
他說,你怎麽辦呢?
我說,父皇,我已經不準備當巫樂族的王了,我會離開這個宮殿,隨便找個地方,隱居,度過我的剩下的一生。
我的父皇沒有說話,我只聽到飛鳥破空長鳴,我抬起頭,恍惚中想起那些飄落的灰色羽毛和我遲墨哥哥的眼睛,憂傷一晃一晃,傾國傾城。
當我準備離開宮殿的時候,我在高大的城牆腳下遇到了一個女子,她告訴我她的名字叫淵祭,她問我,是不是願意我對哥哥遲墨的感情能不能感動傳說中的歎息牆,我回過頭去看住著我的家族的宮殿,覺得它是那麽渺小如同一個水晶花園。
淵祭說,對,它就是一個水晶花園。
我突然轉過頭去,我問她,你怎麽知道我在想什麽?
淵祭沒有回答我,她說,我知道你是靈力最好的樂師,願意去看一看巫樂族的神話中的歎息牆嗎?
我低著頭想了想,現刃雪城中再也沒有任何值得我留戀的東西了,於是我點了點頭。
在我點頭的那一瞬間,我看到周圍空氣裡無數的花朵凌空開放,無數的花的精魂。那不是幻覺,因為我看到了淵祭手指的曲伸和她動用的幻術。
當我離開刃雪城的時候,我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無數的畫面,我看到我的哥哥站在積雪的中央俯下身子對我微笑,我看到飛鳥的陰影落到他的眼睛裡面如同彌散的夜色,他眼中的一場一場聲勢浩大的幻滅,我看到遲墨站在城門口守候我歸來的目光閃爍如同星辰,他衣服上的花魂色彩流轉,我看到我的小哥哥坐在最高的城牆上彈著琴等我回家,風吹動他的頭朝正北方飛舞,他的幻術袍永遠乾淨而飄逸,我看到我星目劍眉的哥哥被釘在牆壁上,他的眼淚掉下來浸潤了我的臉也浸潤了他的藍色的幻術袍,大朵大朵的水漬在長袍上綻放開來如同蓮花……
身後傳來密集的雷聲,轟轟烈烈如同一座城市的崩塌。
我抬起頭,周圍全部是花朵盛放時的清香。花的精魂。
小哥哥,小哥哥,我最愛的遲墨,終於消散在我的眼前。
哥,請你原諒我,我要離開了,離開這個紛擾的宮殿,離開這個埋葬了我蒼翠年華的幻影之城。也許天的盡頭,我會再次看見你的亡靈,那個時候,請你對我微笑,如同撕裂朝陽一樣的微笑,讓我可以笑著流完我的眼淚,然後讓我聽見你自由的,歌唱。
因為星軌一直昏睡沒有蘇醒,所以我們一直沒有辦法上路,因為前面是北方護法星晝的領地,如果沒有星軌,我們的每一步都是不可預測的煉獄。
縱天玄武神殿在一座雪山的最高處,即使站在南方護法的領地依然可以看見,那個白色恢弘的宮殿如同最鋒利的三棘劍一樣伸向蒼藍色的的天空,詭異可是華美,在星軌沉睡的那幾個晚上,我們都可以看見縱天神殿尖頂上的那些星星,按照很奇怪的軌跡變換著它們在天空的位置。偶爾整個神殿會出耀眼的白色光亮,那些白色的光芒映射到漆黑的天空上,投影成一個巨大的六芒星,如同星舊星軌眉間的痕跡。
在星軌昏迷了三天之後她突然醒了過來,可是頃刻又昏睡過去,在她醒來的片刻裡,她口中不斷洶湧出白色的血液,她抓著皇柝的長袍,痛苦地說,帶我……回破天……神殿……然後她就沉沉地睡了過去,沒有再醒過來。
當我們把星軌帶回已經成為一片廢墟的破天神殿之後,星軌開始醒過來,虛弱地像是全身的靈力都要散去一樣。皇柝一直把她放在白色防護結界裡面,然後星軌一天一天地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