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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遙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電影院。
其實準確地說,也只是很小的時候,才有去電影院的經歷,長大了之後,就幾乎沒有再去過了。除了偶爾學校回組織在多功能放映廳裡播放一些讓人昏昏欲睡的科教電影之外,長大以後,易遙幾乎就沒有真正意義上去電影院看過電影。
而眼前的這一個,就算是在電視裡,或者詭異荒誕的想象中,也沒有看到過。
粉紅色的熒幕。
整個電影院被放進一個巨大的粉紅色的球體內部。
柔和得近乎可愛的粉紅色光線把裡面的沒一個人都籠罩得很好看。
很多學生掏鍪隻對著頭頂的粉紅色圓弧穹頂拍照±然是聽到了“卡哇依卡哇依”的聲音m樣一定也會看到的是對著手機鏡頭嘟起來裝可愛的嘴?br/
顧森西拿著手中的票,然後尋找自然地搭在易遙的肩膀上,在身後慢慢地推著易遙朝前移動,沿路已經入座的人的腳紛紛收進座位底下,顧森西點著頭,抱歉地一路叫“借過”走過去。
易遙突然冒出個念頭,有點想回過頭顧森西現在的樣子。但是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太多自然,如果自己轉過頭來,未免有點太親熱了。
2號和4號在正中間。仰起頭正好看到穹頂的中心。像是經度緯度的白色線條聚攏在那一個點上。
易遙低下頭來正好看到身邊顧森西仰望著穹頂的側臉,粉紅色的光線下就像是一個陶瓷做成的乾淨少年一樣。
周圍光線漸漸暗下來,一片整齊的興奮的聲音,然後隨著音樂響起來慢慢小了下去。周圍安靜一片,粉紅色的穹頂變成一片目光穿透不過的黑暗。
電影進行了幾分鍾後,門口一束光電筒的光弱弱地在巨大的空間裡亮起來,兩個人慢慢朝裡面走,應該是遲到了的人吧。電影幾乎都是深海裡黑暗的場景,所以也沒有光線,看不清楚是誰。只是依稀分辨出一前一後兩個人慢慢朝座位上走。
熒幕上突然爆炸出一片巨大的紅光,海底火山劇烈噴,蒸汽形成巨大水泡洶湧著朝水面翻騰上去。整個大海像煮開了一般。
在突然亮起的紅光裡,齊銘白色的襯衣從黑暗中清晰地浮現出來,顧森湘跟在他的後面,兩個人終於找到了位置坐下來。
顧森西順著易遙的目光看過去,也沒有什麽,不由得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喂,看什麽呢?”
“看電影啊,”易遙回頭有點不屑,“還能看什麽?”
兩張一模一樣的臉。
有時候覺得真別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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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進來之後,才會覺得科技館簡直大得有點可怕了。
看完電影出來之後,易遙和顧森西開始隨著慢慢移動著的人流參觀各個展廳。
從最開始的熱帶雨林,然後一層一層地往上走。
走到“地殼的秘密”那一個展廳的時候,易遙覺得有點累了。步子漸漸慢了下來。最後終於靠著牆壁停下來。不過顧森西倒是覺得很感興趣。好像男生對於“古代地殼變化”和“冰晶的形成與展”都比女生的興趣來得濃厚。
甚至在那個用簡陋的燈光和音效構造起來的“火山噴模擬裝置”前面,顧森西也是瞪著他那雙本來就很大的眼睛小聲地說著:“哦——厲害!”而且看得出他還緊握拳頭,很激動。真是有點以外。這應該算是這個平日學校裡冷酷叛逆的問題學生“另類的一面”吧。
顧森西回過頭看見停下來的易遙,於是轉身走回來,“怎麽啦?”
易遙擺擺手,也沒答話,靠著牆壁繼續休息。
顧森西似乎也有點累了,於是也沒說話,走到易遙旁邊,兩個手肘後撐著欄杆呆。
兩個人前面一點的地方聚集著大概二十幾個人。顧森西跑到前面去看了一下,然後回來對易遙說:“前面是地震體驗館哎!”
易遙:“然後呢?”
顧森西明顯很興奮:“然後你就不想去體驗一下嗎?”
似乎一次只能容納四十個人進行體驗。
所有的人進入一個寬敞的電梯裡,頭頂是激光刷刷閃過的光線,模擬著飛的下降感。電梯廣播裡的女聲用一種很輕柔的聲音說著“各位旅客歡迎乘坐時光機,我們現在在地下四千米的地方”。易遙想時光機不是野比康夫家的抽屜麽。還在想著,電梯門就咣當一聲打開了。
出乎易遙意料之外的,是這個地震體驗館模擬得挺像回事的。
四十個人沿著一條散著硫磺味道的在廣播裡稱為“廢棄的礦坑”的隧道往前走著,燈光,水汽,嶙峋的礦石,采礦的機器,其實已經可以算作真實的類似電影般的體驗了吧。而且鼻子裡還有清晰的硫磺味道。
走到一個鐵索橋中間的時候,好像前面路被堵死了的樣子,所有的人都停了下來。周圍也沒有光線,連站在自己身邊的人的臉也沒有辦法看得清楚。
易遙把眼睛睜得很大,也沒辦法看清楚顧森西站在哪裡。周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易遙的手輕輕地把衣角捏起來。
“我在這裡呢。”
黑暗裡,自己頭頂處的地方響起來的低沉而溫柔的聲音。
“沒事的。”
更低沉的,更溫柔的聲音。像哄小孩的聲音一樣。
易遙還沒來得及回話,腳下的地面就突然劇烈地震動起來。整個鐵索橋開始左右搖擺,黑暗裡小聲的驚呼此起彼伏。不時有一道一道強光像閃電一樣炸開來,頭頂的岩石層崩裂的聲音就像是貼著頭皮滾動的巨大悶雷。
易遙一個踉蹌,重心不穩朝邊上一倒,慌亂中突然抓住了一雙有力的手。
易遙抬起頭,顧森西輪廓分明的側臉在突然閃現的強光裡定格。有些被小心掩飾著的慌張,但更多的是堅定的表情。
易遙還沒來得及反應,腳下就開始了更加劇烈的地震。
一聲響亮的尖叫聲從前面傳來,易遙抬起頭,在突然被閃光照亮的黑暗空間裡,顧森湘長長的頭從齊銘的胸口散下來。
顧森湘把臉埋在齊銘的胸口上,手抓著齊銘肩膀的衣服,用力得指關節全部白。
而於之形成對比的,是齊銘放在顧森湘背後的手,手指平靜卻依然有力量。它們安靜地貼在她抖的背上。
地震是在一瞬間就停止的。
燈光四下亮起。周圍是人們此起彼伏的劫後余生的歎息聲。
亮如白晝的空間裡,齊銘和顧森湘安靜地擁抱著。
就像所有好萊塢的災難電影裡,劫後余生的男女主角,一定都會這樣擁抱著,直到亮起電影院裡的頂燈,浮起煽情的主題曲,工作人員拉開安全出口的大門。
甚至連漸漸走出礦坑的人群,都像是電影院散場時的觀眾。
天時地利人和,烘托著這樣安靜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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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小的時候,易遙還記得剛剛上完自然課後,就拿著家裡的放大鏡,在弄堂的牆邊上,借著陽光在地面上凝集出那個被老師叫做“焦點”的光斑。
牆角的一隻瓢蟲,慢慢地爬動著。
易遙移動著光斑去追那隻瓢蟲。瓢蟲受到驚嚇於是立馬把身體翻過來裝死。
易遙把明亮的光斑照在瓢蟲暴露出來的腹部上,過了一會兒,就從腹部流出來亮亮的油來,之後就冒起了幾縷白煙,瓢蟲掙扎了幾下,就變成了一顆焦黑的黑色小硬塊。
易遙手一軟,放大鏡掉在了地上。
那個場景成為了很長一段時間裡,易遙的噩夢。
直到現在,易遙都覺得所謂的焦點,都是有兩種意思的。
一種是被大家關注著的,在實現聚焦的最中心的地方,是所謂的焦點。
就像是那一天黑暗中彼此擁抱著的顧森湘和齊銘,在燈光四下亮起的瞬間,他們是人群裡的焦點。
而一種,就是一直被灼燒著,最後化成焦碳的地方,也是所謂的焦點。
就像是現在的自己。
被一種無法形容的明亮光斑籠罩著,各種各樣的光線聚攏在一起,定定地照射著心臟上某一處被標記的地方,一動不動的光線,像是細細長長的針,扎在某一個地方。
天空裡的那面巨大的凹透鏡。
陽光被迅聚攏變形,成為一個錐形一樣的漏鬥。
圓形光斑照耀著平靜的湖面。那個被叫做焦點的地方,慢慢地起了波瀾。
終於翻湧沸騰的湖水,化作了縷縷湧散開來的白汽,消失在炙熱的空氣裡。
連同那種微妙的介質。也一起消失了。
那種連接著你我的介質。那種曾經一直牢牢地把你拉攏在我身邊的介質。
化成了翻湧的白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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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依然是吃著那兩種藥片。
放下水杯的時候,易遙甚至有點滑稽地覺得,自己像是在服那種武俠小說裡的慢性毒藥。每天的那個時辰服下,連服數日,則暴斃身亡。
之不過死的不是自己而已。
中午吃飯的時候,本來是易遙自己一個人。
剛坐下來就遠遠聽到有人小聲叫自己的名字。
再也熟悉不過的聲音。
齊銘坐下來,看了看易遙碗裡僅有的幾片素菜,輕輕地歎了口氣,“還是吃不下東西麽?”
易遙點點頭,心不在焉地用筷子撥著碗裡的青菜。
“那裡沒有不舒服?”齊銘臉上的表情很關切。“我是說……吃了那個藥之後。”
易遙搖搖頭,說沒有。
其實也的確沒有。從昨天到現在,除了在走回教室的路上那突如其來的刀絞一樣的劇痛之外,幾乎就沒有任何的感覺。
但易遙剛剛說完沒有之後,就像是遭報應一樣,胃裡突然一陣惡心。
易遙捂著嘴,另一隻手從口袋裡掏紙巾,兩張電影票從口袋裡掉出來。
“昨天你也去看那個球幕啦?”
“窮人就不能看電影麽?”易遙把嘴裡的酸水吐掉,不冷不熱地說。
“你說什麽呢!”齊銘有點不高興。
話說出口後,易遙也覺得過分了些。於是口氣軟了下來,找了個台階下,“看了,看的《海底火山》。”
齊銘臉色變得好看些,他從自己的口袋裡也掏出兩張電影票,看了看票根,說:“我們看的是同一場哎/不過我遲到了。開頭講了些什麽?”
“無非就是科學家本來覺得不應該有生物出現的地方,其實卻有著很多的生物,屏幕上看好像是一些蝦子吧,都會有神奇的生物存活下來。”
易遙說完看了看齊銘,“就這樣。”
“哦。”齊銘點點頭,用筷子夾了口菜送進嘴裡。
“其實你進來的時候並沒有遲到多久,開場一兩分鍾而已,所以不會錯過什麽。”
“恩。”齊銘低頭吃飯。過了好一會兒,齊銘慢慢地抬起頭,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他盯著易遙的臉,問:“你看到我進場的?”
易遙點點頭,說:“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