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正卿不讓流泉通報意味著什麽?意味著白正卿是特意要聽呂氏與白容華到底在說什麽,或者是,他正聽到一些出乎他意料的事情,所以才不讓流泉通報。
呂氏不由得想起方才白正卿的冷淡,甚至在她故意說起今日讓白正卿不愉快的晚餐時,白正卿也沒有流露出對白容華的厭惡……呂氏不由得一驚,難道白正卿竟憐惜那死丫頭了?
呂氏轉念又想,若白正卿真憐惜那死丫頭,方才就不會坐視不管了,定會為她討公道的,更不會一來就趕走那礙眼的丫頭,白正卿大抵只是認為自己不夠高明,所以有幾分惱了自己,還故意跟自己作對說去方姨娘那!
一想到這裡,呂氏就更為惱怒,氣的渾身發抖。看著底下磕頭不止的流泉亦沒了心軟,冷冷的吩咐道:“你們還愣著做什麽!可是聽不到我說的話!把流泉拖下去杖四十!”
旁邊的丫鬟媽媽方才醒悟過來,看著底下跪著的流泉有幾分為難,隻好猶猶豫豫的前去把地上跪著的流泉拉起來。
胡媽媽看呂氏動了真格,知道呂氏是真惱了,可是若這事傳了出去,大家只會認為呂氏苛待下人,在這內宅後院裡,失了人心,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雖然流泉有過失,可畢竟罪不至死,稍稍責罰一下便好了,過了便會惹人詬病。
於是胡媽媽也不顧呂氏正在氣頭上,往常呂氏在氣頭上,她如何敢去拔呂氏的老虎須?特別是呂氏都對她有怨言了。可如今這般的架勢,若她再不阻止,可是要出大事了。
胡媽媽便上前一步勸道:“夫人,流泉雖有大錯,但杖責四十未免太嚴厲了……”
呂氏冷冷的開口道:“嚴厲?把世子爺晾在外頭也是小事?那還有什麽事是大事?”
胡媽媽不敢抬頭,隻道:“夫人息怒,流泉只是一時大意……”
還不曾等胡媽媽說完。呂氏抬手便抄起桌上的茶杯,完美的掠過胡媽媽的衣衫,最終在流泉跟前墜地。當茶杯擦過胡媽媽的衣衫時,胡媽媽的心裡便是一驚。又聽得茶杯墜地清脆卻刺耳的聲音,屋子裡的人更是大氣都不敢透一透,生怕呂氏將氣撒在她們頭上去。
呂氏這麽些年來,第一次衝胡媽媽發火。不僅胡媽媽心中詫異,一旁的丫鬟婆子們更是驚得不知是否該繼續動手將流泉拿下,若是不拿下,恐怕是要牽連她們了。但胡媽媽仍半彎著腰,站在原處,不顧正是盛怒的呂氏,咬著牙關開口道:“夫人。老奴僭越,只是流泉雖犯了大錯,杖責四十卻是要命的,還請夫人輕罰!”
說完,胡媽媽的腰彎的更低了。她躬身低頭。靜靜的等待呂氏的判決。
呂氏氣的渾身發抖。如今連胡媽媽也敢這般公然大膽的拂逆她的意思了!這可是要造反了?!日後她在院子裡可還有人聽她的話?!胡媽媽平日多有眼力價亦是最懂她心思的,今晚卻再三阻攔她,跟她唱反調!
呂氏真想當場發難胡媽媽。她剛剛那茶杯故意往胡媽媽的方向歪了歪,杯子都碰到胡媽媽的衣衫了,難道胡媽媽還不曾意識到她在警告她?怕是怕這刁奴明知自己在警告她,亦要在下人面前落她的面子,頂撞她!
呂氏真的要被胡媽媽氣死了。
她正欲開口責難胡媽媽。余光卻瞟見一旁的丫鬟婆子們全數戰戰兢兢的站在那裡,看起來雖仍算鎮定,但眼神不免有一絲絲的惶恐。不遠處的流泉仍伏在地上死命的磕頭,方才砸碎了的杯子落了一地的碎片,星星點點在她跟前,跟隨著她的額頭觸及地面便沾染在額上。但她仿佛毫無所覺,任由碎片在肉裡越刺越深,與她的血肉幾乎要融為一體了。
這般的血肉模糊,讓流泉的額頭看起來有幾分怵目驚心。
呂氏不由得再次看了看旁邊丫鬟眼神所透出的那股味道,連同彎腰低頭的胡媽媽以及跪在地下的流泉。心裡一涼,怒火慢慢的熄了下來。心裡仍是惱怒的,可是瞧呐,這屋子裡的人如今都要跟她離了心,連她最信任的胡媽媽也不例外。呂氏自然不是蠢貨,她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心裡對流泉的那股惱怒還不曾消下去,但她斷不能因為一個小丫鬟讓她失去了人心。
呂氏久久沒有做聲,胡媽媽心裡已經知曉,呂氏的怒氣已經消了,她仍維持這那個動作,等待呂氏開口。而其余的丫鬟婆子們見呂氏死死的盯著胡媽媽與流泉,卻沒有再次呵斥她們,亦分辨出來呂氏已沒有方才的盛怒,如今似有消氣的架勢,便立在一旁,等待呂氏開口。
靜默了許久,在胡媽媽覺得自己的老腰都要折斷的時候,終於聽得呂氏開口,聲音裡頭仍有余怒:“流泉玩忽職守,杖十五,降為粗使丫鬟。”
比起杖四十,十五已經是很輕的責罰了,如果婆子們下手輕一點,不會有大礙。胡媽媽知道這是呂氏最大的讓步了,任何事情,一旦涉及到世子爺,都能是死罪。
胡媽媽見流泉還沒反應過來,便直了直腰,抬頭朗聲道:“夫人寬厚仁慈!”
流泉才如夢初醒,又是磕了幾記響頭:“謝夫人輕罰之恩!”
粗使婆子們這才把流泉拉了下去。
胡媽媽重新站到呂氏跟前。
呂氏對胡媽媽今日讓她丟臉一事十分不爽,也不理會胡媽媽,將胡媽媽晾在一旁。
胡媽媽接過小丫鬟遞來的熱茶,恭敬的遞了過去。
呂氏足足等了一盞茶的時間才接過茶杯。
胡媽媽松了口氣。呂氏這便是不再惱了。心裡卻暗暗擔憂世子爺白正卿將呂氏今晚所言聽了去一事。白正卿的態度實在是有些詭異。
白正卿待白容華走了以後,與呂氏沒說兩句便離開了香蘭苑,白容華身子不好,走得慢悠悠的,白正卿很快就遠遠的看到她的背影。
纖細,瘦弱,有幾分形似蘇氏。她走的每一步都很認真,很穩重,隱約可以看出主人的倔強。
白正卿雖不插手後院之事,但他見過老夫人房裡舊時的楊梅,亦知道老夫人將那楊梅給了白容華,正正就是方才直言的那個丫鬟。
丫鬟們總是忠心護主的,但這個從老夫人房裡出來的人,自然不會扭曲事實,膽敢汙蔑白芳華,替自己主子打掩護。
白正卿方才只看見白容華掌刮白芳華,自然是厭惡這欺負妹妹的白容華,白芳華雖然驕縱,但白容華也好不到哪去,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所以白正卿看見那場景,自然是認為白容華驕縱跋扈,蠻不講理。而事實上,在這過去的十三年裡,白容華亦的確如此。不僅是因為他對她的偏見。
但他卻誤會她了。
雖然不管白芳華說了什麽,白容華動手便是她的不對,但是聽了那丫鬟所言,白正卿無法再惱白容華。即便他如何厭惡她。如何憎恨她的母親。而她與那個他憎恨的人,又長了一張如何相似的臉。
而那些,白容華始終不曾開口解釋一句。不管他信或不信。或許在白容華心中亦是認為,即便她說了,他也是決計不會相信,只會越發認為她在狡辯。
方才在呂氏的屋子裡亦是一樣。分明是呂氏在刁難她,他進了屋子,剛巧撞見了,白容華亦隻字不提,還默認了呂氏的解釋。
也許白容華打從心底沒把他當可以依賴的父親看。她不知他再厭惡她,亦不會失了一個父親應有的公允。
他沒有為了她當場責難呂氏,但他表達了他的不悅。連同呂氏有意害她讓她大病一場,他便不再去呂氏的院子。
他厭惡白容華,卻不代表呂氏可以加害白容華。亦不代表他可以容忍呂氏這般惡毒的手段與行徑。
先前或許他還不信呂氏會做出那般惡毒之事,事實上那麽多年來,呂氏對白容華照顧算是周到,雖稱不上是慈母,卻總算沒出過什麽大亂子。
要不是方才他親耳聽見呂氏對白容華的百般刁難,意圖讓一個身子還不曾大好的人,對一個裝病的人侍疾,若是白容華跑到他面前來哭訴,他根本就不會相信。
但這個並不能減少他對白容華的厭惡。不管如何,白正卿亦不想看見那張過於神似蘇氏的臉。即便她受了再多委屈,讓他心裡產生了點點憐惜之意,只要見到那張臉,哪一點點憐惜也會煙消雲散。
白正卿不再去看白容華的背影, 轉了個方向,他朝著蓮沁苑的方向走去。
白容華並不知道白正卿在背後默默的看了她幾分鍾,更不知曉白正卿對呂氏說了什麽,或者待她走後便離開了香蘭苑。如今她滿腦子隻想搞清楚一件事情。
回到碧雲軒,白容華屏退了所有的丫鬟,連同紅梅紅蓮,隻留了羅媽媽一人。紅蓮心裡雖有不甘,但白容華說得明了,她不得不從,隻得退出屋子。
待所有人都退出去以後,羅媽媽還不曾開口說話,白容華便抬起衣袖,掩面嚶嚶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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