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還逃避什麽?沒有兩全其美的事情,要麽你認下你爐鼎的命運,要麽你就正視現實。”
張瀟晗怎麽不想正視現實,可現實的變化太迅速了,仿佛日新月異一般,她跟不上。
“不是這樣的,小寶,”張瀟晗隻覺得身心都很是疲憊,“我怎麽能認下這個命運,現實就擺在面前,不會以我的意志為轉移,我知道我該怎麽做,我也會去做的,只是我覺得累了,沒有意義。”
“意義?”小寶疑惑道,“你不是常說,你活著的意義就是當你回首往事的時候,不因碌碌無為而羞恥,不因虛度年華而悔恨嗎?”
“我已經做到了。”張瀟晗木然道,“我還會這麽做的。”
小寶停住了,他沒有再反駁張瀟晗,他忽然明白了。
張瀟晗老了,她的生命很快就要走上盡頭,所以她才會有悲觀的一面,但她也還明白這一切,她還有未完的事情,所以在面臨這些事情的時候,她也會盡力。
可在小寶的心中,張瀟晗的衰老只是暫時的,她的生命怎麽會走到盡頭呢。
張瀟晗轉過身,重新踏上白玉廣場,她慢慢地向墓碑走去,就像一個普通凡人的步伐,所有人都看著張瀟晗,他們不知道張瀟晗和小寶在說些什麽,但兩個人嚴峻的面容他們都看到了。
張瀟晗走到距離墓碑盡可能近的地方坐下來,見到小寶之後的興奮與依賴在與小寶的一襲對話中全都消失了,孤寂的感覺再一次從心中升起。
小寶說得沒有錯,但她也沒有做錯,她用不著審視自己的內心,她審視得足夠多了。
她慢慢地運行功法,調動體內的靈力,也同時運行著《修魂》功法,溫養著屬於她和不屬於她的神識,慢慢地將內心所有負面的情緒分離。
神識的足夠強大,讓她可以輕易就做到這點,就好像身體內有兩個她一樣,一個仍奮發向上,充滿著激昂的鬥志,一個卻靜靜地躲在一角,望著充滿鬥志的自己。
兩個自己都很是冷靜,互相沒有交集,沒有糾纏,沒有試圖改變對方,本分地佔據著自己的位置,一個負責修煉、戰鬥,一個負責思考。
可哪一個是真正的自己呢?
墓碑的混沌之氣被張瀟晗的的功法牽引,
乾坤二字隱隱出現,神識內兩個張瀟晗都在注目著這兩個大字,兩個不一樣的想法都同時出現在腦海裡。
一個激情四射,一個黯然神傷,一個被激勵,一個在感懷,兩種截然不同的想法慢慢分離出來,好像有一個想法站在高空中,正俯視著另外一個想法,不論哪一個想法都在乾坤墓碑的注視下,也都注視這乾坤墓碑。
神識並沒有分裂,分裂出去的只是一個想法,這算作什麽?煉虛?
這兩個字一出現在腦海裡,分裂的兩個自己倏忽都回到了識海內,她還是端坐在乾坤墓碑前。
合體?
張瀟晗在心內笑笑,她都是大乘後期的修為了,還是碎嬰之後的二次大乘,哪裡又開始煉製分身合體了呢。
她慢慢將這些不合時宜的念頭拋開,張開天眼,釋放出神識,專注地凝視著墓碑。
三天之後,消耗掉的五行靈力就都補充了,修為與神識都到達了巔峰,五行飛劍卻要重新溫養,張瀟晗不敢隨意祭出來,這三天她也確定了修煉的混沌功法與混沌之氣有些聯系,但不知道是她實力不足還是混沌功法不全,她還是無法牽引出一絲混沌之力。
按照小寶的說法,她只要祭煉一絲混沌之氣就能脫胎換骨,她不知道脫胎換骨的含義是不是會讓她重新恢復青春,但現在她什麽也做不了,只能等待梓冰完全恢復,等待八枚乾坤令牌合在一起,然後等待綾夙的到來。
三天的靜坐,也讓張瀟晗冷靜下來,她不是從前的她了,小寶也不是從前的小寶了,雖然她對待小寶的感情沒有變,小寶對待她也沒有變。
墓葬傳來的梵音吟唱張瀟晗聽著也平靜多了,就如她認為的那樣,她需要時間去適應。
修為實力到了她這樣的程度,除了恢復消耗的靈力,打坐就已經沒有必要了,時間忽然就漫長起來,等待便是一種無所事事。
其實她有很多事情要做,收取魂木,煉製傀儡,將生魂封印進去,為自己最後的決戰做準備,可她偏偏就是懶洋洋的,什麽也不想做。
這三天小寶沒有出現在張瀟晗的面前,三天的時間根本不夠小寶在整個罪贖之地走一圈,但走馬觀花他也看得了一遍。
除了這處乾坤墓葬,這裡的不同之處就是妖族身體的龐大,但所有身體龐大的妖族化形之後,也就比正常的人修體型大不了許多,並且因為人修的奇怪輪回,這裡的人修與妖修之間保持著微妙的平衡。
平衡的原因就在於人修的人口是永遠不增也不減的,哪怕妖修一次次計劃著全殲人修,還有一個就是妖族和這裡的植物高大上,這樣就保證了足夠的修煉資源,
但確實是,無論他們的輪回多麽奇怪, 都沒有人有最早的記憶,他們只是無奈地在命運的安排下生存。
當小寶返回到白玉廣場,扔給自己一堆魂木的時候,張瀟晗什麽也說不出口,只能開始煉製傀儡。
說是煉製傀儡,實際上是將魂木與生魂煉製到一起,賦予生魂一個可以容納魂魄的身體,讓生魂與魂木完全契合。
煉製出第一個傀儡之後,張瀟晗望著這個傀儡沉默了好久,她回憶起曾經走過的足跡,在玄黃大陸、靈武大陸、九域、各界,冥冥之中,她就是沿著命運的軌跡一步步走下去的。
是她的命運,也是五界的命運,也是曾經的帝子神祇的命運,她所祭煉的生魂,生前在五界戰場上奉獻自己祭煉出殺戮之神,如今再一次被祭煉,本身再一次化為殺戮的機器。
一位位生魂被煉製出來,沉默地坐在她的身邊,她想起了小寶的話,不管她承不承認,她其實都是按照五界的規則生存的。
她已經不糾結她的身份了,或者說,她已經認可了現在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