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魂的奪舍,最終還是被限制在規則之內,奪舍只能夠進行一次,同時也證明了,後一個修士的元神被奪舍之後,哪怕他主觀意識上他還是他,他佔據著身體的主動,可以控制他自己的思維,他還是改變不了他被奪舍的事實。
最後的幸存者和張瀟晗一起同時看到了這一切,他是幸運的,同時也因為看到的這些,心情更為沉重。
遊魂不是殺死一個修士,而是能殺死兩個,在它無法控制住修士的時候,但對於整個下仙域來說,這畢竟也還是一個稍微好一些的消息。
“如果你是下仙域的掌控者,你會怎麽做?”在簡約回來了解了全部之後,張瀟晗問道。
“我不是下仙域的掌控者,並且,下仙域還有很多你我不知道的事情,域外戰場存在多年,魂力也就是戰功的收集,在你我所不知道的地方,還有魂力被利用,這一切都影響我的判斷,所以,我給不了你希望的答案。”簡約的語氣讓張瀟晗很陌生。
不是最初認識時候的少年,不是大權在握時候的冷酷,也不是從西海乘坐飛舟半年趕來的溫和地望著他的簡約,站在她面前的是一個看不到任何感情的冷漠的修士。
“我希望什麽?”張瀟晗下意識地問道,可馬上就後悔了,“我是說,你畢竟掌管西海多年,是真正意義上在高位站過的,可以從大局上考慮。”
“大局就是犧牲少部分修士的利益,換得更多修士的生存,你已經看到了。”簡約指的是先前他們做的實驗,他和她的。
這不是張瀟晗想要的答案,但是她不知道該怎麽繼續下去,她和簡約從來沒有這樣嚴肅認真地討論過。
這也不是她希望的討論,近萬年沒有見面讓他們彼此都陌生了。
“斬殺所有被奪舍的修士?也許可以有另外一種方式,這些遊魂究竟是誰控制的,來自什麽地方?”張瀟晗微微蹙眉。
“這才是上位者該考慮的。”簡約淡淡道,“普通修士只會想到自救,很快,域外戰場就會出現更加殘酷的一面,我們剛剛所做的事情,還會有人去做。”
“簡約,
你為什麽不問我生了什麽?”張瀟晗忽然衝動地說道。
“你想要說嗎?”簡約慢慢說著,望著張瀟晗的眼睛。
張瀟晗很快搖著頭轉開了視線,望著漫無邊際的昏暗,她早就過了傾訴的年齡,也失去了傾訴的,曾經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太多了,多到回憶都成為了負擔,她想她會永遠失去了講述這些的,不僅僅是對簡約,還有所有她曾經熟悉的修士。
“不過我們還是討論一下吧,了解你我在下仙域所處的地位和實力——我對域外戰場還是很好奇的,並且對遊魂的魂力也很好奇。”簡約試圖換個輕松的語氣。
“怎麽說呢,我的身份?”提及身份,張瀟晗有些迷茫,“半神?魂修?好像只是我所擁有的法力,並不等同於身份,冥界,簡約,你知道冥界吧,五界修士隕落之後,靈魂應該去的地方。”
簡約點點頭,“在上古時期,修士並不畏懼隕落,就是因為有冥界的存在,靈魂可以往生,雖然不複前世的記憶,但在某個意義上來說,這也是永生。”
“是的,我可以自由來往冥界,可以決定一個靈魂可不可以往生,甚至可以決定誰是冥王——這些我都做過,可是我並沒有統治了冥界的感覺,權力在我的手中,我可以任意行使這種權力,但我始終沒有真正掌控了權力的感覺,以至於沒有覺得我是否擁有比冥王更高的身份。”
簡約微微睜大了眼睛,張瀟晗這是第一次與他說起他不了解的事情。
“下仙域的域主們認定我是一個魂修,會給五界帶來災難的魂修,本來我對此嗤之以鼻,可是現在我開始相信了,如果我不存在,至少下仙域不會出現任何改變的,修士們在這裡獵殺遊魂賺取戰功,等待著域外戰場就像它突然出現的時候突然消失,有修士會隕落,會失去神識,什麽都可能生,但至少不會出現修士與修士之間的戰爭,也不會出現被異族奪舍的事情。”
“所以,魂修也是我的身份之一,然後就是實力,我用了八千年碎嬰重修,重新修煉到大乘後期,在飛升之後的幾十年,就到了現在的這個修為,大羅金仙後期,而我可以施的實力,不知道應該稱作什麽,在下仙域,應該沒有哪一個修士能和我一戰,這也算做一個身份嗎?短短的幾十年,二十年,二十多年,完成了其他修士十萬年不一定做到的事情,這算作身份還是實力?”
張瀟晗冷笑了下,但是她的眼睛裡沒有一點點笑意,“有一雙手在推動著這一切,他等不及了,將本來該數萬年時間才能完成的一切, 在幾十年的時間內就推動著生了。”
簡約的眼睛是震驚的,這是他不曾想過的答案,他忽然明白了張瀟晗的改變,在他和任何人都沒有看到的時候,除去八千年碎嬰重修的時間,張瀟晗實際上隻用了不到兩千年的時間完成了其他修士要十幾萬年時間的經歷,並且她經歷得更多。
“還有呢?”簡約問了一句,他的聲音還是如之前一般淡漠,沒有夾帶著他新產生的任何情緒。
“太多了,如果回憶將是漫長的,還有未經證實的,如你所見,我已經不是曾經的張瀟晗了,確切地說,我已經成為真正的張老板。”張瀟晗的聲音也帶著淡漠,沒有多少感情,她開始習慣上位者該有的一切,最先習慣的就是孤獨。
所以曾經的帝王們自稱孤家寡人,只因為站在那個高度,感情就成為最奢侈的事情,不是沒有與之匹配的感情,而是不能擁有。
而她,還不是真正的上位者,只是孤獨地行進在向上過程的修士,將在最終到達頂點的時候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