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非抬眸疑惑地望過來，張瀟晗有一瞬間的恍惚，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夜非還是夜留香，二人的外貌明明截然不同，可忽然間就仿佛完美無缺地重疊在一起，她甚至有種記不清夜留香外貌的感覺。

“你不是在看我。”夜非的聲音再鑽進張瀟晗的識海內。

張瀟晗扭回頭去，再看到的卻是夜修文的背影，忽然，她的心收縮了下，好像被重錘狠狠地衝撞了般，可她飛行的速度卻沒有絲毫變化，她甚至知道她的面色都是如常，記憶不再是重疊，因為他們本來就是一體。

那是她再熟悉不過的背影了，曾經她那麽依戀，以為在這個世界找到了最強大最安全的依靠。

雖然她猜測不出為什麽，可是心底的陰影卻讓她的心臟抽搐著，她一直不願意再見到那人，一直想要給她自己一個溫馨的回憶，可現實卻在一點點地粉碎她最後的夢想，哪怕她早已自認為無心了。

前方的衣袍飄然仍在，陌生而又熟悉，她的思緒卻紛亂片刻即又安靜下來，她只是想要擁有保留著一份淨土的感覺，其實，也只是給自己一個安慰而已。

這世界誰又比誰乾淨了許多，說白了都是為了自己，他是，她也是，最初的相遇也許就是為了今天或者明天的撕破臉皮，她早已經不是原本的張瀟晗了，而這個世界的修士，又哪一個不是比她要老上十幾倍的怪物。

“我看不懂你們。”張瀟晗聽到自己的聲音，她竟然忘記了傳音。

前方的三個背影都有些異動，張瀟晗聽到自己繼續道:“我隻想簡簡單單地過完這輩子，卻沒有想到簡單才是奢望。”

她的視線還是落在那個背影上，“知道幻想破滅之後是什麽感覺嗎?”她忽然側頭對夜非笑了下，“竟然是松口氣。”

夜非下意識問道:“為什麽?”

張瀟晗笑靨如花，“本來就是幻想，期待的時候，其實就已經知道是不存在的，自欺欺人而已。”

夜非疑惑地看著張瀟晗，不知道張瀟晗為何會這麽說，張瀟晗卻已經轉過頭去，前方三人的背影仍在，仿佛不曾出現任何變化，張瀟晗繼續笑著，是啊，他們還沒有合體。

腦海中忽然冒出來一句話: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這一刻她釋然了。

是她闖入到這個世界的，這個世界的價值觀人生觀本來就和原本的不同——其實細想也沒有什麽不同，哪個世界不是強者至尊實力至上呢，不過是表現出來的方式不同而已。

她這是矯情了，都快一萬歲的人了，還想要在心裡保留點純真，自己都要惡心自己了。

張瀟晗這話，夜非竟然無言以對，他以為相處了一個月，縱然是分神也是自己的記憶，可是他竟然還是完全不了解張瀟晗，分神的感覺和他自己竟然是兩個人。

“夜少主，我曾經進入到過一個和這裡完全不一樣的空間，那裡的人做的一件事情和這裡的某些事情很是接近。”張瀟晗偏偏頭，再次打量著夜非，看著夜非迷惑的眼神繼續道:

“他們可以用人身上的某一處組織，複製出另外一個人，完完整整的，一模一樣的人。”

前方三人的速度忽然慢下來，他們也聽到了張瀟晗的話。

“什麽意思?”夜非完全沒有聽懂。

“嗯，怎麽說呢，我們人類都是從母體中孕育出來的吧，他們就是有種技術，可以模擬母體的環境，培養出另外一個完全一模一樣的個體出來，與本體一樣。”

張瀟晗笑著說道，好像在說一個奇聞怪事般，大約也是奇聞怪事，

因為在她原本生活的那個時代，種種克隆技術還是存在在科幻電影中，不過時光匆匆，萬年的時間，如果那個世界還在，科幻早就成為現實了吧。“複製?你我也能做到的，並不稀奇。”夜非淡淡道。

“不不，不是我們這般的複製，我們複製下來的是自己的分神，是神識分裂，分神具備我們同樣的思維，是第二個我，可以執行本體的一切操作，如果我理解的沒有錯應該是這樣的。”張瀟晗道。

“不錯。”夜非還是淡淡的。

“但是我說的複製，是單純地複製肉身。”張瀟晗輕聲說道。

前方三人的身影更加清晰了，速度更慢了， 張瀟晗和夜非的速度也慢下來。

“那神識呢?”夜非的聲音格外清晰。

張瀟晗微微側頭，忽然張口吐出飛劍，飛劍劃過靈光，兩隻遊魂一先一後斷裂著燃燒起來。

“那個世界沒有神識的說法，只有思想，思維，一樣的肉身，不一樣的生長環境，會塑造出兩個思想、思維都截然不讓的個體，他們在遺傳的角度上有許多完全相同的動作，甚至思維上也有某種交集，但是對有些事情的看法卻永遠不可能一樣，因為個體的生存離不開所受的教育，被灌輸的概念，形成的世界觀也就會完全不同，自然有自己的善惡標準。”

飛劍收回，帶著兩點魂力，張瀟晗忽然伸手托住魂力，這是她第一次當著眾人的面大大方方地吸收魂力。

指尖的魂力被送入到額頭，張瀟晗的手指也點在眉心上，她知道夜非在審視她，知道前方那三人聽進去她說的話了，雖然她說的不完全是經過證實的。

“我還記得有兩個這樣的個體相遇了，他們互相熟悉對方的每一個動作，看著對方就像在看著自己，可是卻不知道對方在想什麽。”

“然後呢。”靜默了一會夜非問道。

“然後?”張瀟晗低笑了聲，“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發生的，關鍵是發生的背景，這種事情在那個世界被認為是違背了道德的，據說是被禁止了。”

夜非沉默了會道:“張老板是不是在提醒我，分神也可以出現自我意識。”

“哈哈，”張瀟晗笑道，“我只是偶然想起了這段往事，難得遇到一個不算陌生又不算熟悉的故人，排遣一下趕路的寂寞而已。”